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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   悠扬悲凉的箫声在夜空中飘送,韦世涛忍不住起身,披好衣裳溜出营帐,走到霍元崇身边坐下抱膝望着漆黑的夜色出神。
      霍元崇停下了箫声,轻叹一声,道:“说吧,又为什么事纠结了?”
      她居然也叹了口气,学着他的声音,居然有七八分相像,他忍不住弯了嘴角。
      “三师哥跟我说他师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老老实实地道。
      他轻轻抚摸着箫管,淡淡地“噢”了一声,见她不语,才问:“那你三师兄怎么说?”
      “他说他会说服义父,最终娶我。”她皱着眉,象是真有了心事。
      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还烦恼什么?”
      “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她将下巴放在膝上,依然愁眉苦脸地道:“照理,便算是没见过我,但他既然将三师哥送到爹娘门下,当是相信爹娘的为人,爹娘将三师兄养大,又将我许配给他,无论凭哪一条,他义父都不应该反对。我这个人虽然毛病不少,但自问大节不谬,便算是有点儿配不上三师哥,也不至于非弄到父子为这个闹意气生分。三师哥这么些天来都为此事烦心,当知其义父必是坚决反对,而且其中原因三师哥并不知晓,不然三师哥早已会有决断。所以,我认定三师哥说会说服他义父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结果到底如何,他其实也没有把握。”
      霍元崇自知其中原因,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能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他不禁有点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谁知她居然又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虽然有点笨,但还没笨到姥姥家。这事并不难猜,是个人都能猜得到。”
      霍元崇是真笑了:“谁说你笨?就冲你刚才说的,就一点也不笨,不但不笨,且相当聪明。”
      “谢谢夸奖,”她说的很是意兴阑珊:“现在轮到你了。”
      霍元崇用一种新的目光打量着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她转过头,将脸放在膝上,看着他道:“娘说你去明都也是为了婚姻大事,是真的么?”
      他点点头:“是真的。”
      她问:“她是谁?”
      “东平王的女儿潘月娘。”
      “听名字就是个大美人儿。”
      “她并不美,”他淡淡地道:“若是化妆上用心些,再穿些好的衣服,或许还勉强可以称得上端庄,若是素面朝天的话,她的容貌着实平常得紧。象她这样容貌的人,你随时可以在街上一抓一大把。”
      “啊?”她的眼睛瞪圆了,头也立了起来,那嘴里能塞进一枚鸡蛋。
      “你以为世家子女就一定得国色天香,玉树临风?”他暗自冷笑:“天下哪有那么多美貌的人?很多时候不过是以讹传讹,趋炎附势罢了。”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于是她将头又慢慢放回了膝上,带点同情地望着他道:“那真是可惜了,你长得这么好看。”
      他沉默一下,又笑了,道:“不过是个妻子,好不好看,娶回去礼敬着些便是。也没什么可惜的。”看向她,道:“现在又轮到你了,既然你知道了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她轻轻地道:“所以睡不着,出来找你聊聊。其实我也知道你给不出什么更好的答案,但憋在心里难受得紧,说出来管你听不听,我总是舒服些。”
      他眼角弯了弯,道:“你若是真心喜欢你的三师兄,又何必管他义父是否同意?他若连一个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又怎配做你的夫君?这事没什么好纠结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她细若蚊蝇的声音:“我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若是没有他,我肯定会很难过。可若说为了他,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都离开我,我还没有这个勇气,也没这个准备。”
      他看着她,也有些无奈:“要不,你试试看喜欢喜欢我?他空下来的位置我来填怎么样?”
      她倒抽了口冷气:“阿昊,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又无耻又无赖,专干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事。我很鄙视你。”
      他轻轻笑了起来,道:“这样的事不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怎么抱得美人归?阿涛——”
      “停,”她伸手止住他:“你叫我什么?”
      “阿涛,”他重复。
      “好难听,”她皱皱眉:“爹娘叫我涛儿,师兄们叫我小师妹或小师姐,随便哪个都比这个好听一百倍。”
      他嘴角上弯的弧度在变大:“可我不想叫你涛儿或是小师妹,要不叫你阿世?”
      “算了,”她连连摆手道:“更难听了。你要这么叫,我一天洗十遍澡也洗不干净身上掉下来的鸡皮疙瘩。”
      “我也没办法呀,”他装作很无奈地道:“谁叫你取了个男孩子的名字,哎,我总是很奇怪,为什么你爹娘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张了张嘴,想说又咽了下去,然后又张了张嘴,这样反复几次,她才用更低的声音道:“这是我自己取的。”
      若非他功力精湛,几乎都听不到她说的这句话,他也奇怪:“你自己取的?”
