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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E03 游——>心活 ...


  •   北山看完越南山,山色空蒙雨亦奇。可怜七月流火至,欲醉还休心无喜。

      ——彻的打油诗《七月郊游》

      明媚的阳光洒在柏油马路上,一队人马正在一路向北。地势逐渐升高,气温稍减后便是宜人的微凉。双休日的前一天,还有不少人在加班,所以大马路上老破车里的这四个兴高采烈的学生倒是少有的风景。

      老式轿车跑起来倒是不慢,彻心想,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只是启动的时候太坑爹了。他昨晚验车,发动了十次才成功,然而打开后备箱准备填塞行李时这辆老宾利又不给力地熄火了。一气之下,他踹了这破车一脚,没想到一大块漆掉了下来,顿时银灰色轿车侧面像是暴露了个巨大的锈黄色胎记,十分得惹眼。他不得不去正在搞装修的宿舍仓库处求来一大桶没用的米黄油漆,把窗户用废报纸一贴,一罐当车头一浇,连夜才能干。

      好不容易坐在车里,他不禁心生慨叹,果然,没有钱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啊。

      这辆车是昨儿个他在在自己大哥温明那儿借来的。说是借,不妨说是送。这辆车躲在紊舢警局南大道分局后头和全州最大的垃圾场合用的停车场里,那里聚集着不下几万辆由于从事非法买卖被扣押以及车主失踪占据车位而被押解过来的车子。

      温彻与温明的关系还不错,但乍一见面就听温彻冷冷地说:“哦我亲爱的大哥,你得借给我辆车。”

      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平日里乖巧听话,努力进取,友好善思……今日里的一番表现着实让温明有些惊讶。

      “跟我来。”温明不想多问,两人一言不发往后门走去。

      “你自己挑吧。”明一直把彻当成大男人来看,他不想婆婆妈妈逮着他多问。

      今天发生的事碰到谁都是不开心的:彻所在的邶校,就在他的宿舍楼后面有一个女生死了,迟迟没有凝结的鲜血溢满了大街。他的一个舍友作为目击证人被捉走,接着温彻就忧心忡忡地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让他照顾一下,同时让后面追来的学生也别太为难。温明接电话时就有些怒火:“小子,不要以为你老哥我在局里当差你就可以徇私情,告诉你,如果真的是你们学校的人做的好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彻也似乎被激怒了,话筒里传来他的大吼:“她们都是无辜的,只不过是邶校和你们警局的牺牲品!别总拿大公无私糊弄我,她们倆有闪失,我们也别做兄弟了!”

      关了电话,温明刷的就冲到总局去了,脸上的怒气等到走进了审讯室才消去。

      在温明到场时,一个白套衫的小个子正在被他们总局的人暴打,那还是个小姑娘啊!他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下令放人。随即一直等在警局门口大闹的那个姑娘被允许放行,温明估计着她就是彻的另一个舍友了。身着沾有些许雨水的米黄色风衣的少女,看到昏死的女孩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了句谢。这少女估计和彻的年纪差不多,她默不作声地背起同伴,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个殴打女孩的非正式监察员,就那样一步一步后退出去。

      “喂,哥,你看这辆行不行?”彻嘴角朝右边努了努。温明望过去,发现是一辆崭新的越野车,样子十分拉风,就摇了摇头说:“那辆车是缉毒犯的,最近还在作为诱饵吊粉帮,你不能要。”说罢,随手一指,“看到没?那辆银灰色宾利,借你了。”

      “啊?”来不及表示抗议,彻接住了大哥抛过来的一个钥匙圈,上面挂着一枚崭新的钥匙。

      “别看它破,我们局有个兄弟没退役前就一直开这车追逃犯,特别厉害,管你是什么铁壳子,撞上去别人瘪,这车总没事,我看它安全,就借给你,可不要不识货喽!”

