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97、45.

　　因是有了这番谈话，韦世涛便看那四个欧阳家的不太舒服了，次日起程时，便对她们道：“你们别再跟着我了，我现在跟着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也有人保护，你们回去替我谢谢欧阳家的两个姥姥，就说好意心领，人和东西都不要送了，我也没地方搁。”
　　霍元崇冷眼看着，见她们说了半天，谁都没说服谁，不免厌烦起来，道：“阿畀，别管她们了。过来，我有话同你说。”将她叫到自己身边待着，不想她再为其他琐事浪费跟自己相处的时间。
　　韦世涛还真没想到欧阳家的势力如此之大，连过了三四个市镇都有人代订房间送酒席酒面，有心让他们别送，但那四个欧阳家的仆妇婢女说，这是江湖上的朋友自愿相送，欧阳家的也不能为这个驳了人家的面子。这帮人还跟官府中人不同，若是官府中人，她不想让人送，霍元崇只消下个令就行了，这帮江湖中人没有官府那么规整的建制，和令行禁止的顾忌，又都讲什么情面道义，弄得韦世涛很是头痛。既过意不去，又嫌他们多事，还无法推卸，到底是霍元崇看得开，同她说既然有人愿意孝敬，那就只管享受好了，白吃白喝白住白拿，又不用还情面付利息，凭什么不干？说得韦世涛直白眼他，他自小就是世子，习惯了人家孝敬巴结，当然觉得无所谓，她可是平民女子，人家给了东西，就要相还，这样的教育出来的，如今平白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还没办法还，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霍元崇最后也给她搞烦了，直接告诉她：“你既跟了我，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你只当为了将来预做绸缪吧，也不必总计较这些小节。我大小也是个世子，哪怕单照这个身份，一路上的接待规格也比这高得多了。若不是虑着你怕你不自在，早就按规矩接待我了。你要是再罗嗦，我便传令沿途按定西王府世子，定西军兵马大元帅，正一品骠骑大将军，钦封冠军侯的规格来接待我，到时烦死你可别怪我！”
　　他这一发作，韦世涛登时不敢再作声。她一向只知霍元崇是定西王府的世子，哪里知道他还有这么一长串听着都头大的头衔，要是天天被人供着一样送到京城，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其实霍元崇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真要抬出世子接待礼仪，他就得放弃许多跟韦世涛的私人相处时间，转而去应付那些脸上一堆笑，肚子一把刀的老头子们，他可不愿意。尽管韦世涛偶尔也挺烦，但那种烦是让他心烦意乱的烦，跟官场上的厌烦的烦截然不同。相比之下，他当然宁可被韦世涛烦着，也不愿意被官员们烦了。韦世涛就此不再对有人预先安排食宿的事提意见。不过霍元崇也发现，这样一吓唬，倒也着实有点副作用，那就是韦世涛居然将衣服赶了出来。他很快便上了身，虽然比不上家中针线上人的手艺，但好歹也是她亲手做的。于是世子大人就动起了歪脑筋，想着日后再用什么方法激励一下赶着不走骂着走的韦大小姐，多淘换几件贴身小衣来满足自己日日看花却又不敢采花的色心。
　　这日到了清安城，康良去驿站取公文信函，回来时却带来了留守在定西府里的康安，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北漠内乱，赫连承基跟原先的贺少轩，即后来的赫连弘基打起来了。这是霍元崇埋在北漠的奸细汇总带来的消息，康寒等人一商量，决定由康安亲自过来送信，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霍元崇先是很兴奋，可是琢磨了一下后，不禁颓然，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朝廷派兵，趁其夺权混乱之机的权力真空这个时间，进行打击，则虽然不一定能将北漠一举歼灭，却也可以给其当头一击，说不定时机选的好的话，还可以重创北漠军的有生力量，使其从此之后一蹶不振，从而不得不向南朝俯首称臣。