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媒》笙故

7、七

　　今夜星月惨淡，正是行苟且之事的好日子……丑时一到，君尹就叫醒了熟睡的沈翊年，两人偷偷摸摸摸出了房门。
　　不得不说，桃源村还是很大的，得有上百户人家，要是慢慢找，定是找不到有魂力的那户人家。
　　一出门，沈翊年就拉着君尹跑到了一棵离住所较远的桃树下，召唤出引魂灯。略使了个小法术，灯中幽蓝色的魂魄从桃树下窜出，点亮了几片纷扬落花。魂魄围着桃花转了几个圈，飞到每户人家前一一排查。留了一缕魂魄照明，沈翊年和君尹就在树下等消息。
　　夜晚的风有些急，吹得沈翊年披下的发在风中乱舞，擦过几片粉色花瓣，似是有隐隐桃花香缭绕在沈翊年周身。君尹看着暗淡蓝光下站在花雨中的沈翊年，微微有些出神。幽蓝的光为沈翊年渡上了一层柔光。平时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却穿着女装，安静地站在落花纷纷扬扬的桃花树下。君尹刚想为沈翊年拂下发上的落花，沈翊年就沉声道：“找到了。”君尹半空中的手一顿，无声收了回去。
　　全部魂魄都停留在一户人家门口，等沈翊年和君尹到时，就默默熄灭，回了引魂灯里。
　　这是一户再正常不过的人家，屋前一口古井，几颗歪脖子枣树早就结了一树的果子。沈翊年仗着君尹长得高，就让君尹帮着摘了几颗，然后用袖子草草擦了擦扔进嘴里。一口的清凉甜爽，甜得沈翊年把眼眯了起来。递了几颗给君尹，就开始打量房子。
　　屋旁堆了一堆干草和柴火，还有些野兽的皮毛。房门上挂了个辟邪的桃木剑。沈翊年不知该作何表情，这辟邪的桃木剑倒是召来了个鬼……
　　君尹挑眉看了看一旁“啧啧”作声的沈翊年，默默吃起了第五颗枣子……
　　“现在潜进去？”
　　“我们隐个身再进去，小心动静不要太大。”沈翊年刚说完话隐完身，就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时，眼前已经不是那件农舍，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农村妇人，果真是美若天仙。发丝乌黑，肤若凝脂，白似雪。只是明显表情不善，怒目瞪着他。
　　“我好不容易和张郎在一起，你们为什么要来？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妇女咄咄逼人，美目中满是狠色。
　　“若是你不滥杀无辜，我自然不会寻到你。”沈翊年看了下四周就知道这应该是个幻境，尹郎并不在身边，看来是陷入了另一个幻境。得在这妇人伤害现实中的他们前尽快清醒。。
　　“我滥杀无辜，哈，我滥杀无辜。我不会让你打扰我和张郎的。神官大人，你就乖乖地死在这幻境之中吧！”话音刚落，妇人就不见踪影。
　　沈翊年眼前场景一换，变成了自己飞升前的府邸。而他，也已换成原本的服饰。银灰色里衣，袖口绣着银色花纹的白色外衫。一支莹白色笛子挂于腰间，鲜红的穗子柔顺垂下。沈翊年把笛子拿在手里，刚迈出第一步，眼前就突然出现一个十一二岁少年。他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虚软地躺在地上，拼命护着头，身旁围了几个壮汉，抬脚狠狠踩着他的身体。边踹边骂：“你这个狗杂种，狗娘养的东西，你老子不是人，你也不是人！让你偷！让你偷！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
　　沈翊年呼吸一顿，脑内一片混轮，就看见之前的自己赶走了那几个壮汉，抱起小孩柔声问道：“你没事吧？醒醒，喂。”
　　面前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在自己书房内，身旁是自己的心腹跪在地上，满脸悲痛之色：“少爷，我打听到了，那畜生，用的墨少爷的命做赌注，输了个一败涂地！墨少爷怕是，活不过……”幻境中的年轻的沈翊年呆坐在椅子上，眼神无光。
　　沈翊年双手扶着额，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些是什么。他对这些场景分明毫无印象，可心脏却忍不住抽痛。眼前场景再次变化，一个小孩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是将死之人。床上的少年看不清楚面容，他抓着沈翊年的手，用气音安慰着沈翊年：“年儿哥哥，尹儿要走了，不能陪哥哥了……不过哥哥别担心，尹儿的魂魄会一直陪着年儿哥哥，哥哥不会孤单，因为尹儿会……会一直……”紧紧抓在手中的小手已没了力度。
　　沈翊年趴在床头，死死拽着剩下的衣物，泪流满面。“都是骗哥哥的，尹儿，你说你的魂魄会陪着我，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尹儿……”
　　沈翊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脸上满是泪痕，却怎么也记不起这些事，眼前的场景又消失了。他茫然望着四周的黑暗，惶然无助。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低头一看，是个面目模糊的小孩，他紧紧抓着他做工精致的衣袖，乌黑水灵的眼睛哭得通红，整张脸上都是泪痕，他质问沈翊年：“年儿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沈翊年慌乱地想要挣开这个小孩，他泪眼模糊，似有一把刀在他心间穿过，又狠狠拔出。他抱住自己的头，尖叫起来。
　　被挣开的小孩脸上依旧是痛哭的样子，手却变为一把利刃，从沈翊年的后背，狠狠地扎了下去，穿透了他的心脏。
　　沈翊年毫无防备，渐渐失去了意识。
　　*
　　“年儿哥哥！年儿哥哥！醒醒！”君尹早就从那幻境中突破而出。毕竟那幻境只是由心魔幻化而成。只要心智足够强大，头脑足够冷静，这幻境，根本就是小孩过家家。让君尹担心的，是迟迟不醒的沈翊年。他脸上全是泪，呼吸渐渐微弱了下去，眼看着马上就要陨落。
　　君尹抱起虚弱的沈翊年，刚想直接一把鬼火烧了屋中的妖女，就听到怀中的沈翊年哭着唤了一声：“尹儿。”君尹施法的手一顿，温柔拭去他的泪，低头亲了亲沈翊年紧闭的双眼，还有紧抿的唇，靠近他的耳朵，温柔地说：“年儿哥哥，尹儿在这呢，别怕。”
　　被墨尹抱着的沈翊年隐隐听到耳旁传来说话声，像是尹郎的声音。他心神立马回复清明，狠狠一掌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小孩，咬着牙将插入心口的利刃拔出。剧烈的疼痛几乎使他昏厥。强撑着一口气，将笛子抽出，一曲毕，眼前的小孩已经躺在地上，没有声息了。而现实中被君尹抱着的沈翊年，也狠狠吐出了一口血，溅了那条女式的蓝裙一身，悠悠转醒。
　　“怎么了？”君尹看到他吐血，连忙低头问。
　　“无妨。”平日冷静的眼神此时被怒气染上了一层淡红色，显得沈翊年嗜血邪魅。
　　君尹放下沈翊年，静静看着满身是血的沈翊年，目光中是温柔，还有……杀气。他隐藏得很好，加上沈翊年此时满脑都是如何杀了那妖女，更是没有发现君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还有嘴角冷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