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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E04 迷——>雾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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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不难,然身非己控,故难为前。
----霍慕萧作全古文版《北地书略》
“大路迢迢,天各一方,何患无蔽处哉”一只修长的手搭到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里的少女肩上,少女发丝微乱,脸色铁青,鹅白的开衫披在肩上。房间里开了空调,22摄氏度,凉得很。她的发辫垂在胸前,口袋里的阅读器摇摇欲坠,但她丝毫不觉。
“我们真的要开始逃亡生活了?”抱着印有史努比的沙发垫的女孩抬头看向周围一圈人。
试图安慰寸竹白的斜刘海女生此刻也手一摊,道:“惟有此策耳。”这位便是夏断虹的那学完唢呐课的舍友霍慕萧,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豪气干云地念古文,自然便是整个八越小队里最能和断虹一唱一和的家伙了。一开始她站在门口时险些吓死从猫眼里张望的竹白,这也难怪,她的服装和身型与科塔简直如出一辙,后来他们了解到这是八越小队的队服时才释然。
一旁坐着个刚刚从楼上跳下来的妹子,这时也颇为肯定地点头:“犯了这事的人,必须离开校园,这儿恰恰是中央特区,不对,应该是中心阵地……”
这是一个联邦来的外籍妹子,汉语十分纯正,可惜常常辞不达意。
“呃,玛莎,你说的是暴风眼中央之意吧,还有,这不是犯事,他们只是池鱼,OK?”
褐发碧眸的玛莎忙不迭地“耶思”“对滴”,但众人表示——尽管你的热情我们有目共睹,但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清楚邶校的规则,我们还是听慕萧的解说好了。
三人逃离险境后,按照夏家兄妹的撤退计划安然地由地下轨道进入了校区。整个过程中他们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等视力恢复之时,他们已然在自己的808舍门口。
同样在门口的还有一辆年代久远的宾利车,里面的驾驶证位置贴着温彻的大头照证件。
“此中有真意,开学即可治。鄙人这番道不明,只为断虹引诸位。”他们转过身,就看见温彻站在502舍门口向他们招手,然后便听到这奇特的开场白从一个提着唢呐的少女口中冒出。
此番,七人全齐,聚于一堂,只为求得保全之法。
“你们为什么不到我们宿舍来开会?”待玛莎拉上所有窗帘后,竹白笑着问。
“疏狂没有跟你们说明吗,”断虹冷冷地反问,“就我对808的相关检查,那里应该已经被邶校监控住了,这儿相对来说更安全。”
“嗯,听上去像是什么恐怖活动一样”,小墨评说道,“虹姐姐,你真的对学校这么不信任吗?学校可是为了学生更好的学习生活而设立的存在,你这么疑神疑鬼,倒还真是令人不解。”
“你们那里真的这么好吗?允许警方在不明的情况下带走学生审问?”慕萧挑眉问道,随手抓起累在客厅柜子里的一本笔记本,朝断虹看了一眼。
“咳咳”,坐在板凳上的彻举起右手来,“各位,就东西南北四区的执法体系来说,警方具有最高审问权,而这道权利从来无人质疑过,但这次,邶校等于直接对这道特权进行挑战以及无视,我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玛莎很细心地给每个人热了杯茶,这个时候小墨突然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们有没有咖啡啊?”
竹白的心情还在失落中,两个小时前的会面抽空了她全部的体力,即便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表情的讶异也同时出现在同舍的二人脸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了?”彻皱眉道。
“你不是平时说喝咖啡最容易变笨了吗?”阿狂从仰躺在沙发背上的姿势瞬间转到正襟危坐的样子。
慕萧默默瞅了一眼断虹,接着起身过来拉小墨:“跟我来吧,我们谁也不会泡咖啡。”
两人消失在楼梯的末端。
这一切都被其余几人看在眼里,阿狂的脸色变得煞白,竹白还在一副僵尸的状态,彻眉头紧缩,就像上弦之弓,玛莎的嘴角挽起一个俄罗斯式的微笑。
“摊牌——”阿狂坐在断虹的对面,“算我输了,好不好,阿虹。”
“摊什么牌?我可没有牌。”断虹手一摊,翘起了二郎腿。
片刻冷战,阿狂将拳头捏得喀喀作响,右臂一伸将少女的衣领一把揪过来。玛莎眼神一凛,左手攥住竹白的后颈。
“停——”彻起立,正色道,“客场作战,是我们失礼。你们帮助我们的目的我暂时不知,但把主意打在小墨身上明显是不智的,我们好不容易从校方和警方手里救回同伴,却又要再次争夺,我相信,两败俱伤不是你们队长的本意。”
阿狂松开断虹的领子,却又大力地掰过胞妹的肩,道:“这是我们夏家的私事。”
“滚你丫的”,彻瞥了难得鲁莽的舍友一眼,视线转移对上断虹,“我答应你,我们今天傍晚五点就会出发,一路向北出去。”
“现在还有两个小时,希望你们收拾好行李。”玛莎代理道。
楼上,小墨惊奇地发现自己能解开一个复杂无比的密码锁,从抽屉的无数瓶瓶罐罐中抽出一小条卷纸,将其中的粉末准确地在书桌台上的天平称上抖出10.5g,随后倒入烧杯里加热搅拌。
“你是科塔?”慕萧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你的移魂研究项目有成果了?”