可是现在除了他的定西军外，其余一两个镇的藩军都不归他统辖，如果他想举兵，只有上奏朝廷，先不论朝廷是否同意出兵，单东平郡王府的兵他都不放心，虽然这几年他已暗派心腹前去拉拢分化东平郡王府的将领们，但毕竟名义上人家还是主帅，有帅权帅印，他不可能私下让这些兵跟他去打仗。而自从无意中看到琳琅阁中东平郡王与贺兰敬晖的私会后，他就断定这两者早已勾结，别说出兵，潘威能不帮着贺兰敬晖去夺位就不错了。而他如果将定西军全部拉往北线作战，且不论准备不足，是否能一举得手，但就定西境内空虚，靖南王会不会趁机去夺定西府所辖的市镇他都不敢保证，十有八九，那只老狐狸会找借口接管两家相邻地区的市镇的。他前线作战倒不怕，就怕后面有只狼盯着，到要紧关头狠狠咬你一口，如果东平郡王再落井下石，他就等于遭到了围攻，那时灭的就不是赫连一族了，而是他这个定西王世子！思虑到此，他不能不慎之又慎。此时亦是深恨未能尽掌率土之兵，不然，又何须如此顾虑为难？
　　偏这时候，韦世涛跳进他的屋子，他此时哪有心情陪她玩，还没等她开口，便道：“我有事，你先同丫环们去玩，等我忙完后再去找你。”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很是困惑地看着他，他不忍心又不得不忍心，于是，脚一跺，身一转，轻喝：“滚！”
　　原以为她就此就滚了，谁知那丫头居然咦了一声，道：“阿昊，你这叫不叫风情万种啊？”原来却是见他薄嗔轻怒间的婉转风情，立时有感而发。
　　要在平时，他就一笑泯恩仇了，可今天着实没心情，心中一烦，又是一声：“滚出去！”
　　那丫头也实在心实，一听他重复说个滚字，立马往地上一倒，抱膝就往外滚去，康良康安忙叫：“韦姑娘，别——”霍元崇忙转身看去，正见她滚到门边，嘭地一声撞在门槛上，还没等他过去看她有没受伤，她已一骨碌跳起来，自我安慰了一下：“没事没事，一点也不疼，那我滚了啊。”立马象兔子一样逃出门去，倒逗得霍元崇噗嗤一笑，满腹烦恼化了大半。
　　不一会儿，康宁带着疑惑的神情过来禀告霍元崇：“世子，韦姑娘刚出去了，说是您发配她去流放地，她等您的召回令再回来。”
　　霍元崇很是无奈，知道这丫头定是看出了自己心事重重，所以有意逗乐开解自己，只是自己这会儿实是无心说笑，便嗯了一声，很快丢开了这件事，筹谋起怎么可以既不出兵又可利用这一时机给北漠添把火，让双方乱得更狠些，最好让北漠分裂或是让两派势力打上一架，多少也能使他们受到些损失，那将来对付起来会容易一些，比如那个贺兰敬晖同义子赫连弘基之间的矛盾，既然上次韦世涛已经种下了种子，他自然得浇浇水施施肥，让它发发芽窜窜个儿，不然岂不白费当时的一番功夫？于是让几个小厮将所有奏报节略等全拿过来细看。
　　待得他回复完最后一封信，交待完最后一件事后，康宁才进来请示是否可以摆饭，并称韦世涛还没回来，想是在等他的赦免令，他这才想起那丫头下午的那个玩笑，没想到她还当了真，忙让人去找。韦世涛出现得很快，他正奇怪呢，结香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原来韦世涛早已回来，因怕烦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客栈外面绕了半个多时辰的圈子，不敢进来。他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将她搂过来，一起坐下吃饭，叫她把下午去玩的地方及有趣的事说给他听，用来放松一直紧张的心情。她便发挥所长，叽叽咕咕地一行说一行比划，他知道她的话匣子一打开，都不用别人提醒串词的，直接全部自动播出，所以也不说话，一边吃，一边听，一边还时不时地占点她的小便宜，摸摸头颈摸摸手的，让自己愉悦一下。
　　吃完后，韦世涛拉他出去散步，他也想出去透透气，故而同意了她的要求。于是只带了康弘这个假哑巴，让他带好令牌信符，以免夜间宵禁的巡街官兵查问，就牵了她的手优哉优哉地走出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