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45、44.

　　走了约十多日后，定西王府的几个丫头小厮已是快马赶到，不仅带来了他的书和小玩物，竟然连毛皮的衣裳垫褥也带了来。当即便将车厢里的垫褥都换成了厚的，韦世涛大呼舒服。见她如此欢喜，他也自感愉悦。且她的伤势也在慢慢痊愈，虽然仍是浑身无力，可是坐起缓行却是渐无问题。碧桃红莲原也是霍元崇亲授的八个会功夫的侍婢之一，本就是备着将来护卫世子妃的。照顾起韦世涛更为方便。霍元崇也无须再亲力亲为，虽不无遗憾，却是省下不少精力去琢磨他的“大事”去了。
　　这日韦世涛在车里待不住，非要去骑马，霍元崇便让碧桃与她并乘一骑，自己却是坐在车中看信回信。他在朝中耳目众多，常有各色人等往来传信，无论大事小情，他都极为重视，闲话当中往往藏有重要的情报。所以回信的力度亲疏也都各自有别，非他亲自动手不可。因车厢到底不比室内，写起字来比在固定不动的桌子上费力，因此写了不多会儿已觉手腕发酸，他便停下笔来，撩开车窗帘用玉钩钩住，边揉着手腕边顺便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听得韦世涛的笑声，他的嘴角也禁不住向上弯翘，扬声道：“碧桃，行得慢些，别由着阿畀的性子。”碧桃应了一声，从韦世涛手里接过马缰，控着马匹缓行。但见车帘一挑，师姑钻进车里喝水，他忙亲自斟了茶双手递了过去。
　　这车原是皇帝出巡时的行辇之一，车厢可容六人同坐，前后可隔可合，吃喝拉撒睡一应都可以车内解决。车厢设计精巧，布满各式暗格搁板，可收可放，同时存放许多东西。车厢底也是特制的，可以当贮藏柜使用，也可在夏季放冰冬季放炭。总之，车厢是的每一个角落都充分利用了起来，却又半点不显拥挤局促，连师姑这样不常夸赞的人都说：皇帝老儿真会享受。当然下一句便是：你小子也真会骗东西。不过这倒是错怪了霍元崇了，这车真不是他骗来的，他是正大光明要来的。
　　她边喝着水边看着车窗外说个不停的韦世涛，问他：“你说这丫头成天哪来那么多话的？只要睁着眼就说个不停，也不嫌累。”霍元崇只笑笑，看自己的信。
　　“不过她的嘴倒是够甜的，姐姐妹妹的叫得挺亲热。”韦世涛出身不高，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官家小姐，自然没把碧桃红莲当丫环看，一听说都比她大两三岁，立马就跟人家攀关系叫起姐姐来。两人先还不敢应，后来见霍元崇默许，便也不再反驳推脱，于是这边叫碧桃姐姐红莲姐姐，全无禁忌。那边仍是规规矩矩地“韦小姐”，半点不敢逾越。她在陇山派当惯了小师妹，撒娇讨好的功夫自非泛泛，时不时地拍拍两位姐姐的马屁，借机要东要西要点非份之求，她们也只消霍元崇不反对，便尽量满足，因此不过几天，就熟得跟多年老友似的。霍元崇尽自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却也不忍让她不开心，便也只得眼睁眼闭地由她去了。好在碧桃红莲是多年的家生子儿，又自小得府中调教，颇知规矩，不是那等没眼色自狂自大之人，又侍候了霍元崇多年，于他的喜好禁忌多有深知，比如喝药这事，就是无论韦世涛如何软磨硬泡都是不管用的，两人也是使尽心机哄骗利诱地让她按时吃药。为此也让霍元崇省了不少心。
　　“阿昊，”师姑看着那几个丫头问他：“你有没听你师父说过当年武林第一美女剑客沈无垢的事？”
　　霍元崇摇摇头道：“师父从不跟我说武林中事，他说我是世家子弟，不会在江湖中闯荡，那些事不知也罢，免得知道得越多事越多。我所知的一些皮毛还是高炽等这些侍卫平时无意中谈起的。师父叫我别多打听，我也就没多问。师姑怎么想起她来？”
　　“你那个丫头，总让我想起这个女人来，”她道：“当年她突然从武林中消失，有人说她嫁了个好丈夫归隐江湖了，也有人说她其实早已死了，是被嫉妒她的人所杀，还有人说她乘船去了海外爪哇国，总之是众说纷纭。成为了武林中的奇案之一。”
　　霍元崇心中一动，放下书信，道：“阿畀的父母健在，应该不会有什么疑议吧？”
