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54、2.

　　霍元崇回到了王府。
　　然后他就发现，王府中多了两个人，准确地说，是多了好些人，只是以此二人为主，其他人不过是他们带来的仆役。这两个人来头倒也不小，一个是东平郡王的四小姐潘京娘，另一个就是靖南王的小女儿薛孝真，说起来都不算是外人，一个是健在的母亲方的亲戚，一个是已去世的曾祖母方的亲戚。两人年纪也都差不多大，薛孝真十六，潘京娘十九。表面的说法，是来串门子走亲戚，实际想来干什么，瞎子也看得出来。
　　于是霍元崇的接风宴上，这两人就被一左一右安排在霍元崇身边，霍元崇真有点哭笑不得。他不是对两位表妹没好感，而是仅限于好感而已。就算他能忘了那个人，眼前的这两人也不是他想选的那类人。除非皇上再来个赐婚，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娶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于是这场宴请于他来说甚是无趣，他宁可指点康弘等人习武，至少这些人教会了，还能起到点保护他的作用，可是跟家人的这场饮宴，除了浪费时间还是浪费时间。曾经的他，在这样的场合也应付的游刃有余，长袖善舞，可现在，他只觉得累。刚从血雨腥风的战场上下来，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安安静静休息两天。然后再做他必须要做的那些事。可显然，家人希望能利用在他王府的这些日子，把他的婚姻大事给定下来。当然，家人还是给了他选择的，这个选择就是：薛孝真，或者是潘京娘。暗中的较量就是：定西王府要靠向哪一边，准确地说，定西军要靠向哪一边。无论他靠向哪一边，对另一边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在谁都没亮底牌前，他也只能装聋作哑。
　　好在定西王妃还是心疼儿子的，见他面露倦色时，见好就收，让人侍候他去休息了。等他沐浴完换了衣服上床时，就发现尽忠职守的康弘已经将那束保留了三年的花放在桌上的花瓶中了，他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上床睡觉。
　　他的三哥四哥早已结婚成家生子，分到府外去住了。亲弟元礼一年前已结婚，娶的是陈国公的二小姐苏纨。因霍元崇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定西王妃潘氏便将小儿子留在家中以解膝下寂寞，结了婚也没让他分府出去住。因儿媳是自己挑的，所以这对婆媳也还算是和睦。现在就只有霍元崇的亲事让她操心了。她也不是没听到传闻，毕竟明都还有她的娘家，关于儿子跟一个江湖女子的事，她起先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年青人么，有点风流韵事也不稀奇，只要不过份就行。只要儿子喜欢，将来也不是不能收个房的。她也聪明地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免到时不好收拾。她的底线就是：正妻得娶个正经八百的世家女子。这是脸面，也是联盟，更是血统。缺哪样都不行。这一点上，她至少得做一半的主，由不得儿子乱来。其实她是想按自己的主意给儿子挑的，但这个儿子，因是八年的质子生活加上回来后的军旅生涯，跟她的亲近程度远远比不上小儿子元礼，她能感到儿子在恭敬后面藏着的那种疏离。本来是想让儿子跟娘家亲成婚后，她们婆媳一起将儿子的心拢回来。可谁成想却发生了那样的事，连她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儿子似的。因为当年做主让儿子跟潘月娘定亲的人中就有她，甚至可以说她是主谋。为了让儿子早点回来，也为了加大自己在定西王府后院的势力，她需要这桩亲上做亲的婚事。尽管儿子回来后没有提一句潘家的不是，也没有对她的态度有任何明显的变化，但作为亲娘，她还是能感到儿子在那件事后，离她又远了一点。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娘家不争气。
　　比如潘京娘和薛孝真，至少在外貌上明显有高低，只要这男人有正常的审美，都会选娇美妩媚的薛孝真。潘京娘虽然长得比姐姐好看一点，但也就仅限于那一点。论到容貌，她其实很普通，唯一好的就是性情，乖顺听话，不象薛孝真那么跳脱好强，甚至可以说薛孝真有点蛮横骄纵，不过嘛，一般漂亮女孩子都这样。今晚看到儿子淡淡的，就知道他谁也没看中，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都住在府里，有的是时间接触。
　　于是第二天，霍元崇早上醒来，在梳洗时，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叫：“表哥，你起来了吗？”一听就是薛孝真的声音，清脆地有点尖锐，他听着都觉得耳朵痛，所以他就装没听见，只是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小厮，他的院子本来就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的。康良低低道：“小的们拦了，可拦不住。”以薛孝真的任性，这些奴才还真不敢硬拦。
　　“表哥，你为什么不理我？”薛孝真也很简单粗暴，没人应，她就直接推门进房。
　　霍元崇连叫她出去两个字都懒得说。丢下擦脸的毛巾，就伸开手，直接让人更衣。你粗暴我就流氓，看谁皮厚过谁。
　　当然薛孝真流氓不过他，她毕竟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见他真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让人当场脱衣服，她就不能不脸红心跳了，于是用了惯常的小儿女之态：一跺脚，嗔了一声：“你怎么……”转头又跑出房去。霍元崇冷笑，就薛孝真这级别的简单粗暴，他手下的小厮都够当她师父的了。
　　“以后，”他慢慢地道：“再有人随便进我的院子屋子，你们就自己去领家法棍子。”于是小厮们明白了：软劝不行就硬拦，上方宝剑都给了，不用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霍元崇出屋时，就见到了走来走去的薛孝真和静立不动的潘京娘。可惜的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两个词都用不到这两人身上：潘京娘长得太平常，薛孝真又不够迅捷灵活。
　　霍元崇认了，自己不做陪客这一天都别想安生，于是直接问：“想去哪儿玩？”
　　这个么，王妃已经暗示过，儿子喜欢宝马宝剑，既然两位世家小姐于武不通，那就没的选了。薛孝真抢着道：“听人说表哥有好几匹宝马，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啊。”
　　霍元崇微笑：“我没有好几匹，我有好几十匹。你会骑马吗？”
　　薛孝真倒真会，她几个哥哥兄弟跟霍氏兄弟一样，都爱武好战，她自小就跟他们骑马了。
　　“当然会，不过就不知道潘姐姐会不会？”她得意地看向潘京娘。潘京娘还真不会。潘家久居繁华之地，无论身子骨还是精神都被江南的柔美风流泡得软了，连家中男子都弃武就文，何况是女子？于是她低下头，道：“那你们去吧，我回房绣花。”
　　霍元崇还真不能让她走，两个女孩子一起，倒还说得清，剩一个人的话有的事就未必说的清了。何况看薛孝真的样子，还多半真是个简单粗暴，任性随意的人。
　　“一起去吧，碧桃她们会教你骑的。”霍元崇淡淡地道。当先走出院子。潘京娘眼中亮了一下，但随即垂下头，踏着小碎步，弱柳扶风般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