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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浮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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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浮华
日子继续,从大三到大四。
那个暑假恰逢传说中的体育盛事在帝都举办,我被抓去某媒体做实习生,顺便拐带了空。他很哀怨地认为我把他当成了重劳动力使唤。
一天晚上回到宿舍,已经精疲力竭的我们收到八戒简讯,去校门口的烧烤摊喝酒。我本不想去,空却闻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出去,看见八戒一个人拎着啤酒瓶坐在路边。
空走过去拍拍他坐下,我转身进隔壁便利店里拿啤酒。正要结账时,后面伸出一只手,又放了三瓶红星二锅头在收银台上。我转头,见八戒一副求死心切的神色。
“我们分手了。”八戒说,然后仰头一大口二锅头。
“纱纱说的?”空喝了口啤酒,我接过他的酒瓶,陪一口。
“我说的。”八戒说,再一口。
“你脑子抽住了?”我问。
八戒白了我一眼,又喝了一口,不说话了。
我们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酒,坐在地板还有些许发烫的路边,借着冰爽的酒气,期待偶尔一丝风,吹散浓郁的热度。但很快,热气又聚拢起来。
就这样许久,八戒忽然开口:“我看纱纱想了很久,干脆帮她开了这个口。省得她又愧疚。”
“我一直没明白,好端端的纱纱为什么要分手?”说这话的时候,我带着一丝懊丧。我总以为,八戒和纱纱会成为我们无忧无虑的坐标,带着我们美好的回忆一直走下去。即使有一天我们都各奔东西,他们俩还会留在原点,看到他们,就能想起所有美丽的岁月。
却不想他们最早分崩离析。
原来,男与女也未必是坚固的契合体,是我天真了。
“能继续下去的理由有一百种,但继续不下去的唯一一个理由是不爱了。”这两年在纱纱熏陶下,文盲八戒都有了点哲学气息,可惜却用来总结自己恋情的失败。
“既然不爱,就放她自由。”这是八戒的说法。说完这句话,他借着三瓶二锅头的酒劲嚎啕大哭。我们扛着他回寝室,他就一路哭回了寝室,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哭得像婴儿失去了母乳。
他教会我永远不要小觑狮子男的泪腺,决堤时不输双鱼座的林妹妹。
后来我问纱纱,为什么不爱了。她转过头,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后来她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我找过很多理由,比如我想出国留学追求理想,他却想让我留在魔都相夫教子;比如我受不了魔都男人的扭捏气……但实际上这些理由全被我否定了——虽然很残忍——我不过是不爱他了,要放弃他。”
然后她问:“我是不是冷漠得可怕?”
我答:“不,你只是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像我,就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仿佛很坚持,实际上是没有原则。
回到八戒分手的那个晚上。
我与空哄八戒入睡后,反而清醒,于是下楼散步。
寝室楼下是公告栏,旁边有一棵树,很普通的樟树,但比周围的同伴都高大粗壮一些,以至于常有无良商贩在上面张贴小广告。我很喜欢这棵树,很喜欢夜半无人时,靠着它与空聊天。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也没什么主题,天南海北地瞎聊,或者讲彼此过去二十余年无聊的人生。当然,空比我有聊一点,他曾很骄傲地说起自己初中时,在冬季最冷的那一天,号召全班男生一起穿了一早上短袖衬衫校服。第二天全班一起发烧……好像比我更无聊,但至少不像我这样乏善可陈。
“纱纱这个狠心的女人,打破了我所有欢乐美好的幻象啊。”我知道自己故作轻松。
“放心,等你结婚那天,无论在哪里,我都一定会去现场看你。”空的话,离题万里。可是你确定吗?我想了很久很久这个问题。
“我不会邀请你的,我怕我看见你,说不出‘我愿意’。”在我想了很久很久以后,我说。
后来我想,那或许是我最接近表白的一次语言。
当然吻除外。
但对我这个说法,纱纱嗤之以鼻,她说:“你那满满的爱,用膝盖都看得见。”
所以说,选择视而不见的人,比如我与空,都是世界上最胆小的那一种人。我没有自信,或许控制得了我的言语或行动,却控制不了我的爱。而空,我想他大概是没有安全感吧,一切可以计算的爱恋在他看来最终都将崩坏。就像纱纱和八戒,他们分手,最平静的或许就是空,并非冷漠,只是悲观。他宁可他喜欢的那只风筝一直远远的跟着他,也不愿意把风筝放在屋里,天天面对,直到破损。
每当我想起这个,就些许觉得受伤,但你知道,对我来说,原谅空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说过,我会迁就他一辈子。
即使毕业后各奔东西,即使我们开始知晓世情百态,即使渐渐变得冷漠坚硬,即使联络渐稀,只剩偶尔一个问候……
现在,我用生命去换永远,多么划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