　　师姑看了他一眼，问：“你见过她的父母？他们长得可有相似之处？”
　　霍元崇在心底里将韦氏夫妇的容貌与韦世涛的容貌几经比对，摇了摇头道：“倒确实不太象，虽然他父母也算得郎才女貌，容貌出众，不过比起她来，好象的确是差了许多。但这也不奇，尽有父母子女并不相像的亲生父女，似乎不能做为不是亲生的证据。”
　　师姑道：“可惜我的丹青很差，不然画张图也许你便明白了。”
　　霍元崇心道：你何止丹青差啊，除了武功，你样样都稀松，师父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跟你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你的。可是看看窗外马上的那位，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更象在骂自己。韦世涛比起师姑来，更是差得提都提不起。
　　“改日见到了你师父，你可问问他，让他给你画张沈无垢的小像，你可以比对了看看。”她又乱出主意。
　　他不禁白了她一眼，道：“师父又会说我无聊了，肯定理都不会理我。那沈无垢再美再好，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这会儿说有什么意义？我不去，要去您自己去，我不想给师父骂。”
　　“跟你师父一样死脑筋，”她忍不住骂：“活该你们一辈子没人喜欢。”
　　霍元崇只嘻嘻笑，从不会跟这位嘴硬心软的师姑生气。说起来她跟韦世涛还真挺像的，都是善良热心，对人从不设防，常常被人一哄骗就把心全掏出来给人家了，也难怪师父一边骂着一边又暗中回护的，要不是师父，估计师姑被人卖八十回还只当人家是好心帮她的人呢。
　　“喂，丫头，你过来。”师姑叫。霍元崇很无奈，明明人家大名小名都有，可师姑叫起来还是一口一个丫头，越叫越顺。韦世涛真心好说话，人家叫什么都应。一听师姑大人呼唤，便让碧桃圈回马来并骑车边，笑着问：“师姑，叫我什么事？”
　　“我问你，你认识一个叫沈无垢的人吗？”师姑问，霍元崇不由暗嗔她多事，韦世涛活得挺快乐的，干嘛非要把当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全揪出来过一遍？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么？
　　韦世涛认真想了半天，终于摇摇头，道：“不认识，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要不，我帮你打听一下？她是不是师姑的故友？”
　　霍元崇直翻眼，一个不够再添上一个，闲的发慌是么？这爱惹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戒掉？
　　“也算不上故友，最多只是个故人，点头之交而已。”师姑也有点困惑，又打量了韦世涛几眼，问：“你是父母亲生的么？”
　　霍元崇刚喝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有这么问话的吗？这不指着鼻子骂人么？
　　哪知自己那活宝贝却一点没生气，嘻皮笑脸地道：“不是的，我是师姑亲生的。”得，这两人还对上眼了。
　　于是问的人答的人一起大笑，完全不理会碧桃的尴尬和霍元崇的脸色。师姑一高兴，立马道：“丫头，我带你骑马。”还没等霍元崇反对，那活宝已经欢呼：“好耶，师姑快来，我要跟你骑。”霍元崇忙道：“师姑，她伤没好。”师姑却白眼他：“我不知道么？要你来提醒？”她已是跃出车去，将碧桃一提往车上一放，就坐在了韦世涛身后，双腿一夹，马立即便窜出去了。霍元崇真急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女人加一块儿能连天都翻了，忙起身出了车厢，示意侍卫让出一骑，飞身跃上，追赶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