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6、5.

　　5.
　　直玩至日头西落，几人才回转府中。韩纶正要跟师父说下关于路遇霍鸿飞的事，却被告知太守府送来请柬，章氏兄妹邀请他们师兄妹跟严氏兄妹明日过府一叙。韩纶虽知他们必会邀请，走个人情，却没想到这么快。严家虽是江湖人士，却在此地家大业大，与太守府守备府都很熟识，常有往来，自然不能不去。只是陇山派不过是来探望严家的，官府也犯不着专门下柬请严家的一个临时来贺寿的亲戚。这点不仅严家奇怪就连韦氏夫妇都很奇怪。韩纶自是心知肚明，单膝跪地，道：“师父，弟子有话想跟师父师娘回禀。”严德林便即告辞，带了夫人回房。
　　秦敏忙上前扶起大弟子，道：“阿纶，有事起来说，别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纶将今日在街上遇见章家兄妹并霍鸿飞的事约略一说，韦贤齐捋着长须道：“你怀疑什么？”韩纶道：“师父，弟子怀疑这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定西王世子霍元崇。”秦敏一惊：“你是说定西王的嫡长子霍元崇？”“是，”韩纶点头道：“他通身的气质，严氏兄妹对他的态度，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家丁都非寻常官宦子弟所能拥有。上次救他是在回定西都城西京的路上，而目前贵胄之家姓霍的唯有定西王一族，若非是他，更有何人能令襄城太守之子如此恭顺？”韦贤齐点头道：“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从西京到明都，都用不着绕道襄城，此事实是令人费解。”韩纶道：“弟子也很奇怪。莫非有什么不得不来的事，所以使他不惜奔波千里，也要绕道襄城？”韦贤齐嗯了一声，道：“想必如此。”
　　秦敏却不关心他们说的什么要事，只问：“这定西王世子长得如何？听说他在明都为质子时便是闻名四方的美少年，不知是否名副其实。”韩纶道：“是，定西王世子的确丰神俊朗，貌若天人。为人也甚是和气，并无半点架子，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和煦如春风的笑，我的心底就觉得一阵阵发寒。”韦贤齐道：“听闻这世子七岁入京为质子，十五岁被放归西京，这几年一直在定西作战，从未有过败绩，其名望能力已远超其兄霍元启当年，便是霍元启活着，只怕也未必及得上他。半年前其二兄霍元诚又因轻敌战死于辽城，虽然他还有两个庶兄，但无论在军中的资望还是能力远不如他，他这个世子之位已是稳如泰山。能以短短五年时间便掌握了定西的内外军政大权，这个人当有其过人之处。”秦敏道：“听闻他的长兄是贪功冒进，陷入了西胡的埋伏这才身遭惨死。二兄是不听他的调令及时撤回，致使西胡杀了个回马枪，才被杀于辽城。若是听了他的话，又怎么会被杀？”韦贤齐看了看妻子，道：“他的两个兄长早在他为质子时便已领军作战，等他回西京时他们早已战功赫赫，若非占了嫡子之名，只怕这世子之位早已落在这两位兄长之手。自然不会对他的军令信服。据说三年前也是他劝定西王让长兄及时收军，不要追击敌军，可定西王与长子霍元启都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结果导致惨败。从那以后定西王才逐渐将军权慢慢转到了他的手上。”秦敏道：“所以老话说秤砣虽小压千斤，他虽年纪不大，却有这般天赋，也难怪定西上下心服。”韦贤齐暗暗点头道：“是，定西这几年外御西胡，内修文治，的确是越来越稳固富裕。可我总觉得这位世子心胸远不止于此。”
