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90、38.

　　这日他们在罗平镇的驿站中喂过了马，补充了干粮饮水后，便出了镇。
　　高炽纵马追上霍元崇，对他低低道：“世子，刚才过去的那几人有点不对，跟了我们有两日了，只怕真的遇上了劫道的了。”
　　霍元崇淡淡地点头：“知道了，人家跟着也不容易，今儿咱们还在野外宿营，总得让人家得次手吧，跑空总是不大好。”
　　高炽知他早有计较，便也不再多说，回转了马回到后队，提醒侍卫们多加注意。
　　霍元崇让人叫来韦世涛，道：“你跟着我，别跑远。”这些人中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
　　“怎么了？”她歪着头看他，她那儿跟几个丫头猜谜猜得正高兴呢，一时也没心思同他亲热。
　　“我想见到你，”他简单地道：“心里踏实些。”说别的没用，只说我想你就行，这招她不会驳。果然，虽然有点不高兴，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边。霍元崇也不让她白陪，便拣着自己看过的史书中的事件编成故事讲给她听。她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配合人家劫道的，霍元崇有意行得很慢，不去赶往下一个市镇。一见太阳西落，便在道边找个块空地歇了下来。为防韦世涛乱跑，霍元崇也不让她去跟丫环小厮干杂活了，只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叫她给自己做那个香囊。她便枕在他的腿上，有一针没一针的慢慢绣，霍元崇依旧拿着本书靠着看。
　　果然，天刚擦黑，就有人在官道的另一边歇息下来，看样子也不过是普通的行客。霍元崇只冷冷一笑，也不理会。
　　霍元崇的小厮虽是家奴，却都是跟霍元崇上过战场打过仗的，看着斯文，内底里都是训练出来的狠辣。这会儿见了这阵仗，都不用霍元崇吩咐，心眼儿便都长了出来，他们互相处得久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默契，几人眼神一碰，心下已是了然，各自做各自的准备。康良，康宁，康寿，康顺便不经意似地踱到霍元崇跟韦世涛的周围，将两人护住，康福原是司药小厮，凡所有的药材香料都由他经手保管。此时回到自己的马身边，将药囊药箱取下放入自己的营帐之中，翻找了一阵后，取出几包药及香料塞入衣襟里，方才走出来。
　　霍元崇看了几个小厮一眼，道：“都围在这里干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的碍眼。”几个小厮却知他说的碍眼不是指他跟韦世涛，而是指那帮不速之客，他显然不想过早揭锅盖。于是几人慢慢散开。韦世涛拿针轻轻戳一下他的手背，低声问：“你是不是看那几个人不顺眼啊？”说着瞟了一眼对面路边的那几个人。霍元崇笑道：“你看出来了？”她吃地笑了一声，道：“我只是不识路，又不是不识人。你是不是想玩多一会儿？”霍元崇道：“我倒无所谓，是怕你走路走得闷了，所以给你找点乐子。让我看看你绣得怎么样了？”从她手上接过香囊，眼角扫到康福将一包香料丢进火堆，便也装没看见，打量着香囊道：“还行，不过速度还是太慢，这样一个小香囊，棣棠她们最多一天也就做出来了，你三四天还没完工，也实在是太懒了。”她不服气：“我忙么，每天要做那么多事，谁象你似的，就只看看书，写写信的？你再说，我便不做了。”“好好，我不说了，你慢慢做吧，”他笑，耳听得马蹄声响，不由暗中一惊，这声音不是这两天跟着他们的那帮人。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四五骑马驰了过来，先是从官道上疾驰而过，但不久后又回转了过来，在霍元崇歇息的官道这一侧，离了他们约有六、七十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下了马，也升起了火。霍元崇露出深意的笑，道：“有意思。”韦世涛勾头看了一眼又靠回去，边慢慢穿针引线边问：“不会是又有眼热的了吧？”“是不是不知道，但不是一伙的，”霍元崇道：“且看着吧，搞不好，咱们还能当个渔翁，捡点便宜。”这时香味已经传了出来，对面的那十几个人似乎正在烤什么好吃的东西。韦世涛绣了一会儿，将针往香囊上一插，顺手塞到他怀里，道：“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吃。”也不等霍元崇反应过来，已是跳起身来，向对面奔去。霍元崇待要拉已是不及，忙叫：“阿畀，回来！”她早已是跑得远了。他忙将书和香囊交给碧桃，起身掸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便往对面走去。边走边示意自己的人都不必跟着，小心看着那后来的四五骑。
　　待他赶到时，韦世涛已经跟人家有说有笑地吃起肉来。他止不住心跳加速，生恐韦世涛重蹈覆辙，扫了一眼那十来个人，看到他们吃的与韦世涛吃的是同一条羊腿上切下来的肉，才略觉放心，拱手团揖一下，道：“小妹不懂规矩，打扰了各位，还请见谅。”韦世涛虽然身着男装，但实在太过美貌，连普通人都瞒不过，更别说这几个江湖人，所以也就直承她是女子，倒容易让人信任。
　　内中一个女子笑着睨了他一眼，道：“公子倒是实诚，只怕不是妹子，是你的小相好吧？”
　　霍元崇一笑，道：“为了行路方便，只能以兄妹相称，并非有意欺瞒各位，还请见谅。”
　　他就这点好，人家点破，他也不赖，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反倒让人不好再追问下去。
　　“大哥，”韦世涛道：“这肉很好吃的，你也来尝尝吧。”霍元崇自是不会去尝，只道：“你又顽皮了，人家没请你，你就自作主张过来讨吃的，还不快随我回去，看过一会儿怎么罚你。”使个眼色，韦世涛却嘻嘻笑道：“大哥，我喜欢他们么，你让我吃饱了再回去受罚行吗？”几个同她一起吃肉的人都笑起来，内中一个大汉道：“小姑娘倒挺豪爽的，来，喝一杯。”韦世涛摇头：“我不会喝酒，上次喝醉了，被哥哥骂了好久，我不喝了，就吃这肉就行了。”那女子便望着霍元崇笑：“你的情哥哥倒是挺关心你的，那便别喝了吧，免得你回去挨骂。”她的眼光在霍元崇身上转个不停，不由得他心中不怒。知道韦世涛见了好吃的六亲不认，只得道：“那你过来，我同你说几句话。”韦世涛便起身走过来，霍元崇拉着她走到一边，搭了下脉，并无异常，便道：“别贪吃回头闹肚子。早点回去，别贪玩。我等你。”给她拉好衣领时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心些，有事报警。”她点点头。他便放开了手，对众人道：“那小妹还劳烦各位多多照顾，霍某在此多谢。”团揖一圈，转身潇潇洒洒离去。只听那女子在身后道：“你这情哥哥倒是英俊不俗。小姑娘，你挺有福啊。”那丫头也就大大方方道：“我也觉得他很好。不过，他便是不英俊不俗也没关系，我总喜欢他便是。”天底下再没有比心上人的夸赞更令男人愉悦的了，何况又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当场夸赞，霍元崇听在耳里便觉快美异常，刚刚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也消失地干干净净。
　　见他回转，康良悄悄上前，问：“世子，韦姑娘……”
　　“不用管她，”他道：“让她玩会儿便是，你盯着点儿，只消她不出危险，那便不用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