“不是啊,”还是小墨的口气,还是小墨不解的神情,“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些东西凭空在我的大脑里,但我又感知不清晰。”
“哇,难吃。”她表情扭曲,手却不由自主地往喉咙里倒尽了剩余的咖啡。
随后慕萧抓起几本房间里散落的书籍,让小墨只凭封面讲述内容,小墨一一确凿地道出了,只不过语言的组织形式确实不是科塔那言简意赅的风格。
“事到如今,我大概了解到冰山一角了。”锁上房门时,慕萧静静地说。
见两人下楼,其余人马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子,我们就去采购\'郊游\'的物资吧。”彻转身要去玄关,慕萧拦在他面前,“呵呵,你是想在最近的商店购物时就被警察一网打尽吗?”
“那请问霍小姐,你何不带我们去更好的地方呢?”
“正有此意。”
断虹这时却猛地站起来,拉着疏狂指了指温彻,开口说了第二句话:“我带你们去,其余人全城戒备。”
三人一走,四个姑娘家就感觉气压好像骤然正常了。
“老大就是这么一本正经,这次看来失去了科塔,她伤心得很。”玛莎一脸八卦的样子。
“你们一点儿都不担忧你们的同伴呢。”小墨笑道。
“那是当然……”玛莎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
慕萧淡淡地转移话题说:“跟你们讲点开学后的规则吧。”她拍了拍黑裤子上蹭到的垩土,坐到了茶几前的电视柜一角。
【邶校现届每个人都有一个外人不知道的专长研究,每个小队都要参与各个季度的考核赛,连续两次倒数第一的小队就要被全员缉杀,第一次考核赛不知为何科塔本来的布局安排被全部打乱,故八越小队败北,按照规则最弱的队员会被抹杀。一旦开学的摸底赛八越再次倒数第一,她们就会消失于世。】
科塔就是这样必须消失的人。
既然我们两个小队已经是穿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就坦诚相告吧。
我不知道你们的研究项目上报了没,我们小队四个人是半年前组队的,一同住宿。我的项目是D等,阿虹是A等,玛莎是C等,只有科塔没项目,可据她自己声称,她是捷克斯洛伐克籍的犹太人,而她的智力绝对卓绝。这点起初很可疑。
我们在她的带领下才发现邶校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予以了监控、评价、操纵,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开始运用他们提供给我们的材料制造与他们隔离的环境。而这必然引起他们的不满。我私以为第一场考核的失败就是他们给我们的下马威,而这也是科塔必须被铲除的理由与动机。
你们可以看见这里的监听监测设备足以让我们制造假的录像上传入校方的资料库,这些都是在科塔的指导下建立起来的。后来我们才相信她是个十足的人才!
“有没有可能科塔只是一个非常高科技的迫害狂想症患者呢?”竹白冷冷地问,但其中的玩味之意很明显。
“啊,怪才嘛,她很正常啊,”玛莎指手画脚地解释,“你只要看看她的日常,就知道了!”
“的确,她的书房里堆满了各种各样复杂弄懂的神学与新科技杂志,我的大脑一跟我解说我就头疼,”小墨回忆说,“不过她真的不是男生吗?她的声音很像男孩子啊!”
“开什么玩笑”,玛莎笑道,“她可是我们队里最腼腆的女孩子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小墨很有可能是潜意识里藏着科塔这个人!”被告知推理结果的竹白总算跳了起来,吓得阅读器砸在地上都浑然不觉,“那这可怎么办?你们知道如何分离吗?”
