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71、19.

　　终于，在将近黎明时，康寒来了，他告诉霍元崇：那个小贩抓到了，是在城外向东的路途之上，不过，在押他回来的途中，他咬破口中暗藏的毒药服毒自尽了，只字未吐。当然也就查不到幕后真凶。霍元崇冷笑。康寒请罪，他没有料到这一点。不然他就会吩咐人早点摘掉他的下巴。
　　“不要紧，”霍元崇一笑，道：“会有人出来认领的，告诉康海，将这人衣服剥光，鞭打一百鞭子，再将他的尸体挂在城门上曝尸三日。然后割下他的头，悬于城墙外，让鹰鹫啄食，尸身剁碎了，就在十字街行刑处当众喂狗！”
　　康寒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浑身颤抖。霍元崇心狠手辣，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曾随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但这么辣手处置一个人他还闻所未闻。这种死无全尸的做法，实在让人不寒而栗。看来，他已是恨极了这个下毒的人，必要为韦世涛报此一箭之仇。
　　“全城大索，将所有东平郡王府，靖南王府的明卫暗探都给我翻出来，”他继续他表面一池静水般的狠毒：“凡没有两府身份证明及令牌的人全部斩杀，理由是，”他想了一下，道：“刺探我府情报，意欲对我府不利。”这个理由通行天下，间谍罪从来都是官府不便深究的暗区，即便真的是间谍，死了也不会有人承认并证明其身份。不然就会授人以柄。
　　霍元崇是要借此事清除西京的各路探子了。
　　他以前容忍，是因为他知道他们翻不出大浪来，现在不能容忍，是因为他们触到了他的弱点，而这个弱点，他决不能让别人抓住。
　　“七天时间，”霍元崇看着跪在地上的康寒，冷冷地道：“七天之后，我要西京太平无事。”康寒明白他的意思，七天内要扫除所有隐患，而霍元崇也不用再担心韦世涛在此地的安全。
　　“是。”康寒低头。
　　“去吧，”霍元崇道。
　　康寒不敢再耽搁，立即叩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霍元崇恢复了原来的姿势，继续等，天就快亮了，可他心里还是黑夜。

　　终于在第二天临近晌午时，萧景溶唤他进去。他忙推开门走进屋内。
　　那桶水已经染了淡淡的黑色，还在冒着热气。
　　韦世涛躺在地上，全身湿透。
　　金若兰坐在她身边，同样发衣全湿，正在闭目盘膝，脸色苍白。
　　萧景溶在另一边，身上也很湿，但尚有干的地方，脸色同样苍白无力，他侧坐在地上，可以看得出正勉力用胳膊支撑着身体。
　　霍元崇首先走向师父，先从桌上将那几瓶大内灵丹拿在手上，然后过去扶起师父，不管多少，先将那几瓶中剩余的丹药全倾出一半，象喂糖豆一样塞进师父的口中，然后一拍他后背，硬是让他咽了下去。
　　萧景溶笑：“这药不是这么吃的，牛嚼牡丹，浪费！”
　　霍元崇倔强的脸：“我还可以去要！”
　　萧景溶有点笑不出来了，看着他，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也是这样的情形，只是没有金若兰和韦世涛，那个眉目如画的孩子脆生生地问他：“我怎么才能救你？”然后他就走进皇宫，要来了同样的灵丹，救了他一命。那时他也是把灵丹当糖豆一样，全塞进他嘴时，说的是同样的一句话：“我还可以再去要！”他的伤好了后，便将他收为弟子，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才收我为弟子的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是。”可是后来他一直想跟他说：不是的，得一英才而育之是平生之慰。但他却一直都没说出口。他在很久之后才得知，当时的他是出卖了自己换来的那些灵丹。所以当他说“我还可以再去要”时，他知道他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并不想让他付出那么重的代价。
　　霍元崇将萧景溶放在一边，再去将那些剩下的灵丹塞进了金若兰的嘴里。他知道这两个人都很珍惜这些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用，所以如果不强迫，他们也决不会浪费一粒，但他不在乎，对自己在乎的人，其他外在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萧景溶一直看着，当看到他把那些空瓶随手一扔时，他忍不住问：“这些药都给了我们，阿畀怎么办？”这个女子，是他爱若性命的那个人。
　　霍元崇满不在乎地道：“她不需要，她有我就够了。”
　　于是萧景溶不再说，这种话，不是情到深处说不出。
　　霍元崇先将萧景溶背到门外放入车中，再过来将金若兰背出去放在萧景溶身边，他没问萧景溶韦世涛情形怎样，因他知道师父必会尽全力救治她。既然尽了全力，生或死都不在重要。最多，也就是象三年前他不知她生死时的那样而已。
　　但萧景溶还是告诉了他，他这在不忍心爱弟子再受内心的折磨，于是他道：“她没事了，让她好好休息就行。”
　　霍元崇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谢，救命之恩，不是一个谢字道得尽的。
　　听霍元崇吩咐：“送我师父师姑去府里，安排在我住的院子中。”他忙问：“阿畀呢？”
　　霍元崇摇摇头道：“我就算想带她回去，也得等她醒来，跟她说一声，不然这丫头醒了后会杀了我的。”
　　萧景溶笑了，他居然怕到连在她昏迷时为她换个地方都不敢的地步，这妻管严看来是做定了。
　　于是康顺等人亲自赶车押车送萧景溶师兄妹去王府。那些人要杀的是韦世涛，不是霍元崇的师父师姑。

　　霍元崇仍将韦世涛送回了她租住的那间院子。碧桃红莲给她擦了身子，换了衣服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走出房，跪在院中等候霍元崇的处罚。
　　霍元崇吩咐：“取我的令牌，叫李晋阳将我要的那队士兵调来，守在这小院外，告诉他，要是有一只鸟儿落在这院中，就让他捧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传紫樱，棣棠过来照顾阿畀。将原来侍候阿畀的婆子丫头全打发去最远的庄子里。换四个手脚伶俐，做菜做的好的婆子仆妇来。至于你们两个——”他看着地上的碧桃红莲，犹豫，那丫头重感情得很，若是醒来不见了这两人，一定会问。而若是听说他将她们罚走，她多半会跟自己闹，千方百计再叫自己把她们弄回来。于是，他道：“你们仍旧照顾阿畀吧。若是再犯错，你们自己知道怎么办。”于是两人叩头谢恩。
　　吩咐完他就走了。他要回去休息，睡觉，吃饭，只有他好好的，才能保护她。而若没他的保护，那些女人会将她吃进去再吐出来再吃进去再吐出来好几遍，最后吃得渣都不剩。她不是比不过她们聪明，她只是比她们心软。
　　回到府里，他先去看了师父师姑，再回房休息。然后正常洗漱换衣去书房看公文。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要钓鱼就得沉得住气。
　　于是不到晚间鱼就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