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67、15.

　　康海忙出去备马，霍元崇出得王府大门上了马，扬起一鞭，便往街上冲去。几个小厮忙着上马跟上，却见他穿过街巷，竟是往四公子府去了。
　　霍元琦府里也正忙乱成一片，他自绮罗丛中长大，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不仅自己的下人被打了，自己也被那泼辣女子煽了两记耳光，当时就被打懵了，等回过味来时韦世涛已被人拉走，他那气没出得去，自然就得找地方发泄，回来后就令人去告诉西京守备府，让他们派人去抓韦世涛回来赔罪，同时又令家丁准备家伙事儿，要打上门去抢人。内中也有明眼人劝他，说那女子既然身边跟着世子的丫环小厮，只怕有点来头，还是息事宁人为好，至不济也先去找霍元崇问问，让他出面治那女子的冒犯之罪。霍元琦哪里肯听，想着弟弟被赐婚的是靖南王府的郡主，那女子充其量最多是个侍妾侧妃的命，怎能跟自己这个王府正牌公子相提并论？再加上那女子的容貌实在让人割舍不下，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玩上一玩才解气解恨加解馋，色心加怒心，自然勇往直前，不畏生死。因此霍元崇踏进府里时，他还在高喊：“快点儿，磨蹭什么？不把那小妞弄回来打一顿，不解爷的气！”
　　霍元崇面沉似水，大踏步进府，见有人拿着棍子枪棒正嚷嚷往外走，也不答言，手中马鞭子挥出，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家奴兜头抽去，喝道：“我看谁敢擅动？！”
　　他原本就是定西王府的世子，朝廷钦封的统兵元帅，杀人如麻的战场上走出来的将军，两公子府中众人平时就怕他三分，这时眼见他目露凶光，脸现杀气，一脸找人麻烦的样子，他们哪里还敢出去找别人麻烦，吓得腿都软了，就势跪在地上，再不敢言声。
　　此时康海等人也赶到了。
　　霍元崇冷冷道：“将这帮助主行凶，败坏王府名声的恶奴每人杖责二十家法棍，打断他们的双腿，也好让他们记住为虎作伥的下场！”
　　说着已抬腿往正堂走去，看都不看那群跪在地上的奴仆一眼。康寒等人冷冷望着地上的人，眼中同样寒气逼人。
　　霍元琦眼瞅着不对，但平日里骄横惯了，虽知霍元崇一向治军治家严厉，却想着平日里对自己还算和气，断不致为了一小小女子伤了兄弟之情，便心一横跟着进来。
　　霍元琦的妻子是定西世家袁氏之女，虽然脾气也有点骄纵，但尚还识得大体，平日里也为丈夫的好色抱怨不已，今日知他在外惹事，也是又生气又惊惶，怕闹大了受公爹责备。却没想到来的却是小叔子，此时待要相避已是不及，但也只得过来见礼，笑道：“五弟……”
　　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听霍元崇冷着脸道：“四嫂请进房去，我有些话要同霍元琦说个明白！”她一听这小叔子连亲哥哥的名字都直呼出来了，知道丈夫今天这事犯得不小，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蹲了一礼带了丫头们转入后堂，由得他们兄弟分辨去。
　　霍元琦也发现弟弟不同往日，但自恃身份，还是强撑着笑，道：“什么事急成这样，坐！”正要自己先坐下，却见他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眼光比刀子还割人，于是将要坐下的身子又慢慢立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听说你今日去了檀月巷，”霍元崇的声音平静地让人发毛：“不知玩得可尽兴？”
　　霍元琦一听这事便来气，当即道：“五弟……”
　　“谁是你五弟？”霍元崇明摆着挑眼：“我是定西军兵马大元帅，正一品骠骑大将军，皇上亲封的冠军侯，准御前带刀，亲赐龙袍的堂堂定西王府世子，你叫我世子，大元帅，大将军，侯爷都可以，就是没资格叫我五弟！”
　　这一连串头衔甩过来，霍元琦的气势顿时消了一半，这上面的头衔，除了那个世子是承袭的外，其他的都是霍元琦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换来的，比起这个出色得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弟弟来，自己委实没什么地方能提上来跟他比的。
　　霍元琦只得道：“世子，今天有人当街殴打我，你可得为我做主。”
　　霍元崇只问：“她为什么殴打你？”
　　霍元琦又是一窒，心道：你既找上门来，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子怎么又来问我？却也只能编道：“今天我去柳香居，在街上碰到一个兔儿爷，后来发现是个女子，我只当她是檀月巷哪家花楼的姑娘，就上去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这小女子性子甚是泼辣，一言不合伸手就打，你看她把我打的。”指着自己的脸给霍元崇看。