      温明觉得有些心结已经随着彻去邶校报到那天结下了,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开,倒不如就这样系着,也好。

      往回走了几步却听见背后那人在叫他:“哥,谢谢!这回你帮了我们大忙,以后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说就是。你也别被局里那帮家伙给欺负了。”

      温明侧了侧头,弯了弯嘴角道:“小子,你能帮大人什么忙?把书读好就是了,这种事少参与,我可不像你脾气那么好,谁跟我杠上我就给他讲道理,呵呵。”

      彻一想到自己大哥的“讲道理”,不禁打了下颤。

      随着城市被远远甩在了背后,大路逐渐宽敞起来,但同时沥油浇筑的马路由于日晒雨淋的关系,变得坑坑洼洼,上颠下跳,挂在破车后视镜上的风铃都被震了下来。

      彻不由在心里继续骂温明那家伙把这车说的这么好,开到手了比辆破坦克都不如。天热油漆干得比较快,却又没什么刺激性味道,故阿狂对其中的成分百思不得其解。对化工材料不那么了解的温彻一头雾水,也不好多作议论。

      这种状况很容易造成晕车,不过细致的夏疏狂早已出发前看着各位吞了晕车药,他可不希望难得的出游机会就这么被身体上的小毛小病给耽搁了。

      “以前和家人一起开车出去玩过,”少年胸前勒着保险带,随口说着,“不过那个时候总是往南边的公园跑,他们总说北边没开发好,去了,怪不方便的。”

      “可眼下,东区西区都呆不下去,南区司法部的人对邶校的人极力排挤,如果要出门只能向北,我想你们也不想一直老缩在一个破地方吧。”彻答道,他把手中的方向盘往左歪过一些,宾利就爬上了一条高架桥。

      昨日下午两点,紊舢警局总部玻璃大门口,两个身影步履蹒跚地走着。

      寸竹白一开始想就这样把小墨背回家,结果刚刚走到门口便累得不行,只好坐在台阶口大口喘息。刚才的一番对视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她深知,在这种时候谁先停下谁就输了。在别人的地盘上若想横行就必须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自身的强大,否则群起而攻之可不是闹着玩的。

      竹白热得浑身是汗,便脱下外大衣包住小墨冰凉的手脚。也难怪这孩子了,一大早上因为要等阿狂回来一起吃早饭到现在快十八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又加上“严刑逼供”,再这样睡下去一定会休克的!

      举目四望而不见一辆外来车子,她咬咬牙决定一个人走完这几百米的长路。双臂缠上女孩的小腿,苗条如柳的少女背杆挺直,却举步维艰。

      终于,在半里路的地方,竹白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她的眼前由于一丝不明的愤怒而出现了螺旋的空纹,麻木地回头时,能看到沉重天幕下,长长的柏油路尽头的警署玻璃门后,那个长得像温彻的男人的背影。他高举着一沓公文纸,像在高声地宣判着什么。龙探长一行人被他堵在大门后,五官凝滞。

      微微转过三十度角,空中螺纹锁定在一个飞快接近的人影上,寸竹白一下子像被扇了一巴掌后惊醒,打横抱起小墨就狂奔起来。

      罗笠,全名罗萨塔笠尼亚,铁时区53年夏族人,今年24岁,曾就读于东区魁营本校,铜时区02年毕业后在短短半年内解决五十桩凶残疑案,恐怖至极的拷问技术在圈内是很有名的,除了一名司法局审判员曾与之共事至前年调任至紊舢前,余者一概因目睹其拷问过程而身患程度不一的精神疾病。

      竹白眼中的惧怕神色一丝不漏地落在身着藏青套服的监察员眼中,他的脚步显出了迟疑,慢了下来。如果这时少女回头,她会发现男人的眼中没有一点儿快意和满足,他是迷茫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助的。

      只来得及慌乱中瞥一眼人有没有追上来的竹白不要命地往前跑去,她是跌过那道无人的门卫室前的栏杆的,全然没有来时轻盈越过的优雅。与此同时,她迎来了救兵。

      “你们凭什么判定那个女孩一定和这桩案子有联系?”温明手中一沓文件,包含的不仅仅是《旧约》,(这是对于《紊舢接管邶校学生人事信息以及运用约定》的俗称,该条约于铁时区52年生效,)其中更有位列E级的“杀人魔”详细信息备注。

      他一直默默无闻地在分局工作,身为紊舢部门的副局长,大家给他的脸色总是不好看的时候比较多,毕竟弄坏警部名声的就是这个没有什么才干作为的分部,它甚至不能把它的邻居——全州最大的贫民窟治理好!