      “是我自己取的,”她忽然鼓起了勇气道:“我抓周时,爹娘说顺便把自己的名字也给定了吧,于是我就在一堆字里抓出了这两个字,这名字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想笑,可看到她死盯着自己带着警告的眼神,也只能用力压下那笑意,心道:还好你爹娘没把猪啊狗的写上,不然你岂不是成了禽兽?话虽如此,他却并不相信,不过既然她父母跟她这么说,那便当就是这样吧。他也不想深究。
      “要不,”她想了半天,用商量的口气同他道:“你叫我阿兰?这个挺象女孩子的名字了吧?”
      “不好,太俗,”他道:“再说很多秦楼楚馆的女子也多叫这个名字,岂不亵渎了你?”
      “秦楼楚馆?”她又瞪大了眼:“你还去过秦楼楚馆?”
      他对她这种说着说着就跑题的作风很是头痛,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不理她的打岔,他在脑中过着能给她做名字的字,道:“要不叫你阿畀吧。”
      “阿碧?”她疑惑。于是他在地上写了这个字,告诉她:畀,赐也。不畀洪范九畴。畀,予也。说了半天看她仍是懵懂的样子,于是也泄气了,道:“反正是个好字,又不容易与人重复,叫起来也上口,以后我叫你阿畀,你应着便是。”却没告诉她: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是为了合他的小名昊字。
      她也乖乖地噢了一声,道:“是好字就行。”
      这样一岔,原先说的是接不下去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望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的一起笑了起来。
      “该谁了?”他问。
      她立即道:“你,轮到我问你了。既然那个王爷的女儿不好看,你为什么要娶她?”
      “世家婚姻,为的是结盟,平衡或互制,又不是为了美貌,”他耐心地告诉她:“美不美貌,甚至有没有德行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相互有利。”
      “噢,”她终于有点弄明白这些贵人们的异类活法了:“这么说跟她结婚于你有利。”
      他轻轻摇头道:“南朝四王,东南西北,除了南、西两个王府尚还有几分实力之外,东、北两王其实已经衰落,只是东平王封在明都,有京城这个大山靠着,表面上还能勉强维持而已。我娶潘月娘,是因我在京为人质期间,多得东平王府照顾,再说我娘也是东平王府的人。当年若非东平王府帮忙,我怕是还得在明都多做几年质子。这亲便是那时候 定下的。”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那同情加鄙夷之色都不带掩饰的。
      他也不以为意,世家贵胄此类事多到不胜枚举,要一一说给她听,三天三夜都说不过来,平民百姓看他们的生活金尊玉贵,煊赫无比,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少身不由己,无奈悲叹,不过世事总是这样,有得必有失,想得到的越多,越是得付出更多,自古帝王将相,之所以能成事,不过在于敢于付出常人所不敢不舍付的东西而已。他并不在乎那个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美不美,贤不贤,只要这个女人能给他带来切实的利益就行。因为他的目的很明确,明确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忍一切中间过程里的各种艰难险阻与羞辱谩骂,包括未婚妻的红杏出墙——只要这件事可以为他所利用,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就行。
      她着实用了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他也不着急,要得到她的心就不能着急。反正那些人都被他手下摆弄得睡沉了,不到明天早上根本不会醒,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聊天,欣赏她的美貌。说来也怪,他不是没见过美女,以他的自身和家世条件,他见过的还真就不少,倾国倾城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总觉得她特别耐看,特别吸引自己,她的一切都是鲜活的,透明的,哪怕有时她转点小心思捉弄一下人,也宛如山溪中的水草,清澈坦荡,却又让人为那种飘逸婉转的风情转不开眼睛。他的生活中早已充满了阴谋诡计,他自己也习惯了琢磨人心,算计情势,直到遇到了她之后,他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有一种生活就是那么简单纯净的,就是可以一直行走在阳光下不用躲藏没有阴影,也不必费尽心机就能看到触到呼吸到的。为此,他不惜绕道千里也要来一会,虽然这在他的规划之外,但他不得不为之,因为他怕晚了就真的会失去她了,因为他知道,在他之前有一个贺少轩。
      两人就这样一会儿聊天,一会儿沉默,直聊到三更天方才各自回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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