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媒》笙故

6、六

　　沈翊年按着君尹说的，将一小撮骨灰铺洒成一个圆。再把手搭上君尹向自己伸出的的手，缓缓输出灵力。
　　之前君尹牵自己手的时候，沈翊年就发现君尹的手凉凉的，没什么温度，像是被冷风吹了许久般，就忍不住贴得紧了些。
　　一小股纯白的灵力从二人合在一起的掌中溢出，白光一下子包住了二人贴在一起的手掌。
　　君尹在耳旁说了声“得罪了”，就将五指插入沈翊年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不可谓不暧昧。沈翊年也没多想，毕竟是两个男子，也没什么好多想的，任着君尹牵着自己的手停留在骨灰上方缓缓开始画阵。
　　这个阵估摸着还是比较复杂的，等到君尹画完，已经过了两刻钟了，沈翊年额头上都出了薄薄一层汗。君尹的五指也被沈翊年的体温带上了一丝暖意。等到君尹松开沈翊年的手时，沈翊年还有些不习惯手里空落落的感觉。
　　一缕红色的魂力从骨灰上飘出，向着西北方向飘去。沈翊年一看见这红色便松了口气。鬼的能力可根据魂力的色彩判断，这点沈翊年还是知道的。魂力由浅红色逐渐变为黑色，能力便一个比一个强。如今这红色离纯正的黑色还差着远。
　　“据说擎轩当了六千年鬼王魂力都没有到达纯正黑色的地步，这君偃怎会已是纯正黑色？”这还是沈翊年从说书先生口中听说的，不由问君尹。他总觉得君尹懂得比自己多多了。
　　这次君尹倒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只学着沈翊年说了句：“人云亦云罢了。”说完迈开步子跟着那魂力走了。沈翊年也只好跟上。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魂力就停在一个小村落，消失了。沈翊年望着眼前这个平淡祥和的小村子，傻眼了。
　　这村子简直都可以评上模范村了，真正是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垂髫小儿互相打闹着，有的手里宝贝似的捏着跟糖葫芦，笑眯眯看着玩伴眼巴巴望着自己，就割肉似的掰下一小块一道吃。天上飘着几只五颜六色的风筝，随风慢慢悠悠游着，底下几个小孩儿流着鼻涕抢着玩。男人们安安分分在田间耕作着，女人们在自家门口或剥着毛豆，或捡着菜叶，或缝着布衣。村里种着好几颗果树，门前还有挺多桃树，站在村口都能闻着一股子桃花香。村前流着条小溪，落花随着小溪潺潺流淌，美得画一样。
　　沈翊年看了看旁边大石头上的“桃源村”三个字，再看了看村民们朴素的布衣，使了个法术，把自己一身精致白衣换成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又将自己披着的发用根布带字扎了起来，转身笑眯眯看着君尹：“如何，尹郎，我这身和这村子配不配？”
　　君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墨蓝色的眸中是沈翊年看不懂的情绪：“年儿哥哥，你这一身布衣倒是配，只是你这脸太过俊俏，配着这身衣服，倒是有点不伦不类。”
　　沈翊年翻了个白眼，笑骂：“尹郎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入乡随俗’。”说着把自己变成了一副女子模样……
　　其实就是把原本的五官变得稍微女气了点，但沈翊年本就相貌出众，变成女子更是仿若天仙，穿着这身水蓝色的衣裳，硬生生多了几分俏皮机灵。倒是应了一句诗：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沈翊年“嘿嘿”笑了两声，作势要把君尹的衣服也给换了。君尹看着他有点出神，一下就着了沈翊年的道。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衣服已然变成了深蓝色布衣，沈翊年还很贴心地帮他把头发束了起来。
　　沈翊年满意地看着身旁的君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半倚在他身上，因为沈翊年把自己的身形变得娇小了些，只到君尹肩部，所以便踮起脚在君尹耳边说话：“我们待会进去以后就假装是夫妻，这样比较不容易让人起疑。”说完又摇了摇头：“不成。”然后把自己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些：“你背我进去，就说咱俩是夫妻，然后……然后就说盘缠被抢了，我又生了病，咱们就能顺利混进去了。”
　　君尹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是背对沈翊年蹲下了身，算是答应了。其实他想说：没必要说是夫妻……
　　沈翊年兴奋地爬到他背上，两手搂住君尹的脖子。君尹托住他，步伐沉稳地往村里走。突然感觉背上有软软的触感，他嘴角抽了抽，却忍不住笑了：“夫人真是天赋异禀。”
　　“嘿嘿，第一次扮女装，怎么能少了最关键的东西。”沈翊年还是挺惊讶的，毕竟自己只是把身高缩短了点，体重却是没变的。自己虽然原本就比君尹矮，但比起别人还是挺高的，君尹却能背着自己走得这么轻松。
　　沈翊年的头轻轻靠在君尹肩上：“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背。小的时候，我爹和我哥都没背过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君尹说这话，只是觉得君尹给他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几百年前，也曾这般。
　　君尹没说话，只是慢慢走着。
　　“尹郎。”
　　“嗯。”
　　“你可曾娶亲？”
　　“不曾。”
　　“那我是你第一位妻咯。”
