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86、34.

　　骑在马上，她去逗所有小厮，他们也知道她不开心，便在霍元崇的默许下，配合她，好让她忘记忧伤。只有康弘不理这岔儿，始终转过脸不理她，最后他象是终于被她惹烦了，板着脸道：“你别笑了，你那笑比哭还难看。不想笑就别笑，没人会怪你。世子见了你这样，会更难过。”他难得说这么多的话，可是句句都是霍元崇想说的，他不忍心说，康弘代他说了，所以霍元崇没有阻止。他只是虚虚的将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名的去处。于是她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骑马走近他，低声道：“对不起。”他嗯了一声，仍是平视前方。“我不想再装了，”她道：“装起来我也好累，就象康弘说的，该怎样便怎样。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你放心，以后在你面前，我想怎样便怎样，我就做自己，哪怕让你难过，让你生气，让你不开心，甚至让你伤心，我也就只做我自己。”她说着胸已挺了起来，目光中重新有了闪闪发光的东西，他才将目光收回来投向她，凝驻了片刻，仍是轻轻嗯了一声，却将脸上的阴云散了开去，问她：“那你还想去那家酒楼吃点心么？”“去，”她马上道：“难过归难过，点心不能不吃。只有吃得饱了才能继续难过，不然连难过也没力气。”这才让他勾起嘴角，这，才是他的阿畀。那个连难过伤心时也没忘了吃食，没忘了散播阳光的阿畀。“那便走吧，”他道：“若是走得快，还来得及在城门关之前回去，我或有办法让那家酒楼的大厨为你重起炉灶，专制一笼点心。”“有世子在，城门关了还可重开，又何况区区一笼点心？”她撇了撇嘴，带着不屑。于是他的阿畀又回来了。他的心才落到了实处。轻轻一纵马，马便小跑起来。
　　薛孝真一直跟在后面，所有的一切都落入眼中，她终于明白，无论有没有那旨赐婚，表哥都不可能是她的，即便她真的占住了那个世子妃的名，表哥的心也早已交给了别人，并且根本没打算再拿回来转赠。她的心也放下了，一旦面对事实，反而容易看开。既然表哥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再苦求下去也没用，只会伤人伤己。她的脸上也终于浮出了笑容，高声道：“我也要吃。”韦世涛回头，看到她的笑，便道：“当然有你，一笼怎么够？怎么也得叫世子破费个十笼八笼的，才勉强配得上他的身份，是不是，阿昊？”霍元崇点头：“只要你吃得下，多少笼都可以。只别撑病了就行。”“吃不下也可以带走，”薛孝真笑道：“表哥不会当真那么小气，只限堂食吧？”霍元崇听得她的口气，便知她已是想开，心中也自欣慰，道：“不小气，你们随意点好了，堂食打包都行。反正有人给你们杠。”于是不和谐的声音又出现了：“不杠。谁吃谁杠。”韦世涛警告他：“小木头，你要再说这种大白话，我就让阿昊开革了你，不让你做小厮了。”康弘也很明白：“你不忍心，世子舍不得。”说得霍元崇不免又瞪他一眼，说实话，他现在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小厮了，康弘实在是个很难得的说实话又不招人讨厌的小厮。看着韦世涛将马拨向康弘，侧着身子，将马鞭去挠康弘的痒痒，康弘最是怕痒，这一下直逗得康弘脸色涨红，神色恼怒，最后终于不得不向自己求救：“世子，你管不管？”他就觉得心里再度开出花来了。这才是定西王世子想要的生活：欢乐，安心，祥和，阳光。
　　带着两位美人吃了美食佳肴，霍元崇先送了薛孝真回房，正要带韦世涛回自己的院子，仆佣来请他去见王爷。霍元崇只得叮嘱丫头们侍候韦世涛先回屋。自己往父亲那儿过去。
　　定西王霍玄素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六岁，因保养得好，看上去连四十都不到。容貌比起儿子，他自是尚有不足，但也足称美男子。他跟儿子长得并不甚象，脸型比儿子更柔和些，也常自带笑，笑容倒是比儿子温暖亲厚。见到欣身玉立的儿子，他也不由得欣慰地笑了。
　　先问了军政民方面的政事，儿子答得滴水不漏。他自也无话。霍元崇跟元礼不同，虽是亲兄弟，他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即便亲如家人，也难以亲近，因此有些事就得想想如何开口，不比对元礼，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便怎么说，霍元崇，不行。