　　韩纶一惊：“师父，你是说他想……”韦贤齐看了他一眼，止住了他下面的话，道：“无论他想什么，都与我们无关，陇山派概不介入官府之争，明天之约不得不去，但你要记住，切勿跟他们有什么牵扯，知道吗？”韩纶应了一声，犹豫一下，又迟疑地道：“师父，有件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错了，若是徒儿多心，还望师傅莫怪。”韦贤齐看着他，和蔼道：“阿纶，你我名为师徒，实情同父子，我没有儿子，你知道这掌门之位迟早都是你的，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用不着犹疑不安。”韩纶道:“徒儿总觉得那个世子对小师妹似乎有点不一样的心思。”秦敏一惊，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涛儿又犯混了？”韩纶摇头：“小师妹天真纯朴，只怕还未知男女之事，是那个世子，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难免露出马脚。”韦贤齐看着他，慢慢皱起了眉头。秦敏道：“富贵之家难免三妻四妾，勾心斗角，涛儿那性子如何被容得？再说门第也般配不上。阿纶，你务必要看住涛儿，别让她对那世子起了别样心思。我看明天就不要让她去了，她一个女孩子跟着干什么。齐哥，你说呢？”韦贤齐看看她，轻叹一声，道：“我原道这请柬不过是人情往来，太守府是看在严家的面子上才邀请的纶儿他们，可如今看来，只怕这请客也是那世子的主意，他要请的是一年前的救命恩人阿纶，涛儿和弘儿，弘儿现在陇山派留守，那只有阿纶跟涛儿了。现在看那世子的行事，他既然立意相邀，不去只怕是不行。另外，你我虽是外客，走了也就罢了，可严家却是走不了的，万一因此得罪了官府，岂非给他们带来麻烦？因此明天这宴不赴是不行的。”秦敏不由大怒：“这世子好有心计！”“小敏——”韦贤齐轻斥：“此事还不过是我等的猜测，并未落实，你别先下妄下结论。也许人家就只是普通一请，咱们也别误会了人家。何况，人家好歹是世子，身边还能少了女人？涛儿虽然漂亮，但想来也未必就及得上世子所遇到的那些女人，世子既然颇有心胸，也未必看得上涛儿。许是人家也就单只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罢了。你先沉住气，看看再说。”韩纶道：“是，师娘勿惊，许是徒儿猜错了。您别心急。”韦贤齐沉吟道：“明天平儿就别去了，你和轩儿带涛儿去。让轩儿看紧点涛儿，别让她乱跑，最好别有单独同那个世子相处的机会。无论他是否真是定西王世子，咱们都不想沾惹。”“是，”韩纶恭身应。秦敏盯着他道：“阿纶，我夫妇视你如子，涛儿便也是你的亲妹妹，你可要帮我们看好了她，免得她受了人家欺负。”“徒儿知道，徒儿当尽力而为。”韩纶神色严肃，深深一揖，秦敏忙扶起他，叹道：“唉，涛儿这孩子，打小就不让人省心。万一有什么差池，我只怕对不起……”“小敏！”韦贤齐再度喝止了她，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阿纶，你先下去休息。同轩儿打声招呼，别再只一味纵着涛儿，由着她的性子，不然以后后悔的只怕是他自己。”“是，徒儿定会提醒三师弟的。”韩纶见他二人再无吩咐，方施了礼退出屋子。夫妇俩默然半晌，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韦世涛却不知家人都在为她操心，一听说可以去太守府玩，立即亮了双眼，只因严淑英早就告诉过她，太守府的后花园种有一片西府海棠，此时正是花开季节，十分好看。她本就想找个机会让严淑英想法子带自己去，此时送上来的机会，她怎会放弃？可旋即又听说师父师娘不让自己去，便缠着贺少轩，让他去帮自己说话，贺少轩被她缠不过，要她发下誓言一切听大师哥和自己的，才同意去帮她求情。她立即发了誓，贺少轩便帮他求了韦贤齐夫妇。午饭后，章府来人催请，韩纶带了贺少轩跟韦世涛，加上严氏兄妹三人一起去往章府。
　　到得章府后，自有人引领他们从侧门而入，章静尧正在后宅等候，因章太守还在官衙办事，韩纶等便先拜见了章夫人黄氏，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才来到后园看花。还未进园，就遥见一个欣长身影立于花丛之中，衣袂飘举，如玉树临风般倾绝人世。连韩纶都不由地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