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熏》茗柯

11、十 断臂

　　十 断臂

　　三天整以后，空恢复了赖在我们寝室骄奢淫逸的生活。
　　学校的男生寝室一向是四人一间的构造，我们寝室绝对是特例。大一刚进来就空着一个床位，大二寝室里的一位出国去也，硬生生只剩下我和八戒。剩下的两张床完全被我们当作杂物柜用。
　　空之前是日夜颠倒、见缝插针的睡我和八戒的床，现在倒好，勒令我腾出一张空床，直接把铺被也卷了过来。
　　八戒嚷嚷要收房租，不想纱纱在旁。空猛然环住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肩上，一个媚眼就冲纱纱抛过去。纱纱看的心旷神怡，狠狠掐了八戒一把。让八戒得出了大师兄最大的结论。是，大师兄最大，他已经找准纱纱与八戒的命门。而我像个道具，三天两头三不五时的受他们这样刺激，难保一天精神崩溃。
　　于是乎空就这样变本加厉的扎根在我们的寝室。除了上课，与小女朋友约会，其他时间都与我还有八戒三人行必有我师。八戒追求纱纱略有小成，于是紧紧跟随纱纱步调，每日陪课陪饭，每到周末，还要陪美人出游。美名其曰：“给师父和大师兄创造二人世界。”反正我们都已对纱纱言行习以为常，倒是八戒如此听话令人不可思议。
　　谁不知道纱纱想看见什么结果，谁会让她如愿以偿。

　　学期末空用一只断了的左手告诉我们什么是“玻璃美人”，一个学期两次大病入院，不是常人能做到，他只能说自己流年不利，我开始质疑灵隐寺的菩萨。
　　在学期末把手弄断了有什么好处？
　　不用考试？
　　很可惜，空断掉的是左手。
　　额，其实空真是倒霉催的，他的小臂是在跟我们踢球时断掉的。空是守门员，奋不顾身地去挡一位仁兄大脚抽射，就跟黄继光挡子弹差不多的原理。
　　我自然在心里把他骂了个半死，又不是踢世界杯，输了就输了，你说你没事堵个枪眼啥的有必要么。

　　进医院晃了一圈，出来时，空的左手就变成了白色巨型石膏。八戒嘲笑空是因为骨质疏松，才会那么容易就断掉。空相当不满，吃饭的时候要求喝大骨头汤——食堂哪有这种东西——我辛辛苦苦帮他打菜，还挑三拣四。
　　“我是病人，我要喝。”据说很痛的骨折让空变得异常娇气，也可能是他生病生出经验，此时不耍赖，更待何时。纱纱在旁两眼放光地高呼“傲娇受啊傲娇受！空空小盆友，让姐姐好好爱爱……”
　　晚上，空要求洗澡，并要我帮忙，理由是他一只手洗澡难以保持平衡。我很耐心地用保鲜膜将他的石膏包了三层，外面再用塑料袋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一脚将他踹进浴室。
　　在他时不时的病痛下，我的神经也茁壮成长。

　　“对了，要不要让你的小女朋友帮你煮点爱心料理？”我靠在浴室门外问。
　　“千万别，连告都别告诉，反正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我都已经是病人了，还得迁就女人，我可受不了。”空听见我的提议，想也不想就反对。
　　“那你就让我来迁就你？”我相当忿忿不平，这时候不动用女朋友，就会使唤我。
　　“你就迁就一下吧。”空的声音理所当然。
　　“唉，这徒儿真是不孝，为师只好勉为其难迁就一下了。”我后来发现，空最大的本事，是他明明不讲理，他也能让你觉得理亏的是自己，而他是对的。

　　第二天傍晚，八戒神秘兮兮将我们叫下楼，领到学生活动楼，闪进二楼最深处的社团联办公室。我们一进屋，纱纱立刻把门反锁，打开空调，然后宣布：“吃骨头汤火锅。”
　　只见办公桌上铺着报纸，报纸上电磁炉内骨头汤已经炖了很久，旁边还放着羊肉、贡丸、粉丝等火锅料若干……忘记交代，纱纱其实是女强人，她是本校社团联合会主席，这间办公室就是她的家。这是我们第一次在社团办公室里吃火锅，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次，改善伙食的好方法，绝对需要发扬光大。
　　最后以每个人都满嘴油光结束战斗。空因为手脚不灵活，基本上是动口不动手，一切都要我从八戒嘴边抢下来，放进他的碗里。

　　八戒在纱纱指示下任劳任怨去洗锅，纱纱就开始欣赏空的石膏。今天下午空去上课，光滑洁白的石膏瞬间就被他们班同学毁了。画便便之类的就不提了，还被写了“黯然销魂掌”五个大字。据说因为空断了手，他们班的女生都喊他“杨过”。这他也能欣然接受，脸皮真不是一般厚。“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自己写的。
　　八戒写了一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纱纱想了想，找出马克笔，抬起石膏，在空手腕的位置，写了句：“何宝荣，不要离开黎耀辉。”此二人是谁？
　　纱纱的想法不能等同于正常人，所以我们也没有过于纠缠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很久以后的某天，我们已然分别。我在丽江一家小咖啡吧的投影屏幕上看见那部电影。忽然之间就想起纱纱在空手腕处写的字。
　　那些字就写在空的静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