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60、1.

　　康平站在院中，看着家仆将霍元崇的东西搬进屋子。霍元崇刚从溧郡回来，因刚从东平侯手中接管的八郡兵马需要整合，他自是要到场指挥定策。连着近一个月方才定下方针，再交由下面的各将军官衙具体去办。康平先行回府打理，霍元崇跟师父师姑随后回来。
　　因霍元崇一向仔细，故而康平再三查看过了每个细节才点点头。
　　才走出房间，康安走过来，说家里有事，需要请几天假，让他帮忙跟世子说。
　　康顺听到请假的就头痛，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丫环小厮约好了似的轮番请假，不是说“家里要我去给姑姑送东西”，便是“爹娘身子不好，我得回去照应几日”，再不就是“大舅来了，兄弟们都侍候主子去了，我总得陪亲戚几天，替爹娘分劳”，总之就这两日就有五六个人来告假。他看着康安不语，康安笑道：“只求平哥在世子面前替我说个情，我这个妹妹最受父母宠爱，如今她在夫家病了，我总得替爹娘走一趟，家人才放心。”他妹妹嫁给了一处皇庄管事的儿子，来回至少得七八日的路程。康平似笑非笑地道：“你那妹妹住在陇山吧？”康安便不语了，但那神色便是：你既知道，又何必问我？
　　康平叹口气：“世子眼见就到了，你们这么多人请假，我也做不了主，还是晚上等世子空下了，我再去说吧，另外，也别叫人来请假了，借口也请想得周全些，都是家生子儿，认真要查，一个都逃不过，别当世子忙，就好蒙混过关的。”康安嘿嘿一笑，道：“既然平哥心里有数，那我就去做事了。”转身便跑了。康平无奈地摇摇头。
　　等霍元崇回了府，沐浴更衣，去父母那里略照了个面，又到前厅召了人来议事，接着阅公函写回批，一直忙到亥时初刻才停下来。
　　康平又忙着让人抬水进去，给他沐浴，再让丫环去熏被熏屋，再去拿宵夜羹汤，炖的银耳燕窝等补品，让丫环们送进去。
　　他在院里院外绕了一圈后，回进来，丫环们已出来，他打听着霍元崇心情还行，便慢慢走进屋门，低低道：“世子？”
　　里面隔了一会儿方道：“康平吧？进来。”
　　“是。”他应声走进屋里。
　　却见康弘站在一边，神色似乎不大高兴。不过这小厮似乎也没见过什么笑脸，成天就是一副别人欠他银子的样子。康平也不奇怪，只行了礼，站在另一边。
　　霍元崇边喝着参茶边问：“这么晚了进来，有什么事吗？”
　　康平笑道：“有两件事要讨主子示下，一件是奴才自己的私事，一件是他们的事。”
　　“说吧。”霍元崇轻叹。自从韦世涛走后，这些丫头小厮都有点儿没精打采的样子，就仿佛这院里少了什么，可要具体说少了什么又说不出来，总之就是两字：心烦。
　　“过几日便是世子妃的生日，”康平道：“无论是做奴才还是做师弟，我都该去看看她，所以进来讨世子示下，能否给几天假，让我过去一趟表个心意？”
　　霍元崇不置可否，只问：“那第二件事呢？”
　　“碧桃，红莲，银菊，结香，素梅，康安，康顺，康良，康寿几个家里有事，也想请几天假，让我来问问主子，可否恩准。”康平自己报着名字都觉得说不过去。这是集体抗租打擂台的节奏啊。
　　“噢，这么巧，都家里有事？”霍元崇嘴角露出冷笑。
　　康平知他必已明白内中缘故，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虽各有不同理由，但都想请假是真的。世子裁夺着，准还是不准我也好同他们说。”
　　霍元崇指指康弘：“你知道他来做什么？”
　　康平倒没想过这事，只盯着那孩子，问：“他不会也是来向世子请假的吧？”
　　“不错，”霍元崇浮出一丝苦笑：“他倒跟你一样直言无讳，想去看看阿畀，不象那几个，编个理由出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康平嘿嘿笑，也不敢多说。
　　“去便去吧，”霍元崇半晌方道：“硬留着也是心不安。想带什么过去，让他们去找你爹，去库里挑便是。”
　　康平正要转身去告诉好消息，听霍元崇在身后道：“不过，你就别去了，人都走了，谁来侍候差使？让他们帮你带个信过去便是。”
　　康平一怔。但霍元崇既已如此吩咐，他也只能应声是，退出门去。
　　刚把消息告诉那些小厮丫头，康弘垂头丧气地出来，不用问，他也被拒绝了要求。康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因是去不成，康平同康顺说好了，等去的那班人走的那天约在城外，他自将送韦世涛的东西托他们带过去。
　　两日后，康平一大清早便带了东西出城，刚交待完，就见康弘飞马而来，驰到近前，板着脸道：“等一等。”几个丫环小厮都怔住，康平倒是料到了一点儿，便道：“反正还早，要不先等会儿吧，说不准世子还有事交待你们带话过去。”
　　约等了有一刻钟，十几骑马悠然而来，当中一人正是霍元崇，于是这帮人忙跳下马来行礼。
　　霍元崇也不看他们，只在路过他们身边时，淡淡说了一句：“走吧。”这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起身，各自跳上马追了过去。
　　因是高兴，小厮丫头们侍候得份外殷勤，霍元崇也是无奈，这帮人好象想到韦世涛都会很开心，真不知这丫头用什么方法收买了他身边这帮人。康平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但这话又不好明说，只是婉转劝慰他：正是因知道去看望韦世涛他不会反对，所以这帮小厮丫头才无所忌惮，并非是对他不敬。霍元崇也没说话，只任他捏着肩默然无语。
　　待到了陇山山脚下，依旧找了户农家休息。这里自被屠村后，霍元崇便令人将京郊的一些农户迁来，许他们自种自收，减免税赋，那帮农户原是租种着西京贵族大户的地，如今有了自己的地，还可少交税自是乐意。其中也包括当初被军卒踏坏稻田的农户们，不但被免了当年的税，又从佃户成了小地主，当然也是高兴。因霍元崇常去城外大营，故而京郊农户多识得这位世子，见霍元崇居然来到了这里歇脚，当然尽力以奉。霍元崇也不在意，只住下歇息。
　　次日，小厮丫环们便来叫霍元崇一起去山上，康寒却从房中出来，说世子不去了，只让他们将几件礼物送去，且不许告诉韦世涛世子已来。康平等都怔住，原以为他来自是看望韦世涛，一起陪她过个生日，却没想他并非此意，到了山下却又不去了。康寒又转告他们，说世子允许他们多住上几日，陪陪韦世涛。康平等不敢问，只得应了，自上山去找韦世涛。
　　霍元崇并不在意，他来，本就只为了心安。知道她在山上过得安乐，他便已感满足。因是众人都去了，所以他只留了康寒在身边。
　　阅过了邸报，回复了急件，他带着康寒又在附近绕了一圈，算是看过了民计民生。简单在农家吃了顿饭，附近的官衙又差人送肉食蔬菜，并用品过来，霍元崇便命留在当地，让周围农户分用，自己则一概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