　　“嗯。”
　　“你往后娶亲，可要请我吃酒啊。”
　　“好。”
　　沈翊年不是一个喜欢亲近人的人，但不知怎么，君尹总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让他忍不住想亲近。
　　快到农舍门口时，君尹似乎又轻轻说了声“好”。只是这声音太小，还未进入沈翊年的耳朵，便已被风吹散。
　　*
　　“大娘，能否将屋子借我们一用？我娘子病得厉害，再不医治，怕是……”君尹一脸焦急地望着坐在门前挑菜叶的大娘，擦了把脸上的汗。
　　“哎哟，快进去。病得重了，伤了身体就不好了。”大娘连忙将脏了的手往水里一浸，草草洗了下用抹布擦干。像自家人生了病一样热情地把二人请进屋里。
　　君尹把沈翊年从背上放到床上，细心地摸了一下他滚烫的额头。那大娘晓得小姑娘发烧了，赶紧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湿了热水递给君尹，君尹再装模作样地把毛巾折好了放在沈翊年额头上，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被子盖好。真真是一副好夫君的样子。
　　大娘和君尹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见着沈翊年睡得熟了，大娘才轻声开口：“怎么烧得这么严重，脸都烧红了。过会我去熬药，再煮碗粥，等你娘子醒了再给她喝。现在先让她睡一觉，闷身汗出来。”看着君尹也一副疲累的样子，又问：“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大娘拿几个饼来填填肚子？”
　　“好，谢谢大娘。”
　　大娘带着笑进了厨房拿了几个薄饼递给君尹，看他吃得高兴，也笑得开心。
　　“你娘子怎么烧得这么重啊，年轻人一点都不爱惜身体。”
　　“哎，我本是在隔壁县城做些小本买卖，这次亲自出城进货。内子在家闷得无聊，便一同前往。谁料半路遇到贼人，将盘缠尽数抢了去，连带着随从都无一生还。我们二人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却没钱住店，只能露宿。谁料昨晚下了场大雨，内子本就体虚，淋了雨更是病得厉害。我背着她走了许久才看见一个村子，就进来歇歇。”君尹脸上一派伤心之色，说着还不忘心疼地看看躺在床上的“妻子”，一脸的心疼。
　　大娘不疑有他，同情两人的遭遇：“你们不嫌弃的话啊，就在这住上几天，等你娘子把身体养好了再走也不迟。走之前我们给你们些盘缠、干粮回城便是了。”
　　“谢谢大娘。”君尹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君尹本就长得极为英俊，虽说沈翊年施法将他的容貌稍作变动，可还是十分出众。这么一笑，大娘恨不得年轻上几十岁，好好体验一把青春。
　　“你和你娘子二人长得可真俏。小伙子真有福气，娘子美得和仙女一样，比张家伢子家的娘子还要漂亮。我之前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比那张家媳妇还美的人呐，如今才知道，果真是人外有人。想当初那姑娘刚进村的时候啊，真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说好看啊。”
　　“她不是你们村子的人？”
　　“她四年前才来我们村子。说是一个地方官的女儿，之前出来玩，碰到了山匪。家当给抢了。家丁护着她逃到了山洞里躲着，正巧被外出打猎的张家伢子给救了。这不，一见钟情，以身相许了呗。”大娘笑得高兴极了，像是自己儿子娶了漂亮媳妇一样。
　　君尹心知那女人可能有问题，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准备等夜黑了再和沈翊年商量。
　　沈翊年睡了两个时辰，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头的君尹，娇滴滴喊了声：“尹郎~”
　　大娘见他们恩爱，笑着说：“姑娘真是好福气，你相公可在这守了你两个时辰啦，动作都没变一变。身体怎么样了？”
　　“谢谢大娘，好多了。”说着便从床上起身。
　　君尹连忙起身扶着她，又走到桌旁端了碗粥过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往沈翊年嘴边递。
　　沈翊年满头冷汗，要不要装得这么逼真？看着君尹殷切的眼神，硬着头皮喝了一口，见君尹还要喂自己，连忙摆手：“尹郎，我自己来就行了。”话语间就要去抢君尹手里的碗。
　　君尹巧妙地避开沈翊年伸过来的手，宠溺道：“年儿莫要和为夫客气。娘子生了病，丈夫喂娘子，岂不是天经地义？来，张嘴。”
　　沈翊年跟个小孩一样被哄了一番，老脸有点红，只得张开了嘴。
　　大娘在一边掩着嘴偷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今夜你们就睡这吧。这床大，可以睡两个人。我先去歇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啊。”
　　大娘一走，沈翊年看见君尹还要喂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摆手：“别了尹郎，再这样我真要变成你妻子了。”
　　“未尝不可。”君尹笑着把碗放回桌上，开始说正事：“这村子里四年前也突然来了个姑娘，不知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今夜去打探一下就行了。我们丑时行动，现在再睡会，以免惊动了村民。”说完撩开热乎乎的被窝在床铺上拍了拍邀请君尹进来。君尹笑着摇了摇头，钻进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