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55、3.

　　事实上，薛孝真骑的还真不错，她不仅姿态优美，且有种英气勃勃的青春朝气，霍元崇觉得自己有点小看她了。不知怎的，看着她骑马飞驰的样子，他就想起了另一个人，也是喜欢快马，也是笑如春风。那感觉还真的让他恍惚了一下。
　　相比之下，潘京娘就差得多了，她连坐在马上都惊的面无血色，于是霍元崇也就不再为难她了，让她在马场外看看就好了。不然万一她摔下马来，不管真摔假摔，他都脱不了干系，倒不是怕人追究，是怕有人借此事缠上自己。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省事。
　　薛孝真一勒马，就瞬停在霍元崇的马前，霍元崇的马也真是宝马，就这么眼瞅着另一匹马飞一般冲过来，楞是眨着眼，一动不动地立着，好象料准了，它不会冲到自己身上一样。这别说是马，就是人都会吓得转身就跑的。而它谈定的面不改色。
　　“表哥，你的马真好，”薛孝真赞道，跟着就简单粗暴了：“送我一匹好吗？”
　　倘若平时，送也就送了，霍元崇也不是小气的人，可是这种敏感时刻，送一匹马就有可能让人说成是：定情马，便会有人利用这件事兴风作浪，然后说不准那潘京娘就得管自己要字要画，以求个心理平衡，接下来就象滚雪球一下麻烦越来越多，霍元崇对这类麻烦没兴趣，所以直接摇头拒绝：“这些都是军马，将来都是要送给将军们上战场的，不能随意送人。你要想要，我出银子，你去马市上挑一匹好了。”言下之意：我的东西，你想都别想。
　　“反正是送人，送谁不都一样？”薛孝真开始蛮横地撒娇：“表哥，你就送我一匹么，我哥哥们的马都不及你的好。我喜欢你的马。”南马不如北马，这谁都知道。
　　“不一样，”霍元崇笑眯眯地说着拒绝的话：“军马都是经过训练的，训练出一匹军马所费的功夫远非常马可比。你只是骑着玩玩，普通马就可以了，军马给了你也是浪费。而且，军中视军马为性命，将士们要是知道训练出来的军马随便送人，会影响军中士气的。他们会觉得羞辱。所以我不能送你军马。”用于打仗的马，随随便便送给个女人，就跟烽火戏诸侯的效果差不多了。
　　薛孝真不懂，也不想懂，她就只想要马。于是她指着早已注意到的一个单独马厩中的马，问：“那匹呢？也是军马？”
　　军马会有烙印，霍元崇的马身上的确都有定西军的烙印，那也是为了怕万一走丢后，方便寻回的。可是那匹单独马厩中的没有。她上马前参观马厩挑马时就注意到了。
　　那是一匹神骏非凡的马。
　　修长的腿，高高的身子，长长的鬣鬃，一直高傲地昂着的头，美丽的马额头上还有一从形似弯月的黑色的毛。它走动时的优美身姿就象它是一个君主。它的眼睛大而明亮，既有温驯也含着倔强。尤其是它身上的毛色，非常奇特，全身洁白，四个长腿却是乌黑，看上去就象银色的雪覆在黑色的山上，既奇异又美丽。
　　霍元崇笑了，因为那是他预备送给韦世涛的马，他说过，要为她挑一匹好马。这匹马，叫雪压玄城。与他座下的乌云盖雪，颜色正好全然相反。乌云盖雪是全身黑毛，但四蹄雪白，额上有一丛类似太阳的白毛。康良几个私下里给这两匹神驹起了个绰号：日月双骑。两匹马可说是天生一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两匹马皆为雄马。但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能找到这么一匹几乎完全相配的马已经非常不容易，霍元崇是花了百两黄金才好容易购得的。买回来后，都是由他亲自训练的，从不假手他人。当时他还同时买下一匹雪色的宝马，那是一匹雌马，也是同这两匹马一样是千里驹。若不是为了配自己的座下马，他倒宁可将那匹马送给韦世涛，因为那匹马性子更温顺些，脚力也比雪压玄城好，而且血统更纯。但霍元崇原本心里就有结，所以分外想在外在的东西上体现一下他跟韦世涛的缘份，因此雪压玄城理所当然入选，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替韦世涛留着那匹雌雪驹，反正自己的心都给了她了，自不会在乎多送一匹马，但必须等到她完全属于他后。在这类事情上，他很痴迷成双成对那类吉利的预言。
　　“那是帮一个朋友定的，”他说的也是实话：“三年前她就要了，我答应驯好后送去给她。”
　　“你可以再挑一匹马送给他，”薛孝真任性地道：“这匹就先送给我吧。”
　　霍元崇笑着摇头，态度很好，但也很坚决。
　　“表哥——”薛孝真还想撒娇，霍元崇却已经打算结束谈话了，转头对康弘道：“明天你陪真儿和京娘去马市，让她们一人挑一匹马，算我送的。交给她们的侍卫首领。”她们来自然是有人护送的，护送的人就是侍卫首领，管她们会不会骑，一视同仁就是最明显的拒绝。
　　说完，他就直接带马离开她。撒娇不是不好，他也不是不喜欢，但要分什么人。韦世涛若是这样子撒娇，别说是一匹马，就是他整个人都会送了给她。其他人就算了。从小到大，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且很多都是自愿送上门的女人。举凡一哭二闹三上吊，撒娇媚眼投送抱的事他玩的都不想再玩了。
　　让爱驹尽兴跑了几圈后，他就带她们回去了，骑马这件事也是要有同好的，比如他的那些将军们，还比如她，跟他们在一起，他可以骑几天几夜都兴致盎然。这两个大小姐只会让他觉得累。于是他就简单粗暴的将她们甩给了弟弟元礼，自己回房大睡。