　　霍元崇其实一进来就已看到他的脸，知道他也被打了，本来也消了三分气，谁成想霍元琦居然叫韦世涛兔儿爷，还说她是花楼女子，这气不但再度窜上来，且更猛了几分，只他是个深沉人，心中越生气，脸上越平静，只问自己的四哥：“这么说来，倒是让你受了委屈，但不知那女子有没告诉你她是哪家花楼的姑娘？”
　　霍元琦再度一窒，什么花楼姑娘那只是自己诡辩之辞，那女子一见便是个雏儿，别说不会是什么妓院女子，且连在良家女子中都是未经世事的姑娘，他久在风月场，什么女子一眼即知，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本来想着混说一通，好让霍元崇替自己出了这口气，没想到他却刨根问底起来，此时也唯有混赖一气，道：“谁知她是哪家的，三句话没说完呢，她就打人，五弟……噢，不，世子，你可不能不管。”
　　霍元崇只似笑非笑地道：“那我便不明白了，花楼的姑娘都是做生意的，你上去兜搭，她们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打起自己的恩客来了，莫非不想做这生意了？”
　　霍元琦只得含糊道：“想是新来的，不认识我。”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想你霍府四公子在西京是何等有名，连街头百姓都没有不认识的，何况檀月巷里做买卖的姑娘？”霍元崇笑得更深：“凡能出来接客的，都须经鸨母调教，鸨母怎么会连定西王府四公子这么大的主顾都不告知，就放她出来接客了？难道她们不怕得罪了你这位四公子，连开门生意都做不成？”
　　话虽然说的不紧不慢，却是一句比一句尖利，直让人无法反驳，霍元琦听得脸上阵红阵白，暗自牙痒，他早知这个五弟最不好惹，只是平日时他很少与家人见面，纵见了也极少说话，最多也就是礼节性的几句问候而已，倒也还和气。此时才见了真颜色，明白那些定西老臣为何即服他又怕他，单只这言辞便给，自己跟他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心中更是烦躁：你可真难缠，我叫你给我出气，你帮我出了这口气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但这话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只是恼羞成怒道：“无论如何，是她打人在先，世子，你既是定西王府的主事，这种事可不能不管，总得给个公道。”
　　听他说到公道，霍元崇倒真心笑了，就他还跟他提什么公道？
　　“打了四公子倒真是件了不得的事，不知道四公子要我怎么管？”他语气中的讽刺毫不掩饰，看着霍元琦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不屑。
　　霍元琦也只装着没看见，没听出来，直接道：“把那小女子抓来，我来教教她王府的规矩！”
　　话没说完，就见霍元崇的鞭子刷地就落下来，直朝自己脸上抽来，忙低头就躲，却哪里有他的手快？只听清脆响亮的啪的一声，脸上早着了一记，登时火辣辣的疼起来，还没等他发火，霍元崇就骂道：“你还想教她规矩，就凭你也配？你平日里行为不检，欺行霸市，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今天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还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污人清名，以达到你霸占她的目的，你当我不知道？她打你？她打你都算是轻的，她没一剑杀了你，就算你走运。也不睁眼看看她是谁，就敢狗眼看人低，戏弄起她来。今天我就是来让你长个见识，下次你敢再多看她一眼，我让人抠了你这双眼珠子喂狗，敢碰她一下子，我就剁碎了你这双狗爪子喂鱼，你听清楚了吗？”
　　边说边一鞭一鞭地抽在霍元琦身上，直把个四少爷打得连声惨叫，跪在地上抱头求饶。
　　霍元崇出够了气，看都不看他一眼，大步出门，边走边高声道：“从即日起，封了四公子的府门，一个月内除了日常采买之外，不准府内人踏出府门半步，叫吕建忠调一队人来，把这府给我围了，看好所有进出的门户，敢放一个人出来，我先革了他的职，再打他家法棍子，听懂了吗？”
　　康寒忙应声，伸手一招，众小厮跟着霍元崇出了府门，骑上马，霍元崇停了片刻，调转马头，冲新安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