      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立在大门口,看着所谓的自己麾下的三教九流,一丝怒气在窜上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当这个上司,你们很不服?”

      “龙邰英,你作为一个探长,任免下属从来不向上级汇报,那么成效呢?”很多生面孔都明显是站在龙探长那一头的。温明作为一个文书人员,自认打起架来自己肯定不占上风。

      龙邰英本就是贫民窟出来的人,一身的戾气在接触了探长这份职业后几乎消磨殆尽,而这回接到了这样的巨案,他发誓一定要趁机把丢失的颜面统统问邶校要回。

      “我认为,这件事不是人为,”温明直言,“但它必须是人为。”同一时刻,龙老大也说出这番话,并且补充,“障眼法很巧妙,这是邶校的一贯作风。”

      “为什么不假设有第三方?”一旁的年轻警察插话,立刻被龙老大的眼刀杀了回去。

      “圭珀,我说过什么,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就不要妄加揣测,你的直觉绝对不是你小聪明的得益之源。”

      “温局长,你似乎今日是为了人情世故而来,那么我建议你就此收手吧。我们对于正义的坚持要比你想象的固执得多,不管有没有冤假错案,我们都会把真相剖解出来。而不是靠那些法医让‘尸体说话’,这种证据远没有活人来得可靠,不是吗?”

      龙探长绕过温明,推开玻璃大门,呼吸了一口空气,指着平行道路上那个飞奔的人影:“你阻止不了我们,倒不如,相信我们。”

      一行人鱼贯而出,全副武装,圭珀对温明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你费心了,副局长,可不要因为孩子一时的玩乐戏言而徇私枉法,丢了乌纱帽啊。”

      从亮红色自行车上翻身而下的夏疏狂一把接过躺在已在不断打颤的臂弯里的睡得正熟的人,将她扶在自行车上坐好。少年英挺的眉目在看到一里外纷拥而出的特警员后蹙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扶着还没喘过气来的竹白坐到自行车后座上。后者虽然肌体脱力但大脑还没缩水,她急急忙忙地跳起来道:“就你这两小破轮子还想超载三个人!你是存心要出事嘛?!”

      阿狂顿感无力,但他也来不及解释只是按了一下自行车前的一个按钮。

      车轮两侧张开的气轮叶板形成一个稳固的外凸中凹的座椅,足以安放三人身躯。

      “还愣着干嘛?上来啊!”竹白在提醒下总算坐上这辆非法改造的车,她甫一坐稳,这辆自行车就以汽车的启动加速冲了出去,甩得连刚刚开出门的警车四五道街,也差点把她甩下去。

      “我口袋里有口服维生素片,你快给小墨喂下去。”竹白心里默默违心夸了句少年的心细,便采取了行动。

      “左边口袋没有啊。”

      “那就是右边。”

      换作任何一对普通男女两人早就不知所措了,但此刻两人的心都系在挤在中间勉强直坐的女孩身上,尴尬早就不知去哪儿了。

      “戴上头盔,箱子里有挡风衣,你披上,否则出了汗这么一吹会感冒。”见竹白喂完药,阿狂再次下指令,话中是不由分说的严肃。

      “你管我呢!”竹白嘴上还是要捞回点面子。

      阿狂一个急转弯兜进一条暗道,今天天气阴沉得她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遑论现在是离邶校近了还是远了。

