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70、11.

　　霍元崇也是刚猛的性子，虽是平时看着温文，也不过是常年受教涵养压制的结果，其本性却十分刚毅。人越多，越是激发了他内心那股好战勇猛之气，一声长啸，手中枪顿时撒开，如银蛇一般，灵动矫捷，加之深厚内力，一时之间北漠众将竟然不能有一招进攻，迫得防守自身，唯恐为他枪上发出的内力所伤。
　　赫连弘基心中焦躁，他围攻多日，原本是指望韦世涛能看在以往情份上回心转意，同他回北漠重叙旧情，可没想到韦世涛竟不肯回转半分，宁可死守此城也决不向他服软半字。此时又见霍元崇赶到，知道再无机会同她复合，心中杀念顿起，将槊一摆，退出圈外，举手下令：“放箭！”
　　那自不是向霍元崇放箭，因霍元崇离得太近，身边又多是北漠将领，赫连弘基也损失不起这些副将，因此这箭全是冲着城上而去的。那边渡过护城河在城下围攻的北漠将士听得号令，便即回撤，以免为自己的箭矢所伤。那边北漠的弓箭手已来至阵前，列好了队列，一见自己的攻城之士退回了护城河这边后，立即将箭如蝗射向城上。
　　霍元崇这一下自是心惊，情知赫连弘基宁可将韦世涛杀了，也决不会将她留给自己，于是也不再恋战，于是高喝一声：“进城！”他的小厮边拨打来箭边退向城墙，吊桥也在他们的示意之下缓缓升起。此时城门已开出一道缝隙，那一百精骑已是进入大半。
　　霍元崇长枪一摆逼退众将，拨转马头，向吊桥冲去。
　　那匹乌云覆雪也真是神驹，在霍元崇的催动之下，虽是眼见吊桥升起，却毫不减速，反而加快了奔跑速度，在离吊桥约有近一丈的地方前蹄用力一踏地面，带着霍元崇飞身而起，窜向缓缓上升的吊桥，只见一人一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后，跟着前蹄竟然踏上了离地约有七八尺的吊桥前翘板，又借了这一踏之力，飞过了吊桥，落在了对岸。
　　这一副神奇的画面，别说是定西军，便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北漠将士也是头回见到，他们向来爱马重英雄，虽对方是敌人，却也忍不住齐声叫出一声“好”来，声音未落，霍元崇已窜向缓缓闭合的城门，小厮们跟在他身后，护着他跑了进去。
　　霍元崇一进城门，立马甩开座下宝马，竟不及拾级而上，手中长枪一扔，身子略俯，右手从靴侧囊袋中抽出匕首后，左手在马鞍上一按，借力跃向城墙，直窜上了一丈多高，眼见力气将尽，便将手中匕首用力向城墙之上插去，绝世宝刃加上深厚内力，硬是给他在城墙上插了进去，跟着左手再将另一只靴中的匕首取出，长吸一口气，足尖在城墙上一点再度借力往上窜出，如此左右攀援，不一刻已到城楼之上。
　　双足一踏上城墙，他便将手中双刃一抛，随手从一名守军手中抢过一柄刀，挡开箭雨，直冲向那个白色人影。
　　韦世涛已是身中数箭，长发披垂，招式散乱，神智已失，只下意识地挥动长剑打落来箭。霍元崇替她拨开来箭后，先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跟着一手搂着她，一边拨去箭矢，在持盾守军的护卫下下了城楼，便立即抛去手中刀，将她横抱起来，飞身奔下台阶，到了城墙以下，才敢看视她身上的伤。
　　韦世涛身中七八支箭，但好在她潜意识中的自保本能，这几支箭都没伤在要害，只是看上去象刺猬一样，也颇是惊人。康平他们忙着帮霍元崇除下身上的铠甲，康海早已摘下背负的弓箭，从腰囊中取出一把专用精钢剪刀，上前一一将箭杆剪断。撮唇为哨，唤来乌云覆雪，霍元崇便抱着她跃上马背，直奔章静尧的太守府。
　　章静尧却不在府中，因北城也受到猛烈攻击，他按孙安城的吩咐坐守北门，韦世涛叫欧阳彦弘助他守门，他虽看到烟火信报知道霍元崇已来，但也不敢弃门去迎，只咬牙指挥兵士守门。跟着霍元崇的那五百骑分别散入四个城门帮着守城，他的压力才是一松，却也不敢回府。知道霍元崇不会同他客气，会自行征用他的府第使用，心中却也不如何担心。
　　小厮们一扇扇推开太守府的屋门，霍元崇走进最近的卧房，将浑身是血的韦世涛轻轻放在床上，才解开她的穴道，韦世涛轻轻痛哼了几声，才缓缓睁开眼，见是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终于来了……”
　　“不准说话，”他板着脸，道：“我马上给你起箭，听着，你不准放弃，我没让你死，你就不准死！”
　　她笑笑，似乎想说什么，但终因气力太弱，唇只轻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霍元崇接过康平递上的药，先喂了她几颗下去，才令康平留下，余人退出房去。跟着将小厮们准备好的专用于起箭的小刀在火上烧热了，才上前撕开她的衣衫，康平忙按住她的双肩，用力闭上眼，霍元崇看准了箭头所在，咬了咬牙，落刀如风，将箭头一一起出，因北漠用的是狼牙箭，箭尖微弯成钩状，每起出一只箭头时都带出一小块血肉，极是痛楚。韦世涛开始身子还随着他的手微弹了几下，后来竟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康平手中所握，但觉她身体渐冷，不觉惊怕，叫：“世子——”
　　“住口！”霍元崇喝断他的话，屏息宁神，起出了所有箭头，跟着放下小刀，一手擦拭血迹，一手将药抹在伤口之上，然后也不替她穿衣了，随手拉起床上的被子给她盖在身上，才道：“放手吧。”
　　康平忙缩回手，睁开眼。霍元崇已走到桌边，铺开纸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他道：“去看看这些药能不能配到，若是有，立即煎上。”康平忙接过方子出门抓药。霍元崇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吩咐小厮：“这几天如有信报，一律送到这里来，告诉孙安成章静尧他们，守好这座城，除非城破或是后援到来，否则不必来见我。谁敢擅闯这里，一律格杀。”康寒等忙应是。见他要回屋，康宁才乍着胆子道：“世子，您臂上的伤是不是容奴才们包裹一下？”霍元崇这才感到左上臂疼痛。低头一看，原来为箭划伤，衣衫裂开，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浑身上下更是污渍斑斑。他生性爱洁，立觉不舒服，道：“去烧水，我换衣服时再裹吧。”这倒不消吩咐，几个小厮早知他习性，一进府便已叫府中的家丁去烧水做饭，备沐浴用的大桶了。
　　霍元崇让小厮们进房，先将房内打扫干净。才将他们遣出，虽然床上也是一片污血，但他却不敢挪动她，生怕再触动她的伤口迸裂，流血不止。便叫小厮去寻些香来放在炉中焚烧去除屋里的血腥之气。
　　待小厮们烧好热水，侍候他沐浴更衣后，他吃了一点东西，裹好伤后又回进屋内守候韦世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