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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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按着沈翊年的脚程，从枫叶县到京城只需半日，但沈翊年此番下界，用他的话来说，是来体验生活的，不可滥用法术。于是他就租了辆牛车，跟着一位高龄车夫和一头老黄牛前往京城。车夫自然不会一个劲赶路，路过一个村子就停下来歇歇脚，沈翊年就跟着下来喝口茶听个曲儿，再瞄瞄花楼里的姑娘，去酒楼喝几坛子美酒。等车夫歇息完了，两人一牛就继续晃晃悠悠、慢慢悠悠地赶路。这么一来，到达京城时，已是三日后了。
得亏六百多年来没迁都，这街道没什么大的变动，否则凭着沈翊年这认路本领，天知道他会瞎晃悠到哪去。
按着依稀的记忆来到自家门口，果然不见当初辉煌的宰相府，当初的宰相府早已变成了一座茶楼。毕竟是要回家的，家已经没了，就把这茶楼勉强当作家吧。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好还没开讲，沈翊年连忙点了壶好茶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话说六百多年前啊，那天界来了个新神官。”沈翊年一听不妙，怕是又要讲自己的陈年往事，果不其然，那说书先生喘了口气，继续说：“那新神官，形如巨人，身长九尺，力大无穷，面色绛紫，须长三尺，一身横肉，神神见了他都要退让三分。”沈翊年听到自己的外貌差点没把口中的茶喷出来，怪不得自己的神像是那模样！勉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继续听了下去。
“这位神官可了不得啊，相传他飞升后，因为自己没有法器，便屠了神山上九九八十一只上古凶兽，制成魔笛‘冠沓’。”
“好嘛，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神尊，武器变成魔笛了。”沈翊年听了又想打人。
“这魔笛可了不得，这神官正式成名正是这魔笛的功劳啊。想当初，月华神尊及一干武神率领三十万天兵天将攻打魔界四十万大军，他以一神之力，屠了十五万大军！只要被魔笛中的血丝碰到，等咒印爬满全身，就会爆体而亡！啧啧！真是可怕至极！”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沈翊年又忍不住在心底骂他：“我打魔界全成了这破笛子的功劳了！”
“上界有英雄，这下三界自然也是有的。同样是六百多年前，上任鬼王擎轩退位，现任鬼王君偃上位。妖界不服气，起兵造反，哎哟哟，那鬼王君偃，以十万兵力生生杀了三十万妖界将士，将妖界的万年根基都给毁了，恐怖如斯！不过这新任鬼王啊，最为熟知的，不是他的战绩，而是他的容貌。传闻他相貌英俊，九重天上最英俊的神官见了他都要自愧不如。可惜的是，无人见过他真容，从他入鬼界开始，他就一直戴着一副银制面具，这三分之二张脸被遮住了，却还剩张嘴，哎哟客官们呐，别说我在这胡扯鬼王的长相，一个人俊不俊，从嘴就能看出来啊！君偃有两样武器，画扇‘归羽’，见扇开者无一活命；神剑‘逢魔’，通体血红。这鬼王还有一段风流轶事，且听我慢慢说来。”说书先生连忙又喝了口茶，沈翊年突然闻到一阵冷香，像在鬼林中闻到的梅香，又有点不像。往旁边一瞥，就见身旁新坐了位墨蓝色袍子的公子，袍上用银线仔仔细细绣了许多精致花纹，一地墨黑发丝铺洒，随意用个玉饰草草束了几缕，肤白胜雪，约莫二十左右。他正要将茶递到嘴边，修长莹润的手指握着那墨色杯子，倒是一副好风景。那公子刚抿了口茶，薄唇沾上淡淡水光，回眸望了望打量他的沈翊年，报以一笑。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饶是沈翊年活了六百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眸子同他的衣袍一般，同为墨蓝色，隐约可见几缕血红，嘴角微微向上，便是不笑，也是隐隐一副笑模样，却生出几分冷淡凉薄。
自知盯得久了，沈翊年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认真听书。
“魔界有位美人，名为青椛，此女容貌极为艳丽，可谓倾国倾城，下三界的仰慕者不知有多少。一日鬼节，她下书邀请鬼王君偃同赴间花楼畅饮她新得的美酒，岂料却被君偃拒绝，并回信‘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饮酒有美人作伴，自是一大乐事。奈何在下偏爱赏月，怕是无心与美人作伴。’这样一来，青椛倒成了下三界的笑柄，倒是君偃得了个称号‘弄月公子’。这弄月公子因其样貌英俊，法力神通，自是在六界之中有了不少仰慕者……”那说书人必然是君偃的仰慕者，把自己的偶像夸得没边，茶都忘了喝。说得他唾沫四溅，折扇一开一合，醒木又恰到好处地拍击桌子，就是茶楼只有他一人说话，也硬生生把这氛围搞得热闹无比。末了，他终于夸完了君偃，凉飕飕添了句：“反观那天上的神尊啊，啧啧……”
说书先生终于闭了嘴，沈翊年眼角狂跳，摸上了腰间的“魔笛”，恨不得一把将那说书人拍到地里去。竟敢说本神尊不如那鬼王？沈翊年还未开口，忽地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戏谑轻笑，这说书先生闭了嘴，听客又沉迷于君偃的轶事中，整座茶楼寂静无比，倒显得这声笑极为清晰突兀，一下子目光全转移到这公子身上。