“怎么可能。术业有专攻啊。”慕萧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我们老大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们把你们的队友照看好,而小墨也算是科塔的继承者了吧,我们都希望她好好活着。”玛莎眨动着墨绿的眼,有种托孤的意味。
竹白从一个人的失落中走出来,被迫恢复到一种乐观的常态,她打了个哈哈道:“你们不说,我们根据现状也要逃难,我作为大姐大,怎么会让小墨身陷危险呢?你们放宽心吧。”
她打从心里叹了口气:借尸还魂的说法太牵强了,这些女生不是身受同伴已死的打击过大导致了集体精神幻觉麻痹机制启动,就是把真相隐藏起来,不让我们这些“外人”知晓,无论是哪种结果,我都无法转变,只能静观其变。
【当然这种失败则死的规则历来已久,但之所以这种铁血的制度从来不被外人所知,是因为所有活着的人一齐缄默保守秘密,至于为何消失的人从来不会被外界察觉,有人大胆推测是由于邶校具有远超外界的“终极武器”。】
“而这回的案子说小是小,说大是大。邶校以前也有失窃案发生,允许警方介入调查,双方的协作虽有芥蒂但还算默契成功。这回“杀人魔”那么大的命案竟然能泄露到外界引起那么大的反响,绝对是有心人的长期策划,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本领为什么连校方都无法耐他何?我们曾经一度认为这是校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今天让警方进入,来一场瓮中捉鳖!但我现在看法改变了,这也许就是因为校方要借外人之手让这个对立者死无葬身之地!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个对立者真的会是科塔?一切录像资料表明只有她会是凶手。”
大家都认认真真地在听霍慕萧讲评这次的事件导火索,一时没有人插嘴。
【邶校“杀人魔”事件,涉及物理、化科、生灵这三个邶校最重要的尖端科技分类,对学校的正常运行造成了短期内无法恢复的消极影响。杀人魔这个称呼,则是专业尸检师对于邶校搏击馆中出现的多具正常对决死亡的尸体仔细分析作出判断后赐予嫌疑人的美称。
随后它的犯罪地点便转移到了科技楼,造成了大量生物精神紊乱后杀人的动乱。之后,校方便严加戒备,暗暗调查,深信是内部人员作案。】
小墨翻出手中厚厚的剪报,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你不是只剪文摘嘛?”竹白惊讶道。
女孩尴尬地笑笑:“谁让这几天文学版面都被校内刑事调查进展报告给占了呢!话说白姐,你也该看看报了,上面有些文章,不比小说差噢!”
“小墨看来对这个案件很了解嘛。”慕萧点头认可,竹白尴尬的内心里吐槽:我们今儿早上还在早饭时谈论把你们的小伙伴给解剖的详细工作部署呢。能不熟嘛?
“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这个制度我们也只能口述给你们啦,至于具体的避难所……”
慕萧转身在一对长条布匹卷轴中刨阅着,终于在尘埃深处翻出一本靛蓝纸封面的右侧装订古书。
《北地书略》四个有力的毛笔字与客厅里“东西南北中”五个大字明显是出于同一个个人之手——古文大师霍慕萧。
“这么珍重的原稿,怎么能给我们呢?”小墨推辞。
“这是老大的旨意,还有,这只是借罢了,”少女狡黠一笑,“这本书是我对北面城市地图的详细整理与标注,参考价值还是挺大的。当然如果你们去到了我没记过的地方,记得帮我补全噢!”
竹白看着一脸钦佩与真诚的如同小白一般的女孩小墨,不由别过头去打量四周。
落地钟的声音稳重入耳,她恍惚间脑海里掠过一些片段。
一些她一开始没去留意的线索,正逐渐叫嚣着浮出她灰白的昨日视野,打破薄薄的现实镜面。
然而,交盏刹那,少女重新戴上优雅的笑,将第六感狠狠锁在记忆的魔柜中,只因坚信自己的思维也同样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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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T恤衫的少年一路上和一身黯淡如同丧服的少女一言未发,疏狂就这样戴着连衣衫的红帽子跟在同样戴着藏青帽子的断虹身后,杀气逼人。
少女丝毫未觉,她心如死灰,好几次在转弯处她突然停下,重新调整手中油灯的高度,造成自己哥哥撞在身后的惨案。疏狂怒目而睁,本以为胞妹会像电视里时常演出来的兄控妹子一般哀怨道:“在你心里,那个女孩真的要比我重要千百倍吗?你还认我这个妹妹吗?”,但什么都没发生,少女的确瞅了他两眼,但那也如同上神从千里之外俯瞰凡人疾苦而心如死灰之象。
少年不禁心里难受起来,虽然他先在心里把自己的胡思乱想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凶恶了。断虹时不时咳上三两声,咳嗽的时候她举着的灯也会随之颤上两颤,在疏狂眼里如同随时会消散的命火。
“我来持灯吧,”押尾的彻突然间开口了,在这段稍宽的地道里,他一下子走到了少女并排的位置。
本以为以胞妹倔强不屈的性格,说什么都会拒绝其他男生的帮助的,未料想到她竟然顺从地被彻夺取了手中的灯。
“多谢啊,咳咳咳……”甫一开口,她便像破风了的炉灶,响个不停。直到疏狂扶住她身子一侧,不停地拍她的背,痨病鬼才有所好转。
“还远吗?”疏狂问,少女摇头,比了个五的手势。
“五分钟?”少女点头。
彻本就比夏氏兄妹大了一岁,又比疏狂高了半个头,冷风从地道前头吹来时,他几乎挡掉了大半的寒气,即使这样,断虹还是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他们从这片黑暗走进了一片灯火熹微的无边广场,随着彻把灯拧亮,他不由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