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25、24.

　　康宁轻轻走进来收拾床铺，康良打来净水。边侍候霍元崇康良边轻声问：“世子，你真的相信他？”
　　霍元崇淡淡看着他：“你说呢？”
　　任何未经考验的人与事都是不可信的。
　　“那您还收留他？”
　　“我为什么不收？”霍元崇笑：“任何人都有用，只是看怎么用，用在哪里而已。”
　　康宁低声道：“韦姑娘来过，又走了。”
　　霍元崇一怔：“贺少轩呢？”
　　“出去有一会儿了。”
　　“一个人？”
　　“同严姑娘一起出去的。”康宁道：“韦姑娘说伤口疼，一直在屋里睡觉。”
　　霍元崇一笑，丢下毛巾，道：“走，看看那丫头去。”
　　韦世涛正将下巴放在桌上，看着一只蚂蚁爬来爬去。
　　霍元崇走进门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走近她，低下身子，看了一会儿蚂蚁，问：“可想出去？”
　　“不想。”她懒洋洋地道。
　　“那么，可想吃点好吃的？”
　　“不想。”她还是那副样子。
　　霍元崇倒有点摸不透了，索性坐到凳子上，问：“那你找我干什么？”
　　“本来想同你说说话的，后来又觉得说的没意思。”她道：“所以就来看蚂蚁爬了。”
　　“也许，这个没意思，对我来说却是有意思，”他道：“同我说说好吗？”
　　她将脑袋转了个方向，把脸贴在了桌子上，脸上的肉便挤在一处，显得有点儿滑稽。
　　“阿昊，我忽然觉得不快乐了。”她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你白天说过的话后，我觉得不快乐了。”
　　“是因为我话说的太重，太凶？”他试探着问。
　　“不是，”她道：“就是觉得心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好象对不起三师哥，又好象对不起你。”
　　“到底最对不起谁？”他皱起眉。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如果我死了，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好象欠了你什么似的。如果因此让你下半辈子都不快乐的话，我很罪大恶极。”
　　“噢，”他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那就好好活着，便是对得起我了。”
　　“可是这样，我又觉得对不起三师哥，”她道：“因为我知道我若死了，三师哥决不会让下半辈子都不快乐的。他会难过一段时间，也许这段时间还很长，可是过后他就会重新找到快乐，他不会忘记我，可也不会因为我而失去快乐。”
　　“噢，”他的眉梢扬了起来，看来这丫头还是能调教下去的。
　　“然后呢？”他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问你，其实你喜欢我更多一点点，是吗？”
　　他看着她，觉得她其实还是很笨，这个问题会有第二个答案么？
　　“可是你却不能娶我，”她坦白的眼神：“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娶我，你只会娶与你门当户对的女子，不是东平王之女，就是镇北郡王之女，又或是那个靖南王之女，总之，你只会娶能给你带来利益的女子，哪怕是暂时的利益。”
　　他又觉得自己错了，她其实并不笨，不但不笨，而且相当聪明，她一下子就点到了他的要害死穴。他突然很后悔自己追问这个问题。就象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就自愿地跳了下去。
　　“然后呢？”他闷闷地问。真的觉得很胸闷，象胸口堵着一块布。
　　“三师哥可以娶我，”她同样直率：“不管他是谁，他会娶我，因为他想的没你那么多，所以他想到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哪怕会有暂时的阻拦者，但他最终还是会去做到。”
　　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知道她说得没错。
　　“娘说过，如果一件东西再好，但它不是你的，它不属于你，那么哪怕它是天下第一，那也跟你没关系，因为你根本得不到它。”她道：“相反，如果一件东西别人都说它不好，很差劲，但是这东西就在你眼前，你伸手就可以摸到，碰到，拿到，那么这东西就是属于你的。你就应该珍惜。阿昊，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他牵了牵嘴角，道：“我明白。”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难听。
　　她的脸上也浮上一层悲伤之色，淡淡的，让人伤感。
　　“阿昊，你这么好，有时我都觉得，如果这世上有完美，那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越来越轻：“可是这完美却不是我的，尽管我舍不得，尽管我很害怕，可是我还是应该放掉这份完美，让它属于应该拥有它的人。阿昊，我不是你的阿畀，我是贺少轩的小师妹。”
　　他的胸口象被一只大锤重重敲了一下，刹时疼痛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痛得他浑身颤抖，酸软无力。他想说不，可是他开不了口，也发不出声音。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到他无法准备。他忽然恨极了她的聪明剔透。
　　“你闭上眼。”她道。
　　他闭上眼，不怀疑，不迟疑。
　　她轻轻亲在他的眼上，他的唇上，一如当日在密林中，他重伤的那个夜晚。
　　“就当自己又做了个梦吧。”她的声音抖得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梦了。”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康良康宁等了半天才敢进房。
　　霍元崇呆呆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扶我回房。”他道。两人忙过来扶他，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目光无神，浑身汗湿，仿若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