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80、28.

　　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山上起了风，小厮们将带着的斗篷披风取出分别给各人披上。其中小厮们俱是一色的金色地暗八仙纹库锦披风，侍卫是古铜地彩线飞鱼织金披风，丫环们是蓝地龟背花朵锦斗篷，薛潘两位郡主是黄地牡丹纹凹凸锦斗篷，只有霍元崇与韦世涛的与他们皆是不同。韦世涛是一件大红地彩线织西番莲孔雀羽凤纹织金斗篷，霍元崇是一件明黄地暗云纹锦鸡羽团龙纹妆金披风。这两件皆是上用之物，由此次传旨太监刘铭带来御赐给定西王世子的。整个定西境内只此两件，连王爷夫妇都是没有的。这两件衣上皆因织有禽鸟羽线，具天然光泽，在不同的光下可反射出七种不同颜色的光彩，端的是华美绝纶。两人本就容貌出众，加穿上这两件衣裳后更是粉妆玉琢，直如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就连常随在二人身边的小厮康良等人也不由得暗地里啧啧称赞。两人却是浑然不觉，一个是见惯不怪的处之泰然，一个是不以衣冠论人的纯净朴实。因怕韦世涛被蚊虫叮咬，霍元崇交待康宁她的帐内必先焚香驱虫，且须安置彻夜不熄的香料。吃晚饭时，两位郡主因觉食物油腻简陋吃得不多，霍元崇自也不去多管，吃了饭后便携着韦世涛找了处无人之地练剑。
　　韦世涛经金若兰指点后，剑法精进，若单以剑法而论，实已超出韦氏夫妇许多，萧景溶都说当世之内，她可排入五十名之内。但内力就逊色太多了，比之三年前并没大的起色。霍元崇不免奇怪，料想以师父师姑的为人，决不会藏私不授，而以她的聪明，若是习学，也决不会如此之差，一问之下，果然这懒丫头说未学内功之法，理由也十分充足：“倘若有一人在重伤之下内力全无，那时难道便束手待毙么？可若是有了高明的剑法，便是到了最差的地步，你也足可自保。”他当然不以为然：“若是人家以内力断了你手上经脉，你空有宝剑又能奈何？”她却道：“我当然会在他出手前先以剑法制住他，不然让施展内力。”他觉得这法子太玄，就比如上次贺兰敬晖的那一掌，她剑法再精妙也无法抵御，人家根本不需近身，就可发掌将她击伤。她却振振有辞地说，只要在人家发掌前先近身合击，伤了他便可成功，两人说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便手上见真章。果然，试了几次，都是霍元崇制住了她。她却仍是不服输，说道只因顾及剑会伤了他，所以才未施全力。听她如此耍赖，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再同她争辩，只告诉她若他在不身边，可千万别轻易向人出手，以免惹祸。她虽然不再强辩，担看她的样子，却是并不心服的。他没办法，只得好言好语再去哄她，无论如何让她答应不擅自出手才罢。
　　等到两人回到营地时，薛孝真已经去睡了。潘京娘仍坐在火堆边，神色惊惶，说道不敢一个人去睡，韦世涛一向受的教育就是锄强扶弱，故而自告奋勇让她跟自己睡一个营帐，霍元崇却道：“碧桃她们说你睡觉爱武，总是翻个不停，有时还出手打人，别叫京娘吓着了，还是让碧桃她们陪着京娘睡吧。”韦世涛刚想分辨说自己几时武睡了，却见霍元崇悄悄递了个眼色给自己，便按下了话头，随他去安置了。
　　她的营帐离霍元崇的最近，因他对她的安全最不放心。夜半她起来解手，刚回到营帐中准备睡下，就发现有一个人影正悄悄向霍元崇的营帐走去。她很是好奇，看那影子象是京娘，半夜三更她不睡觉去霍元崇的营帐干嘛？她便悄悄起身，瞅见无人注意，闪身到霍元崇帐后偷听。
　　先是康弘问是谁，喝止住了京娘，然后就听到京娘的低泣之声，跟着霍元崇走出帐来，将京娘带离营帐低语，然后……京娘就抱住了霍元崇。
　　韦世涛惊呆了。
　　霍元崇一把推开了京娘，低声象是说几句什么，然后京娘后退几步，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捂脸飞快离去。
　　韦世涛想了想，便从营帐后走出迎着往回走的霍元崇走过去。
　　霍元崇似乎对她到来并不奇怪，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醒了？”她点点头。
　　他又问：“都看见了？”
