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85、27.

　　迎亲那天，排场自是惊人，几家送的嫁妆都不够排的，前面已进了霍元崇的郡王府，后面的还没出薛世泽的世子府，看着京城百姓都交头接耳，感叹这两府的豪奢。霍元崇要先去宫外叩皇恩，然后才能去薛世泽府里迎新娘子。
　　霍元崇本来俊美，加上人逢喜事，和那身新做的郡王喜服，越加显得英俊不凡。官场民间的约定俗成，成婚那日，喜服品级可以在原有品级上提升一档，霍元崇原可着亲王喜服出迎新人，但他为示对父亲的尊重，仍只用了自己现有品级的衣服。这一点，更令京城的官民暗中称赞他的知礼至孝。
　　薛世泽这里，薛世湘被留在京城观礼，薛世泽则亲自背妹上轿，这份体面也是不多见的。所幸韦世涛事先得了霍元崇的嘱咐，忍着各种繁琐的礼节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摆布。以致于将她迎进礼堂时，霍元崇都怀疑这个行动举止端庄凝肃的女子是不是那个跳脱不已的小猴子了。不过没关系，有人代他来测试了。
　　才拜了两拜，就有人出来阻止了：“等一等。”
　　听到那声音，霍元崇就心道：报应来了。那声正是贺少轩——现在的北漠之主赫连弘基。
　　霍元崇倒不在乎他，他眼中现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对面的韦世涛，他的世子妃。
　　赫连弘基也还了他一着，直接道：“小师妹，你拜堂前总该先了解一下你要成亲的这个人是谁吧？”
　　霍元崇在内心叹息，贺少轩人不算坏，就是总少根筋，这个问题在贺少轩面前是个大问题，但在霍元崇这儿真不是问题。
　　韦世涛轻声道：“我只要知道他是南朝人便行了。”
　　霍元崇暗中止住要围上来的王府侍卫及各类明的暗的保护的人。大喜的日子，他不想在喜堂内大打出手，太不吉利。
　　赫连弘基比之四年前已经成熟了不少，身上有一种可称为王者之气的东西，这东西霍元崇很熟悉。
　　赫连弘基沉着脸，背着手，象没听见她的话一样，道：“你师门被灭之事，虽不是我做的，但确是北漠之人做的，这一点，我认，你要找我报仇，我甘受。但是定西王两公子的灭门惨案却不是我北漠人干的，至于是谁干的，你不妨问问你面前这个男人。”
　　贺客们的目光转向霍元崇。霍元崇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在韦世涛早已不是问题，否则她今天就不可能走进这个喜堂与他拜堂成亲。
　　韦世涛沉默了一会儿，向着霍元崇问：“你是南朝人么？”
　　霍元崇肯定地道：“我是。”
　　杀再多的人，他都是南朝人，这一点，用不着他肯定，能证明的人很多。
　　于是韦世涛没问题了。
　　赫连弘基的脸更沉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么重要的问题韦世涛居然不在乎，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师妹。因为小师妹最恨滥杀无辜。
　　但他还有一件隐密的事，他接着抛了出来：“你知道他是定西王世子，他的母亲是定西王妃，可你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这问题问得十分奇怪，既是定西王世子了，母亲又是王妃，父亲自然是定西王，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不过赫连弘基知道，对于这一对将成婚的新人来说，他们能听懂他的话，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
　　霍元崇脸有点难看，因为他已猜到自己的身世有问题，但这种时候他不想追究，也怕追究。他宁可自己便是定西王的嫡生世子。
　　韦世涛仍然问他：“你是南朝人么？”
　　霍元崇再答：“我是。”声音却是沉了几分。
　　赫连弘基要疯了，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他带来两个致命的问题，而她只是反反复复只问这一句：你是南朝人么？难道她被人下了药治傻了吗？
　　于是他沉不住气了，指着霍元崇道：“他乃是你们南朝先帝孝武帝与定西王妃的私生子，而并非定西王嫡子，他与当今皇帝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霍元崇的脸色彻底变了，倒不是因他的私生子身份，因为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比这件事更为可怕，更为惊人。
　　贺客们也都惊呆了。霍元崇居然是皇族子弟，这身份其实比定西王世子更为高贵，尽管是私生子，但从血统上来说，他是皇子，即便定西王因此褫夺了他的世子封号，他仍可以被列入皇子之列，封为亲王，而且是一字亲王，比如齐王，越王等，这个地位远比定西王世子高多了。
　　王府的小厮，侍卫，皇家暗卫等都傻了，看着霍元崇完全不知所措。
　　这次韦世涛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然后她沉静的声音道：“拜堂吧。”
　　这一声出口，霍元崇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还好韦世涛不在意，或者说，她在意，不过这种在意还不能导致她撕毁婚约。尽管事后，她可能会向霍元崇追究此事，但这难不倒世子，因为他自己也的确不知情。他相信自己可以说服韦世涛。
　　于是在赫连弘基的呆怔和司仪明显颤抖的声音中，这对新人礼成，霍元崇牵着红绸将自己的新娘子领入洞房，当然在进洞房前，霍元崇低声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康平耳语了几句，于是康平离开。霍元崇继续他沉着却也沉重的步子。

　　进了洞房后，霍元崇正犹豫着是现在屏退众人同她解释一下呢，还是等贺客们都走了再同她慢慢说。这时韦世涛的声音响起：“你去前面应付客人吧，有事以后再谈。”
　　声音冷，硬，疏远，显然她对此已是起疑，怀疑他对自己隐瞒了真相，这才是她最在意的。至于他是不是私生子，这一点她倒不在太乎，反正她自己的身世一样复杂诡秘，她既然亲身经历过，自然能理解他的感受。另外附加的就是，她对这些贵族更加反感，更加厌烦这件事所带来的各类麻烦的礼节等等。
　　他知道这些事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因此只道：“好，那我先到前面去应酬一下。”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关键的：“此事我也是今日刚知，无论如何，我并未对你有丝毫隐瞒，请你信我。”
　　说完他便走了。她信不信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能做的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出房后，他叫来丫环仆妇，让她们先照顾韦世涛吃点东西，喝点参汤，若是他一时回不来，也让她先靠着休息一下，以免太累。如果她想一个人待着好好静一静，想想事情，也任她去做。总之不要强迫她，打扰她，以免激出变故来。然后他便去前面应酬客人去了，无论心情如何，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装也要装出个新郎倌喜气洋洋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