说书先生听到有人笑自己，不免发问：“这位公子，方才我说的里面，有什么好笑的吗？”
那公子淡然抿了口茶，缓缓道：“可笑者有三。其一：既是无人见过月华神尊，又怎知他体型彪悍面目瘆人。其二同理，怎知那鬼王君偃相貌英俊六界无人可攀。这第三嘛，当初月华神尊攻打魔界，怎会功劳全在那笛子？”
“这，这……六百多年口口相传，怎会有误？”说书先生脸都憋红了。
“人云亦云罢了。”还未待那公子开口，沈翊年终于忍不住了，好歹得为自己辩解一下，“若是那月华神尊相貌也惊为天人呢？”说完偏头看了下身旁的男子，眨着眼笑了笑。
一段插曲结束，说书先生又开始侃天侃地。沈翊年自是没了听下去的欲望，转头开始骚扰身旁的男子：“嘿，小公子！”
“小公子？我看起来很小吗？”那人觉得这称呼好笑，墨蓝色的眸子溢出几分笑意。
“你看上去不过二十，我有23，你说你小不小？小公子，我看上你了，交个朋友呗，我叫沈翊年，你呢？”
“哦？哥哥眼睛倒是灵得很，我今年刚巧20.我姓君，单名一个尹字，你可唤我尹郎。”
这称呼如此亲昵，沈翊年就当对方肯把自己当成朋友，嘿嘿乐了起来，见到帅哥忍不住调侃一番：“叫哥哥多不好听，来，叫我年儿哥哥。”
“年儿哥哥。”君尹果然喊了。他声音本就低沉磁性，这么一称呼倒是把沈翊年叫得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都没有心思听说书，开始在下头悄悄聊了起来，正聊到兴头，忽地听到外面一阵骚乱，混杂着尖叫声。沈翊年看了看君尹，一口饮尽杯中的茶，二人一起出了茶楼。
茶楼外的街上早已混乱不堪，人群疯跑着，口中喊着：“妖怪啊！救命！”还有人惨叫，不时听得血流迸溅的“噗噗”声。沈翊年被人群挤着，着实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突然手被君尹牵住，两人在人群中晃了几下，便到了人群中间。只见几十个骷髅在街上肆意乱窜，碰到人便撕下他们的皮肤，披在自己身上，再去抓下一个目标。不到一分钟，地上就多了几十个血人。沈翊年见状将笛子上的穗子挥洒出去，砸在骷髅身上，霎时间，几十个骷髅就已粉身碎骨。
回头望见君尹站在人群中，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周围是慌乱奔跑的群众，只有他二人，静静站在原处看着对方。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小，世间似是只有他们两人，默默对视。
沈翊年缓了缓神，走近满地的骷髅，蹲下身捏了把闻了闻，就是普通磷粉味道，应该是有人特意将坟地中的白骨召唤出来为自己所用。沈翊年抓了个惊慌的路人：“这事是第一次，还是已有多次？”
“四、四年前就开始出现这些妖怪了。”那人方才见他一下子解决了所有骷髅，叫道：“神仙大人，帮帮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就都完了啊！”说罢便跪下给沈翊年磕头。四周的路人听到“神仙”二字，也跟着跪下给沈翊年磕头，求沈翊年救他们。一下子又只剩君尹和沈翊年站着了。
沈翊年看着他们给自己磕头，自个儿都觉得脑门疼，又见君尹好笑地望着自己，就觉得脑子快抽了。他让跪着的人都起来，跟他们说会想办法解决，只求他们别给自己下跪。
好不容易问完该问的东西甩开了一大帮子人，沈翊年拽着君尹躲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年儿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们都跪下来给我磕头了，我能不帮他们吗？不过有一件麻烦事，我不知道怎么找到这幕后主使。”骷髅没有魂魄，他们的魂魄都去了鬼界，因此沈翊年无法用引魂灯找到这骷髅的召唤者。
“唔，我倒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下三界虽由君偃统治，但毕竟妖魔鬼是不同的，因此只有鬼能召唤鬼。只要召唤了，被召者身上必然会留下召唤者的魂力，按着这魂力寻找，就能找到了。只是，这法子毕竟是鬼界的……”君尹说着皱了下眉。
沈翊年知道他想说这法子只有鬼能用，而他们二人显然都不是鬼，自然没办法使用。
“难道我们要去捉个鬼回来？”沈翊年开玩笑道。
君尹笑了一声：“倒也不用。我之前在家中无意翻到一本讲解阵法的书，因有兴趣，就多看了几遍，也记住了几个阵法。其中就有根据被召唤者寻到召唤者的阵法。”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做准备。你需要什么？”
“我是一介凡人，自然不可运用这阵法。这还需要年儿哥哥帮忙。”君尹看着沈翊年的眼睛，继续说，“这阵法需要用灵力画成。我没有修过仙，自然没有灵力。不过见方才年儿哥哥解决那些骷髅时隐约有灵力溢出，应该是修过仙吧。我需要你用灵力助我画阵，还有，我需要那些骷髅的骨灰。”
墨蓝色的眸子夹杂着几缕红丝，像是掺了血丝的蓝宝石，幽深得望不到底。沈翊年被他看得出神，过了一会才回应：“嗯，这个简单。”沈翊年将一袋子骨灰倒在手心上，抬头看见君尹在笑：“年儿哥哥拿这么多做什么，像是没见过骨灰一般。”
“以防万一嘛。尹郎就不要笑话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