      急转弯很急,竹白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头朝下着地,突然一只手臂伸到她腰间扶了她一把。

      “我死了要你管!”竹白喃喃道。

      “白姐,你怎么跟言情小说里不分青红皂白乱耍小性子的女主角一样”

      小墨睡足了,稍稍醒转。

      “你和阿狂一样一天不嘲讽我难受啊?”竹白有些恼,但转而关心道,“你还好吧。”

      “我冷。”

      竹白二话不说,回身从不知何时升起来托在身后的箱子里掏出头盔和披风。

      小墨的记忆像是缺失了一块,她隐约间记得好像有人来救她了。

      她茫然地抬头,看见一道道晾衣绳在头顶织成密网,窄巷里充满着低声碎语。

      “我们在哪里”女孩疑惑地问。

      竹白摸了摸女孩的背,只抓到一件短袖,心疼道:“怎么只穿这么点就出门了。”

      “还不是我走了后你没管好她,”阿狂接口,“这车没法使得我们三人以汽车的平均速度回到邶校,我们现在在汶云之窟,属于旧邦区。”

      “街道狭窄不便大量围捕,”竹白将风衣披上小墨的肩,又伸手穿过小墨把另一件风衣系在阿狂的身前。

      “一共就两件,我不想承你的人情,”少女将原本裹在女孩身上的风衣利落地穿上,转而把三个人都抱紧了,“这天,太冷了。”

      “谢谢你们,”女孩声音有些哽咽,“我给我们小队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啊,”阿狂开始减速,示意两人不要出声。一名便衣警察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由于头盔和自行车变形后截然不同的造型,他并没有发现追缉的嫌疑人恰在伸手就能够着的范围内。周围推推搡搡的平民七嘴八舌做着买卖,眼神好的看得出这不是当地人,偷偷地聚集在自行车的前侧,替逃亡的三人让出通道,同时默契地把警察挤到外围去。

      “哎我说,阿狂你怎么会有那么拉风的坐骑”竹白斟酌着问,“你跟贫民窟的人打交道过”

      头盔的通风设备很先进,呼吸完全没困难,只不过人的声音传出来是截然不同的。

      “没有,”阿狂听上去像压着嗓子在说话,“这辆自行车是我妹的,她给我制定了这个逃离方案,如果说有谁熟悉这儿的话,那应该是她吧。”

      然而此刻他也是满腹疑惑,夏断虹身为夏家以“足不出户” 闻名的人士,怎么会和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有联系

      背上伏着的女孩,抱着他的腰伏在他耳边道:“抱歉,阿狂哥,我把你的微型摄像机给弄丢了。”

      “别在意这些了,都是那些学校的错啦,还有那个人,我们一定会给他教训。”阿狂的注意力突然间弹回,他意识到自己还有扳回一城的胜算。

      “我觉得他异样的行为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呢。”小墨话中有话,但此地实在不是讨论这么重要之事的地方。少年急忙话锋一转,制止了机密的泄露:“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彻,我们才能逃出生天。”

      “没那么夸张吧。我……我还不想换同伙呢。”小墨明显对于这次行动的危险还是很后知后觉,她隔着头盔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个哥哥打得我很疼。”

      竹白再次暴怒:“我一定会让这个家伙付出代价!”

      “你似乎很了解他,”在听说了罗笠的来历后,阿狂评说道。

      他们的自行车已经停了下来,所有的电力都被空气涡轮转动机用尽了,只好暂时把自行车组装回原型。阿狂解开几个车子关节处的搭扣,自行车就折叠成了一只有着白色颜料箱外形的物品。

      雷声滚滚从头顶传来,此刻他们位于最靠近落难区中心的瓦砾广场,四周都是废弃的钢筋结构。

      乌云压得天际不能再黑暗,但远处明亮的光线却越来越多,三人心知肚明,地毯式搜索下,那些光明就是无底的终极黑暗。

      “没有哪个正常人比我更了解他了,”半晌,竹白道,“因为与他共事过的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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