　　她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去睡吧，”他平静地道：“明天我再告诉你所有的事。”
　　她犹豫一下，道：“我要睡到你那里去。我不想让人家抱你。”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她便回帐中拿了被子跑进他帐里在他旁边睡下。他将自己的披风给她又盖了一层，然后道：“睡吧。明天咱们早点起来上山看日出。你陪我。”
　　她嗯了一声。他刚合上眼，便听她小声问：“你会不会怜惜潘京娘？”
　　“不会，”他肯定地道：“我怕再戴顶绿帽子。”
　　她吞声一笑，安心地合上眼。
　　次日一早，霍元崇轻轻唤醒韦世涛，两人略收拾了下衣服头发，洗漱了，便带着水袋干粮自行上山看日出，也不管众人如何。
　　霍元崇挑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找了个结实的树叉，便搂了韦世涛坐上去，等太阳升起来。
　　她靠在他胸前，合着眼睛，嘴里还不消停，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直到他轻推醒她，看那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时，她才瞪大了眼，道：“真不知日出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山上练武时天天看，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他也懒待再跟她说道理，于是简简单单地道：“我喜欢看。”她看看他，嘟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自笑了，道：“好吧，那就陪你看吧。不过可不能天天看，不然我觉都睡不好了。”他想说那你在陇山派天天早起练功时睡不睡得好？想想还是没说，这丫头多半又要狡辩。说不定还得把那个什么三师兄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更不让自己安生，索性省点事吧，反正他想看，她就得陪着。就这么简单。
　　看完日出后，两个吃了点东西，才悠悠往回走，她自是边走边玩，一会儿摘两朵小花，一会儿又拔两根小草，没个安静时候。回头见了他稳稳重重地走着路，她还不高兴：“你这哪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纯粹练脚力来着，要这样，还不如在府里你绕圈子呢，何必跑那么远来浪费时间？”对她的奇谈怪论，他早已找到了最简便的对付方法，那就是：“我高兴。”你管我怎么走怎么玩，我高兴就行了，不需要别的理由。于是她也只能翻着眼睛自己去玩了。既然大家都图个各自高兴，那也别多说了，求同存异吧。
　　等与那一老拨子人见了面后，霍元崇也简单：“下山吧。”把那一群人都听傻了，合着大家就是来陪你俩上来下去的啊。好歹也得容咱们去山顶看看风景吧。于是又齐齐去看韦世涛。难得这次韦少爷跟霍公子站在同一条线上一致对外，附和地点头道：“上面确实没什么玩的，还是下山吧。”众小厮也不再多问了，正要打道回府，薛大小姐不干了，不带这么逗人玩的吧？先是你俩一通乱跑把别人全丢下，然后又悄悄离开自己去玩，现在你们玩开心了，咱们还得陪着你们走山路，咱算什么？于是高低不肯，非要上山顶看看。霍元崇便去看韦世涛，他本来就是陪着她出来玩的，自然听她的。韦世涛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那你们上去吧，我们就在昨天落宿的地方等你们，你们慢慢玩，不着急，大不了再住一晚好了。”薛孝真便继续往上，潘京娘细声细气地道：“那我也同你们去休息吧，我走得慢，免得拖累了薛郡主。”霍元崇心里最烦的便是她，一听她非得挤在自己跟韦世涛中间碍事，自然不高兴，笑着道：“既然来了，不去看个山景未免遗憾，没关系，你慢慢走，走不动了自有人背你。我同阿畀还有点私事要谈，你在原也不太方便。”潘京娘本来想驳的，听了最后一句，也只好闭上嘴。人家都说有私事您走好了，还怎么厚着脸皮留下来？只能迈着小碎步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