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半场先生

12、道士（三）

　　沈卿拉过百花仙，我让他们先离开，想单独与那道士谈一谈。
　　沈卿欲言又止，终是连拖带撵地拉走了百花仙。
　　那道士见二人走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道：
　　“陆先生，何必如此见外？”
　　“这位道长认错人了。”
　　“贫道什么都可能认错，唯独陆先生身上的这股子邪门气不会认错。身边不是带女妖就是带女鬼的，除了你还有谁？不过你的口味倒是变了，以前这么小的可入不了你的眼。”
　　“是吗？”我笑了笑反问。
　　“身边的人也换了，以前那个姓孙的太医呢？听说他夫人死后他就不做太医了，你也跟着从京城消失。传言都说你早死了，看来也不是真的。”
　　“家父确实殒命多年。”
　　他闻言语气惊讶对我问道：
　　“你是他儿子？！”
　　“正是。”
　　“竟然…是这样。”说完他忽然叹了口气坐到了我对面。
　　“哈哈哈，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竟是他的儿子…小友你可别见怪，我这双眼坏了…看人模糊，现在只能凭气息认人。难怪声音依旧如此年轻，不过，你这身体可比他差多了…方才我说的不过一月可不是随便说说。”
　　“朝夕知道，多谢道长关怀。”我侧身对他作揖，他单手阻止道：“脾气倒是比他好了千百倍啊…”
　　“道长与家父可是旧交？”
　　“酒肉朋友而已。”
　　这位自称顾汶的道士说起了父亲的许多过往，所说之事与我几年前所调查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父亲除了恩师外还有这样一位朋友。不知为何，我对他的样貌有些许印象，许是父亲待客时我偶然看到过。
　　我见他瞳色发白，须发净黑，气质身形颇带风华，确实十分难忘。
　　“怎么死的？”
　　“……”
　　“算了，不说也罢。没想到他还有儿子，还以为凡人入不了他的眼…他到底还是变成了俗人。”
　　他饮尽一杯茶后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脸上带了一张面具。
　　“你母亲叫什么？”
　　“不知，从未见过。”
　　“呵。还有这等事。你…是叫朝夕？”
　　“是。”
　　“倒是个好名字。若朝生暮死，世人渺渺，生死也无异。他给你取的？”
　　“不是，家父未曾给我取名。”
　　…
　　相谈一阵子后，我见沈卿正缓步走来。
　　“道长，在下告辞。”我起身拜别顾汶，刚好沈卿往前一迈接住了我的右手。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顾汶一双白瞳望着我和沈卿，他依旧面无表情，言语中却带着喜悦。不知为何，他让我觉得十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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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仙…”
　　“我给她送客栈去了，买了那么多玩意儿，够她消遣了。”
　　我半身倚着他往前走，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是我父亲的朋友。”
　　“嗯。”
　　“沈卿，你别怪我瞒你太多。”
　　“我不怪你。”
　　“若我骗你…”
　　“也不怪你。”
　　“你看，你明明是生意人，难道看不出我是桩赔本买卖…”
　　“…本少爷是个生意人，最懂得算计…是不是亏本我比你清楚。”
　　“哈哈哈，好，说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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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江南的事变得心照不宣，五年来我一直居无定所，现在明明离淮王属地越来越远，我却萌生出了一种要回家的感觉。
　　接下来再往南是眉山，那里多是丘陵，人烟稀少。估算下来，后面的行程至少半月会以山路为主。
　　介于如此，沈卿便提出今夜暂住此处。
　　客栈老板是位圆头圆脑的大汉，他剃了个光头，着灰布麻衣，面容和善，似一座小佛坐在柜台后。
　　看起来憨厚却不好打交道。
　　这段时间来往人多，客栈空房并不富余，为了多做生意，每间房内便放置两排木板子床，这样七八个人也能挤在一起睡。
　　所幸沈家在各地都有威望，老板最终让出了一间二楼的空房给我们。
　　夜晚，百花仙泡在澡盆子里歇息。沈卿在油灯下给妹妹沈洛儿写信，同时交代一些事务给各地商属。信鸽上挂着银铃，就是他的标记。
　　他出来也有两三月了，生意交给下属虽方便，但不是长久之计。
　　这段时间虽有沈老爷的照看，但毕竟大部分还要靠沈卿把持。
　　我再一次意识到，他确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我坐在他对面取出笔墨，回忆白日见过的人的模样，下笔作画。
　　白瞳墨发，剑眉星目，面留短须。一身道袍，行若游风。
　　我拿起画像用手描摹他的容貌。
　　沈卿刚好写完信探过头来看我的画。
　　“画他做什么？”
　　“似曾相识…”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油灯扑灭，我与沈卿从桌边站起来，我将百花仙护在身后喊道：
　　“谁？！”
　　屋外一妩媚的声音传来，
　　“两位郎君，夜深露寒，小女子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