　　“父王若没事，儿子便回去了。”霍元崇似乎也不想多待。他们父子说话时，父亲的侍妾一律回避，这是他的要求。他看不惯那些女人动不动就贴身抛眼的样子。所以冷场时便也无人打岔圆场。
　　“我听说你在山上遇到了一批刺客？”霍玄素还是打算直说了，儿子装糊涂的本事可比自己强多了，犯不着再浪费时间，儿子的心思显然早飞进了自己的小院。
　　霍元崇点头。
　　“不是老三干的。”霍玄素也只能这么说，尽管知道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也知道儿子不会信，但话必须这么说：“他没那个本事。有人利用了这事。”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霍元崇可以不认两个哥哥，他不能不认自己的儿子。
　　霍元崇仍波澜不惊地点头：“我知道。”
　　再度冷场。儿子越是不想谈，这事的隐患越大，他倒宁可儿子再拿鞭子过去抽一顿那个愚蠢的霍元庆，也比这淡到无痕的我知道三个字强。能教训兄弟，说明他内心中还有情份，还认他是兄弟。连教训都无意做了，说明他已不拿对方当亲人。
　　霍玄素心里反倒不踏实起来。看看眉目清朗的儿子，他刚要开口，儿子已道：“你放心，我不会计较，如今事太多，我还要去趟京城，也没时间理这些小事。”
　　霍玄素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如今，不是将来。霍元崇就这点最让人头痛，他说的全是实话，可是这些实话听上去就是有不同的感觉，有时感动，有时害怕，既冠冕堂皇，又暗藏机峰，偏又驳不倒，骂不得。实在很难对付。
　　于是霍玄素也不再拐弯抹角了，脸色微微一沉道：“我要你保证永不追究，他终究是你兄弟手足。”
　　霍元崇微微一哂：“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儿子不惹人，但盼别人也别来惹儿子。将来如何，在他自己，不在儿子这里。”
　　他的话也很明白，如果霍元庆安份，他便揭过，如果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以他的为人，也决不会放过。
　　虽然说的有点刺心，但总算给了句实话，霍玄素的心略略安放了下来。
　　接下来就说另一件事了：“潘京娘回来后，数度想自尽，你看该如何办？”
　　霍元崇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想死，我不拦。不想死，府里派人送她回京。”笑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霍五看得还少么？真当他三岁孩子哄吓？
　　霍玄素从来都是怜香惜玉的人，潘京娘虽不美，但挺有情韵，那双眼有时还挺勾人的。于是他沉吟。
　　霍元崇又在嘴角滑过一个鄙夷的笑，但随即便掩去了，眼一垂道：“父亲若想收房，儿子无异议，只须娘和东平郡王府那里没事就行。”
　　霍玄素想了想，为潘京娘得罪王妃和王府似乎有点不值，毕竟她非倾城之色。便也下了决定：“送她回明都吧。多派几个人看着，不要出了什么意外，不好对那边交待。”
　　“是。”霍元崇依然平静。
　　“薛孝真那边……”霍玄素看向儿子。
　　“郡主无事，”霍元崇道：“儿子上京前会派人送她回靖南王府。”
　　霍玄素倒有点奇怪：“她不随你去明都？”
　　霍元崇肯定：“她没必要随儿子去明都。儿子去退婚，她若在明都，反而有失颜面。”
　　想想倒也是，当面退婚跟非当面退婚是不一样。虽然结果一样，但至少不会那么难堪，也用不着面对京城的流言蜚语。霍元崇考虑得很周到。
　　“你那个朋友……”霍玄素听人说过她的美貌，自然不会不有点儿心痒。
　　哪知一提这个，儿子脸色便是不对，多了三分戒备与警告：“儿子自会安置，父王不必操心。”别说插手，连插口都给堵了。
　　霍玄素也只能无奈一笑。尽管儿子从外表到以前的行为，甚至家传，没一处象情种，可偏偏他还好象就打算做个情种了。就连元礼房内都有几个通房大丫头，儿子居然一个都不置。这种事，他宁可上妓院，也决不沾惹良家女子。
　　“你母亲那儿，有空还是去多安慰安慰，”霍玄素也只能如此道：“毕竟是她娘家，她也心里不痛快，又不好对人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对你与对元礼是不同的。”
　　霍元崇答应。出了这种窝囊事，母亲心里不快也是难免的。身为儿子，无论于情于理，都该过去走动一下。
　　见父亲再无吩咐，他才退出房去。
　　回到自己院中时，康良等拦住他，说韦世涛正在沐浴，他尽自听着心痒也只能强行按下，吩咐人烧水，他也得让人心痒一下，只不知那蠢丫头会不会真的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