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59、7.

　　霍元崇的脸色再度变了。因他不确定贺少轩会不会真的答应交换，如果是他义父，那么他可以放心，但是贺少轩——他不确定。
　　他忍不住道：“你怎可信他？万一他现在答应，到时却又反悔，你岂非得不偿失？”贺客中的许多人也是这么想的。自从知道贺少轩是北漠王族后，他们就不自觉地从贺少轩那一边移到了霍元崇一边，象是想与贺少轩划清界线。
　　“我信他，”她轻轻地道：“只要他今日答允，我便信他。”
　　霍元崇脸色发青，重重哼了一声，心道：三年了，你还是那么笨，一点没变。
　　“他不会答应你的，”一个声音同样清楚地道。霍元崇转头，见到那个身影后，他的脸上现出了杀机，就是那个人，曾经将她打成重伤，害他差点失去了她。他曾在心底发誓，要为她报仇，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于是他暗暗做了个手势。那些混在贺客中的暗卫做好了准备。而门边，也多了几个少年。那是他的小厮，这一次，他将他们全带了出来，原是做好了硬抢的准备。但随即，他便知道他的安排多余了，因为他的师父萧景溶出现在了门口，一身长衫，疏淡如竹。
　　“察察，南朝女子言而无信，现在你信了吧？”那人大步向厅内走来，同样无人敢挡。他的气势如虹。
　　“这年头真是奇怪，”金若兰冷笑：“自己隐瞒在先，骗婚于后，居然还说别人言而无信，师兄，你见过这么无耻无赖皮厚如墙的人么？”
　　“见过，”萧景溶悠然道：“今天刚好就有一个。”
　　金若兰笑了。
　　“三师哥，我在问你，”韦世涛始终没管别人，只盯着贺少轩，道：“行还是不行？我只信你。”
　　贺少轩看着她，神色矛盾痛苦。
　　“世上好女子千万，你何必在乎她？”那高大的男子道：“她不过一个平凡女子，有什么资格对你提条件？她以为凭她那张脸，就可以令天下男人为她裙下之臣？那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我们赫连族有的是美貌忠贞的女子，血统也比她高贵得多，你尽可挑选。我早说过，这个女子不合适做你的妻子，因为她不配。”
　　霍元崇脸色铁青，青筋暴跳，他不是不能驳那男子的话，但是他怕他驳斥之后，贺少轩冲动之下真的应了韦世涛的要求，那么，他将真的再度失去她。他，不敢赌。
　　忽然，韦世涛轻轻笑了，道：“三师哥，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与北漠现在宝座上的那个傀儡小皇帝一样，只不过操控的手由赫连承基换成了你义父罢了。既然如此，你便请吧。”
　　霍元崇惊极，那正是他最怕说出的话。一急之下，胸口又是发痛。萧景溶身形一晃，已移到他身边，手轻轻按在他肩头，内力缓运，一边轻轻在他耳边道：“他不会答应的，你放心。”
　　那义父怒喝：“好个狡诈的南朝女子，竟然离间我们父子感情。”说着一掌向她击去，竟欲故技重施。可当日与今日之势已是不同，那日是突袭无人防备。而今天除了萧景溶霍元崇师徒外，还有金若兰，及韦氏夫妇等众多武林人士，哪里再容得他嚣张？一见他抬掌，就只听众声喝喝，齐齐出掌向他击去。
　　哪知他这招却是虚招，只见他掌到中途却是变掌为抓，伸手抓住贺少轩的肩，往外甩去，喝道：“走。”左掌圈带，将众人击向他的内力拨转方向，托着贺少轩飞起的身子往外送去。众人惊呼声中，贺少轩身影已飘到门边，眼见人就要出了大厅之门，却突然从门边闪出一道剑光，将他又生生逼回了厅内。只听有人惊喜地叫：“严少侠！”那人凝剑肃立，面沉似水，正是三年不见的严嘉齐。
　　萧景溶轻轻一笑，向那义父道：“敬晖，你不是姓贺兰么？什么时候又改姓赫连了？二十年前你便输在了我的剑下，怎么还不汲取教训，改过自新，又来自取其辱了？”
　　“你懂什么？赫连是先王御赐我的国姓，我自然可以叫得，二十年前你使诈险胜，如今你敢再与我单打独斗么？”贺兰敬晖斜睨着他道。
　　萧景溶笑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用这种激将法太无趣了吧？你我既为敌国，单打独斗也好，一拥而上也好，你死了，我便达到了目的，我岂会因在乎一个虚名而养虎遗患？何况你的弟子已经输给了我的弟子，长江后浪推前浪，便算你今天赢了我，终究也还是输了。你又何必外强中干的嘴硬呢？”
　　贺兰敬晖冷哼。今日情形危急，他知道单只一个萧景溶他便未必能对付，何况还有他的师妹在旁虎视眈眈，霍元崇内功远比贺少轩为高，这一众高手加上定西王府的侍卫，他们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世子，”严嘉齐持剑行礼。霍元崇点点头，算是回应。
　　“北漠于我有杀兄之仇，今日请世子允准我为兄报仇。”他道，目光却盯着贺少轩。
　　霍元崇却颇感为难，他知道以韦世涛的性情是断不会让人在她眼睛底下杀贺少轩的。可是群情激愤，只怕不单是严嘉齐要杀他，这厅中大多数人都想杀他。他该如何做，一时也还没想好。
　　“既然你是北漠人，那便不再是我陇山弟子，”韦贤齐朗声道：“陇山派弟子听着，贺少轩等人虽与我等无私仇，但北漠犯我边境，杀南朝之人无数，北漠人皆我等之敌。今日起，凡我派弟子见北漠人即可杀之，毋庸手软，以免遗祸。”
　　韩纶等应“是。”
　　只有韦世涛面色平静，轻缓而清晰地道：“爹，今日之后你们如何对待三师兄我不管，但今天我答应送他平安出去，却是不能毁诺。三师兄，你过来。”
　　贺少轩轻哼一声，并未移动。于是她慢慢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道：“今天我最后一次叫你三师兄，今日之后，你我即为敌人，你可以杀了我，我也可以杀了你。现在，我送你出去。”
　　霍元崇忙使个眼色，他的侍卫慢慢向韦世涛身边走去。这一刻他已立定心意：不管旁人如何，谁也不能伤害他的阿畀。
　　“世子，”她头也不回地道：“请你令手下不要护我，这是我与三师哥两个人的事，自当由我俩自行承当。待会儿如有人要杀我与三师哥，也请你旁观。你是将来对付北漠的中流砥柱，万不可因一时之情让北漠有可趁之机，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霍元崇如何不明白她的话，他更了解她的为人。她知道今日她宁可身死也要守诺，但却不想将自己牵涉在内，所以才特别叮嘱不让自己掺和进来。但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却也是不能。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一举杀了北漠将来的敌患，换成别人，他想都不想就会下击杀令。可是涉及到她时，他不能不心乱，不能不多想。
　　严嘉齐怒道：“韦世涛，你想养虎遗患么？”
　　“严师哥，”她平静地道：“我知你此刻心中怨恨，但我刚才已说过，只要三师哥说出实情，我便会送他安然离开。你们将来在战场上厮杀也好，偷施暗袭也好，我都不会有一言一行阻拦，但今天，我要送他出去。”
　　霍元崇已在这片刻间做了抉择，下令：“定西王府所有人听令：保护韦世涛与贺少轩离开此地，其他北漠人尽皆格杀！”贺少轩并不足谓，但他那个义父于公于私都非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