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89、37.

　　次日依旧并骑而行，因是人美马俊，一路上引得路人都不免回头观看。侍卫们都加了小心，以防盗匪生出不良之心，来劫财盗马，并提醒了霍元崇小心。霍元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跟韦世涛的马都认主，他人即便得了，也驾驭不了。而钱财在他从来都是小事，心情好便当做了施舍，心情不好，也不过是打一架便是。自己想打就自己动手，自己不想打，就用世子令符，让附近官兵代动手。他从未将盗匪及江湖人士放在心上。倒是韦世涛听得盗匪二字，突然就想起在山上被霍元崇放走的那个人来。逼着他说出原由，霍元崇本着不是自己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不妨拿出来让这心软的丫头练练胆子的原则，告诉她那是他三哥霍元庆派来的人。
　　韦世涛再度震惊了，看着他不免露出同情之色，他却早是习以为常。大哥二哥都来过那么一回了，三哥不来一回不够意思，本也没放在心上。听她轻轻问：“这事你父母知道么？”
　　他道：“娘是肯定不知道的，不然她早就发作了。爹是肯定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叫我过去让我放过三哥。”
　　她偷眼看看他如常面色，道：“也许不是他派的呢？也许是你错怪了他呢？”
　　他淡淡地笑道：“京西也不过就那些人，高手更是屈指可数，就算没照过面动过手，人我还是知道的。再说，康寒在埋那几个刺客时发现有一人身上有三哥府中的信符。那自然就坐实了的。”
　　“不对，”她马上道：“那更说明不是你三哥派的人了，哪有刺客将身份标明了再来刺杀的啊，若是没有得手，那岂非自寻死路？你可千万别上了人家的当。”
　　他看她一眼，道：“所以爹就说三哥是被人利用了。不过既是利用，就说明本有此心，也不算冤枉了他。利用他的人收买了刺客，让刺客故意带了府中的令符来刺杀我，不论是否得手，也无论生死，这块牌子总之是要人看到的，这样才能达到移祸江东，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之效。三哥府里的人是不错的，被人顶出去当了盾牌也是不错的。为此我也答应了爹，这次便暂不追究了。以后若再有此心，可就别怪我不讲兄弟之情了。”
　　她傻了半天，又看看他，他笑道：“要不要再到我前面来坐会儿？我是求之不得的呢。”
　　她看了会儿他，眼圈一红，他忙道：“你可别为这事哭啊……”话还没说完，她果真哇地就大哭起来，将几个丫头都吓了一跳。
　　他忙伸手将她拎到自己身前坐着，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都还没难过呢，你伤的哪门子心？快别哭了，这大路上的，让人听见还当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了呢。”
　　她半晌才渐渐止住了泪，抽抽咽咽地道：“我是想着你真不容易，家里的人个个都要算计你，你还要做那么多事，还要防着家人，可又不能撕破脸，有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脸上还得装着没事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要换成我，怕早就被逼疯了。”
　　他暗叹一口气，心道：你若是知道你救我的那两次暗杀，幕后主使人是我大哥二哥，只怕你更得被逼疯。这种事在世家大族视同寻常，你也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谁叫你这么心软，总是喜欢将所有人都看成无害的良善之辈呢？
　　“阿昊，以前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同你惹气了，”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道：“我不要你再为我操心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开心心的，不再难过就行。”
　　他心道：你不同我惹气估计是做不到的，开开心心这点倒还能对付，同你在一起，哪怕惹气也是开心的。见她如此关心自己，他心中也不免感动。
　　听她又道：“原本上次打了你四哥，我还觉得有点对不住你，虽然他很坏，但总是你的哥哥。可是现在我觉得还是打得轻了，下次我去打你的三哥，给你出气。”
　　他啼笑皆非，道：“我不用你帮我出气，我三哥可比四哥阴多了，你未必能找到理由打他。我自有对付他之法，你就别再惹事了。”
　　“想打就打，才不要找什么理由，”她气呼呼地道：“谁叫他心那么坏，想来害你？连亲生手足都要相残，那还配为人么？你对付你的，我就上门去打他，你爹娘要问起，你只推不知道就是了，反正我就是个野丫头，也不指望做什么大家闺秀的，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丫环小厮们听得面面相觑，她说打人就象吃饭那么容易，好象压根儿就没想过那可是定西王府的公子，家丁护院都有上百人，更别说还养得有侍卫高手了。而且就冲她这份到哪儿都迷路的本事，就算没这些人，进了府都找不着门在哪儿，还说去打人，听着就玄乎。
　　“得，”他笑：“你还是别多这个事吧，就你打我四哥那件事，我就被娘絮叨了好几日，你要再来一回，娘得在我耳边叨叨半个月，我可受不了这个烦。你还是乖乖在我身边陪着我好了，别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那怎么是瞎操心，”她急了：“我就是不准人家欺负你，谁也不许，哪怕是你三哥！”
　　她一急，声音就大了起来，他忙捂住她的嘴，道：“这是官道，你想替我惹麻烦啊？快别说这事了，说了不用你管，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料理得了。”
　　她虽是不说了，却气呼呼的，很是不服气，他不免又笑起来，放开了手，低低地柔声道：“阿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我不平，不过这事我已答允了爹不再过问了，可不能言而无信。你就算要打他出气，等以后他再犯了什么错打也不迟。这次便算为了我，别再追究了好吗？”
　　她转头看看他，勉强点头。
　　“好了好了，”他道：“别再提这些糟心的事了吧，你说点开心的事给我听，要不就唱个小曲儿，就象你从前唱的那个就行。”
　　她摇摇头，道：“我唱得不好，现下也没心情。阿昊，以后这种事你要早点同我说，我不要你一个人闷在心里苦恼。你说出来，我总是帮你开解就是。”
　　他又止不住笑，心道：你不给我添麻烦就行了，还开解呢，刚才都差点打起来了。不过于她对自己的情意也很是感动。这些事他原本就没想过别人能帮自己，说出来也只为让她知道人心险恶，让她日后跟人相处时好多长几个心眼儿，别再轻易相信人。却没想到这个想法时时跑偏的丫头，却又岔到了这方面来，也只能暗暗叹息这善良的人也是一条路走到黑不带拐弯的特性。
　　说了效果不大，他便也不再说了，叫了康弘来跟自己下盲棋。她对着棋盘还看得眼晕呢，这盲棋就更是混乱了，听了一会觉得无趣，居然靠在他身前睡着了。他方止住了康弘，将她遮在披风里，放缓了马速，悠悠地行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