　　又次日，弟媳苏纨请他，他只好去，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弟弟的面子。果然，苏纨让他看了京娘的女红，从良心上来说，京娘的女红比起韦世涛的女红，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论精细程度还是品味上来说，都是无法比的。他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可问题是还有感情啊，论感情，那是谁都比不了韦世涛在他心中的位置的。所以再好，也只能敬谢不敏。开玩笑，这东西要是收了，不等于放堆炮竹在怀里，就等着它炸么。他还没糊涂到不要命的地步。他倒不怕东平郡王那里要他的命，他是怕那丫头哪天想起这岔儿来要他的命。那可是一辈子的把柄，打量着他在她手中的把柄还不够多，还现填眼的送个过去是吧？
　　好吧，你送女红我就送剑，再下一日，薛孝真就说哥哥们托她送几把好剑给霍元崇，霍元崇坚决不上这个套儿，要送早送了，回来那天不说送，这都第四日了，才想起来送，你当我霍五少是傻子，看不出你两个暗中较劲儿的剑拔弩张？笑话，脂粉堆中打过滚的人，谁是雏儿？霍元崇直接说我不缺剑，正多的没地儿搁呢，要不你叫你哥到我这儿来挑几口带回去玩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霍元崇终于火了，没见过见天这么轮番上阵的，当他闲着没事陪大小姐们猜谜逛花灯会？于是简单粗暴的吩咐：关门，说我忙，等忙完了再看大小姐们演戏。
　　这一忙就忙的没消息了。
　　反正他那小院，别说是两位大小姐，就是元礼都进不去半步。幸好定西王妃没去碰这个钉子，否则也得吃闭门羹。王妃跟王爷诉苦：好歹也是你亲生儿子嫡封的世子啊，你不能一点儿不管吧。王爷也只笑笑，指点她，凡事要有分寸，这拉郎配的事也不能天天搞，否则换哪个男人都受不了。想打动男人的心，总要注意点方式方法，时间地点。总不能一台戏从年头唱到年尾都不换的吧。于是王妃决定换个方法去挑动儿子春心。
　　可这还没等到她想出新招来呢，那边霍元崇的春心就动了。他不是突然就动的，而是被激出来的动的。只因他收到线报：韦世涛要成婚了。
　　他立马就在他那小院坐不住了。别的女人或许会拿这个来挑动他的春心，他知道那丫头绝对不会，她是玩真的，算算她跟贺少轩的三年之约确实也该到了，那个贺少轩估计在北边儿折腾得差不多了，想找个伴儿回去一起折腾，因此就去陇山提亲践约了。
　　他得过去阻止，不阻止这女人就真的再也不归他所有了。她绝对会象当初承诺给贺少轩的话一样，结婚就再不见霍元崇也不会再理他。这他如何受得了？好在他有贺少轩的把柄在手上。灵不灵都得一试。于是他吩咐准备起程去陇山派。康弘还死脑筋地问带不带花，霍元崇横了他一眼，带什么花，霍五少这次去就是要采花的。但也不能空手去啊，总得找个名目么。中国人不是爱送礼么？于是：“去将那颗夜明珠拿来，用个好点的匣子盛上。”那是御赐的东西，送人不丢份。
　　“世子，”康良小声道：“是不是简薄了些？至少也得备个四色礼啊。”
　　霍元崇此时真没心思想这些身外之物，于是挥挥手道：“你们看着办吧。”权力既然下放，那就别怪人家卖了你。
　　只将亲弟元礼叫过来打了声招呼，他就打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元礼一把拉住他，道：“那两位大小姐怎么办？”
　　“想法子给送回去，”霍元崇心情不好，连带语气也不好：“别让她们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元礼也为难，自小这个哥哥都是他的精神领袖，他佩服哥哥，也怕哥哥的脾气，可是：“万一那两位硬要去找你怎么办？”
　　霍元崇瞪他：“拦着，拦不住就杀，我不管她们是谁，但如果她们坏了我的好事，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元礼松开了手，决定不再作茧自缚，这会子说哥哥要杀人，他绝对信。现下哥哥的眼中就是想找个出气筒的疯狂样子。他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爹娘那儿我不辞行了，你等我走后再跟他们说，”霍元崇急着更衣出发：“就说我有点儿急事要办，过些日子就回来，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必派人打听，横竖丢不了。”
　　元礼差点笑出来，这当儿他还知道说笑，说明他至少成竹在胸。
　　“那你自己当心。”元礼关心地道。
　　霍元崇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老婆吧，别叫她跟潘京娘走得太近。那女孩子看着不声不响，低眉顺眼的，心思却不少。别一个不小心栽进去，到时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元礼正楞神呢，哥哥已开门唤小厮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