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58、6.

　　霍元崇缓缓抬脚，向韦世涛走去。所过之处，众人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于是他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走到了新人的面前。
　　韦夫人正要开口，却被丈夫轻轻按住，冲自己缓缓摇了摇头，于是她硬是将到口边的话咽下，看着这几个鹤立鸡群的孩子。
　　霍元崇眼中只有韦世涛红色的影子，再无别人。
　　他盯着她，微微欠身，低低地问：“阿畀，你是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吗？你不做阿昊的阿畀了吗？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你不要阿昊娶别人，因为你要自己嫁给阿昊的，不是吗？”
　　那个身影连影子都不曾颤动过一下，但是，她的颈慢慢慢慢地抬了起来。最后，完全挺直了，带着一丝倔强。
　　贺少轩正要开口，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同时一个声音低声道：“让他说。”他转头，正是那黄衫女子。
　　于是霍元崇缓缓地笑了，道：“阿畀，阿昊没有娶别的女人，阿昊答应过要娶你，阿昊知道，你也没有忘了他，那么，你跟阿昊走，好吗？天长地久，阿昊跟阿畀永远都在一起，好吗？”
　　他象绕口令一样阿昊阿畀地来回倒腾，应该很搞笑，可是现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只因他声音中的那种悲凉那种期盼那种伤怀都让人有说不出的难过。
　　屋中静地没有一丝声响，贺少轩的脸已经气得铁青，他瞪着霍元崇，似乎想冲去把他撕成碎片。可是他肩上那只手却有种魔力似的，让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韦世涛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拜堂吧！”
　　那一刹那，霍元崇脸色斗变，象是不能置信似的盯着她，象是要将她看通透似的，跟着，他身形一颤，以手掩唇，闷咳了几声，跟着一丝血从手指缝中缓缓流淌下来。
　　黄衫女子眉一抖，眼中闪出一丝关怀。
　　贺少轩的身形松了下来，挑战似的看了霍元崇一眼，含着讽刺。他整了一下衣襟正要倒身下拜，只听霍元崇冷冷道：“等一等。”他的声音已恢复了冷静，手也放了下来，只余嘴角一点血迹。但他整个人已与刚才完全不同。现在的他，象一块冰，一块铁，冷，硬，理智，同时也阴沉。
　　只听他缓缓地道：“韦世涛，既然你今天要嫁给这个男人，总该先知道他是谁吧？若你在知道他是谁后，还是执意要嫁给他，我便转身就走，从此再不相扰！”
　　他声音肯定，甚至还带着一丝讥诮，似乎甚有把握当她知道贺少轩是谁后，她便不会再嫁给他。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静默后，终于，她轻轻问：“三师哥，你是谁？”声音轻，却清晰，同样的——坚定不移。
　　于是贺少轩的脸色变了。他盯着面前那刺眼的红色喜服，仿佛面前的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师妹。
　　“告诉我，你是谁，”她再度轻轻地道，似乎怕吵醒了谁的好梦似的：“我知道你叫贺少轩，可你还是谁？”
　　贺少轩闭紧了唇，胸口起伏，脸色发白。
　　“小子，回她的话。”那黄衫女子冷冷道，手上微微用力。
　　“姑姑，放开他，”韦世涛虽未揭开盖头，却象是对周围的事都亲眼目睹，她对着贺少轩道：“其实你是谁都不要紧，你是王侯公子也好，是贫民百姓也罢，对我都一样。只要——你不是北漠人！”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身上。很多贺客的脸色都变了，包括韦氏夫妇。
　　北漠人，是他们的敌人。
　　几个人影窜向贺少轩，同时也有几道人影跃向霍元崇，终于，那几个人影互相凝固住，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招制住对方。如果缠斗起来，谁都未必讨得了好。所以只有等，等时机再出击。
　　霍元崇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还带有一丝欣赏。
　　“你怎么知道？”贺少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那片红色，眼中也象是被染了红，要滴出血来，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低沉。
　　“这有什么难猜的？”韦世涛带点不屑的声音：“霍元崇知道对我来说，只要是南朝人，那便毫无分别，哪怕是街头乞儿，我也会信守承诺，只有南朝的敌人，我才会动摇心志。所以，他若无十分把握你是外族之人，今天是不敢来搅扰喜堂的，他亦知晓，若他敢如此，我会第一个杀了他，而我要杀他，无论他武功多高，他都会束手待毙。目下他尚有许多事还没做，此刻他还舍不得死。世子，可是如此？”
　　这一番话下来，贺客的神色又是一变。他们原料到这个来踢场子的人定非一般人，却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定西王府的世子。之前的那些传言只怕是真的。那就是定西王世子喜欢的是一个江湖女子。
　　霍元崇的心这时才真正落回腔子，他放心了，她还是阿畀，是他的阿畀，他面前的障碍轰然坍塌，所以他轻松一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于是她慢慢除下了盖头，用自己的手，贺客们只觉眼前一亮，那个全身鲜艳红色的女子竟然美伦美奂，宛若天人。
　　霍元崇也呆住了，他原知道她美，却没想到经过了三年，她竟然从眉目如画蜕变成了倾国倾城。
　　她语气平静地道：“三师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无论你是谁，今天我保你能平安离开此地。日后如何，各凭本事。”
　　霍元崇嘴角上扬，这才是他的阿畀。明快，坦荡，宽宏，脱俗。
　　“我叫赫连弘基，察察是我的小名。”贺少轩也平静下来。黄衫女子收回手。
　　“赫连？”她只轻问一声，他便知道她猜到了哪里。
　　“不错，”他傲然道：“现在的北漠皇帝是我远亲，那个位置原该是我的，赫连承基杀了我的父亲，立了个傀儡做皇帝，以便胁天子以令诸侯。”
　　“那是你的家事，我不问了。”她忽然阻止了他，道：“既然你是北漠人，你我便是敌人，婚事就此做罢，你看如何？”
　　贺少轩盯着她：“若是没有他，今日我便会娶了你……”
　　她轻轻摇头：“即使没有他，你仍是北漠人，我仍是南朝人，即便与你结了婚，你我仍会兵戎相见。除非——”
　　“什么？”贺少轩忽然充满了期待，霍元崇的脸色变了变，他已猜到她将以什么做为交换。他原怕她会以此为交换。
　　“除非，你答允做了北漠之王后，与南朝握手言和，永远修好，不起战端，那么今日我仍会践诺，嫁你为妻！”她清清楚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