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84、26.

　　次日，韦世涛换了大装前来叩辞“父母”，刘月娥也是大装，慈爱温柔的笑里不免带了宿夜的疲惫，她取过盘中的玉如意，想亲手递给韦世涛，可手刚刚伸出，旁边就有一个笑容满脸的五福夫人伸手接过了那玉如意，代韦世涛谢了她。见丈夫对自己防范到了如此地步，刘月娥知道大势已去。今后自己母子在靖南王府的地位已是形同虚设。多年的辛苦设局，步步为营，竟然就毁在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她的眼底不禁露出恨意。
　　韦世涛没注意，她正为自己这身衣服不自在。而且霍元崇也没来，说是什么碍于规矩，先得由薛世泽的二弟薛世湘先将她背进花轿，然后送到京城中薛世泽的府第再住两天，再然后方能由霍元崇去薛世泽的世子府迎亲。她嫌麻烦。
　　薛延宁也正慈爱地望着她，虽然只跟她处了一个月不到，但他已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儿。她跟他其他子女不一样，很不一样。
　　见她冲自己叩头，他的笑容便深了许多，真了许多。由得她叩完了应该叩的头后，他示意她挪近些。先是从手上将一串和阗玉的白色十八子珠串抹下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道：“跟了我几十年的东西了，给你做个念想吧。”她的眼圈便是一红。
　　跟着他从身后人捧着的盘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个东西，周围人的脸色便变了，这正是靖南王用于调兵的兵符。这枚兵符只能为靖南王所拥有，便是世子薛世泽也须请示过后才能借用，他的世子兵符的权力远没有这枚王爷兵符大。
　　“这是靖南军的调兵兵符，我专为你多制了一件，”见她露出疑惑之色，他便缓缓道：“用它可调动所有靖南军，包括你的长兄薛世泽。记住：你不要将它给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丈夫霍元崇或是你将来的孩子，你只能自己拥有它，如果有一天，你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你便用它调动靖南军保护自己。”如同霍元崇了解他父子一样，他也了解霍元崇，为了避免将来可能的始乱终弃，他为她备了后路。
　　她明白他的意思，尽管她不相信霍元崇将来会对不起她，不过对他的好意，她还是再一次地感动了。于是她再次恭恭敬敬地叩下头去，伸双手接过了那枚小小却沉重的兵符。
　　霍元崇再次料中：薛世泽将送出昂贵的嫁妆，而最终感动这个心软善良的丫头。
　　薛延宁取出第三件东西，是一枚长剑。他没有抽出，大喜的日子，出剑不吉。他只是递给了她，告诉她：“这是我当年为你母亲觅得的一支上古利器，名唤七星龙渊，可惜还没送到她手上便发生了意外。你既喜欢使剑，便替你母亲收下。若有人想伤你，你便用此剑杀了他，不要手软，我和你母亲无论今后在哪里，都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你明白吗？”
　　她自然明白。于是如前一般叩头受剑。
　　薛延宁道：“其他的俗物妆奁，不过是随例而已，已先期送往你长兄的世子府中，等你出嫁那天，会随着你的喜轿一起递往霍元崇的府第。你替我亲口告诉他：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他日后好好待你。”
　　她叩头在地，第一次道：“多谢爹爹，爹爹保重。女儿叩辞。”
　　伏首在地，久久之后方才起身，转身离开。薛世湘忙走前几步，到了门外，将她背在身上，一直穿过府院，将她送进轿中。薛延宁盯着她的背影，眼眶渐渐湿润。
　　虽是规矩婚前不能见面，但霍元崇还是按捺不住想盼的心情，换了装束，夹杂在薛世泽派来的迎亲队伍中翘首以待，于明都城外等候花轿到来。
　　等那行人出现后，薛世湘停下马，等世子府的人上前见礼。然后将护卫的人全都换成了世子府的人，仍由薛世湘护送进城。而其他靖南王府的护从人员自此便返回王府交令，以后韦世涛的安全便由世子府接管，他们的责任便已完成。
　　霍元崇不动声色的移到花轿旁。这些世子府侍卫早得到薛世泽的暗中嘱咐及霍元崇给的好处，于是装成没看见的样子，默默闪开位置，由他去同韦世涛说几句悄悄话。
　　霍元崇走近轿窗边，低声唤：“阿畀？”他得确认里面的人是他想要的人，而没有被偷梁换柱。
　　轿里低低咦了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问：“是阿昊么？”他一颗心才落下来，是她！
　　“别掀，”他低声阻止了那个将要开启的轿窗帘，不吉的事他不想做，仍然用低的只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里面的人答：“我挺好的，就是这几天睡不着，我很害怕。”
　　他嘴角又开始上弯，道：“我也没睡好，很紧张，我怕迎来的不是你。”
　　“怎么会？”她十分惊奇的声音：“你想太多了吧？”这么多高手加他派来的明卫暗卫眼睁睁看着，靖南王府也无法调包。
　　“你没事就好，”他安慰：“别怕，过两天我们便见面了。”
　　她噢了一声，又道：“王爷送了我好几件贵重东西，是……”
　　“现在别说这个，”他低低阻止，实在有点头痛这丫头关注的永远落不在点上：“以后你再慢慢告诉我。快说想吃什么点心，回头我让人送来给你。”
　　他知道她紧张，所以饮食减少，现在到了京城了，可得好好补补，不然怎么有力气洞房花烛？
　　“不用了，”她道：“王府天天做好吃的给我，我都吃胖了。要不，你给我沈叔大舅他们送点好吃的吧，他们多半还没吃过那林家娘子的好点心。”
　　“好，”他答应。小事一桩，还有惊喜在后面：“等成亲后，你留他们在我府里多住些日子，你舅母想吃的那冰鱼过些日子就到了，我想让他们吃完再走，顺便让师父师姑跟他们聚聚。”
　　她又惊咦了一声，道：“你居然弄来了？花了不少功夫吧？使了多少银子？”
　　他有点着急：“你能不能集中点精神别乱岔，我说的话听到没？”他只有从城门到世子府这一段路短短的时间，先得交待清重要事情，不能浪费时间。
　　“知道了，”她马上道：“我会留他们住下的。”
　　“到那府里后别乱吃东西，”他道：“你那干大大朱宏已经在薛世泽的世子府里了，他过口的东西你才能吃，明白吗？”
　　“明白了。”她立即道。
　　“这几天好好睡觉，”他道：“成亲要闹好几天，不睡好你会支撑不住的。”
　　“好。”她干脆地道。
　　“成亲这几天，你千万要耐住性子，不管别人怎么闹，都不准翻脸，”他叮嘱：“哪怕心里有不痛快也先忍着，以后冲我发。大喜的日子，你别胡来，懂吗？”他怕他那帮狐朋狗友乱来，得事先跟她打声招呼，以免她忍不住脾气。
　　“噢，”她有点委屈的声音：“我识得轻重的，你放心。”
　　他暗舒口气，看看已将近世子府，便道：“你还想要什么，快说，我去给你办。”
　　“我能看看你么，只看一眼？”她轻轻地道：“我很害怕，看到你才能安心。”
　　他无语半天，只得道：“那你看吧，只能一眼。”
　　她立即掀开轿帘，然后趁他分神的当儿，伸头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迅速放下帘子。他终于在脸上浮起了笑意。见世子府已在望，便悄悄退到队伍后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溜回了自己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