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41、90.

　　若依霍元崇的习惯，这样的急事，到官驿就是换马不换人的急驰过去。但韦世涛这些日子因守孝伤怀，饮食减少，估计睡得不好，连平时最喜欢吃的小点心都没心思吃了，霍元崇担心她身体，便在第一站的官驿中歇下。韦世涛还想赶路，霍元崇找个借口自然手到擒来，当下便道：“我的乌云覆雪和你的雪云驹没问题，其他人的马呢？这些马可撑不住。万一在路上倒毙，反而更为误事，加上丫环们也应该让她们休息一下。不如先歇息一晚，明天早点起来赶路便是。”韦世涛本来心软，见丫环们面露倦色，便也不再多说，只回屋休息。欧阳彦弘老实不客气的就在她隔壁屋中歇下，霍元崇尽自不满，也不得不忍下。要不是觉得下毒下药等等行径太过下作，他倒想给欧阳彦弘下点药，让他病上几天，不再跟着韦世涛才好。
　　夜半，他起床解手，康弘侍候完他后，向外努了下嘴。他正自奇怪这小厮什么毛病呢，抬头望去，就见院中站着一人，那身影都不用想的，于是他忙走了出去。康弘跟着取了两袭披风跟在身后。
　　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他又转到她身前，帮她系紧带子。她轻轻问：“爹娘那边不会有事吧？”
　　霍元崇也没底，那封信因是密信，封箴用的是特别封箴，看上去跟普通封箴差别极小，想是因此被驿站忽略了，传到他手上时已过了十来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实是不知，而一路并无军情来报说有这样一股北漠人出现，可见他们隐藏得极好，而北漠人善骑射快攻，马又精良，如果按他们正常的速度，怕是早已到了陇山，会否发生激战当真难说。而他虽然命当地驻军和衙役赶往陇山查探，但一来军队集结并开拔需要时间，这可不比单人只骑说走就走的，二来陇山离最近的官衙和军队都比较远，士卒衙役能否及时赶到他也不敢肯定。但此时为了安慰她，只得道：“不会的，北漠人要隐藏行迹，就不能用野战时的速度行进，加之一路还有不少州县，若是赶得太急，难免引人注意。所以他们速度应该不会太快。我接信后已令附近驻军赶往查探，并加以保护。想来北漠人人数不多，军队加上陇山派众弟子的功夫，应该可以抵挡得住。你别担心。”
　　她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家人那边？”
　　霍元崇道：“府里有守将，还是府兵，城中还有驻军，守备府，衙役，便是北漠人想找死，也会让他们死得无怨，他们更不用担心。”他确实一点也不担心父母，因府中本有高手，家丁又都是当兵的出身，多少都会点功夫，加之师父师姑加起来，便是贺兰敬晖亲自过去，也只有吃亏的份儿。更何况他在府里埋有暗卫，原本是鉴于自己的经历所以预做的防范措施，只是平日里为怕父亲猜疑和母亲惊惧，所以一概不说，真到了府中有危险时，这些人便会出来守府。因此在接到密信时，他第一个感觉有危险的反倒是陇山派，而不是定西王府。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陪她回陇山而不是王府的原因。他其实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三哥会不会跟北漠人有勾结，趁他不在时杀了父母夺了兵印然后将他狙击在外。因他之前便已收到线报，三哥的府里来过几个身份不明的人，而西胡已经被自己收拾得不敢再动，且也无力再动，薛世泽既已点明了他三哥想找他结盟被拒的事，自也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皇帝那里更不可能，这点他有确凿的把握，东平侯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到定西府这里的事？况他的力量也够不到这里，算来算去也只有北漠了，而那个贺兰敬晖本就喜欢这种私下勾结的事，既然能勾结原东平郡王，自然也能勾结定西王府的三公子。只要许以重利，自己那利令智昏的三哥未必不会走这招险棋来自蹈死路。若真是如此，他也正好给了霍元崇一个灭他的借口，霍元崇本就瞅他不顺眼呢，他要是自己找上门来送死，霍元崇自不会客气。
　　“你是不是又要杀人了？”韦世涛轻轻问。
　　霍元崇这才发觉自己想得入神了，不经意间露出了戾气，于是轻轻一笑，道：“是，若是北漠人真的敢犯陇山派与王府，我必要将之赶尽杀绝，以给他们一个厉害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到我境内胡作非为。”
　　韦世涛也知这事很犯霍元崇的忌讳，他肯定是要杀人的，她也明知那些人该杀，但终究心里不忍，迟疑了一会儿，道：“他们也是迫于军令，不得不如此。若是能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未必一定要杀人……”
　　霍元崇一听她那套人皆不可杀论就头痛，不待她说完便道：“这事咱俩还是别争了吧，免得又吵起来。你以后呢，也别跟我再提什么出征的事了，不然照你这想法，我打得什么仗，直接开慈善堂就完了。”
　　“打仗自然跟这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不以为然：“除了换了个地点，还不是都用刀子杀人？要不就是人少就不能杀，人多才可以杀？或是战场上面对面才能杀，人家到你后院杀人放火，你也不能杀？少扯这些没用的了，快回屋睡去吧。”
　　她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不过总是不太愿意杀人这件事就在自己眼前发生，于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也是可以打胜仗？”
　　霍元崇也懒得同她多说了，古今成千上百场战役，有几场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且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要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的，你空口白牙的跟一群杀红了眼的将士们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谁来理你？这强大的武力又不是嘴上吹出来的，还是靠真刀真枪拚出来的。那种投机取巧的把人骗倒而退兵的事毕竟少之又少，且人家事后反应过来还不是一样要杀你？这些事跟她讲也没用，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从小到大，怕也没真正见过多少杀人的场面，与其跟她浪费口舌，还不如让她回屋做衣服去，两下里省事。故此牵了她的手，将她送回屋，替她除了鞋袜，盖上被子，哄她睡觉。于人与己都省心得多。
　　可是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想挡都挡不住。
　　行到第三日，霍元崇就接到飞报，说陇山派已被灭。他是在路上接到这飞报的，驿卒飞马将快报递到他手中时，他还在马上。因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使在马上，他也能阅读公函，若是急事，他往往就在马上直接下达指令，让人去完成。不急便到扎营时再回复。所以他几下便将官府及军中的两份飞报看完。只是该如何处置却是大费踟蹰。他明白韦世涛若知道了，必会大受刺激，到时后果难料，可是这事瞒也瞒不住。而且那场景让不让她看也是个问题。照她的性子，怎么都要看到真相，可他真不想她看到真相。眼见一个师太重病而亡，她都受不了，等看到那景像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真不敢赌。想了半天，对那传信的驿卒道：“你先回去，等我想好如何处置后再说。让下一个驿站备好房间热水和菜肴，要做的好些，若是厨子不好，就让附近最近的市镇最好的酒店送两桌上等菜肴过去。”驿卒几时接到过他这么奇怪的命令，却也不敢再问，行了礼后，打马扬鞭赶往下一官驿去传令。
　　霍元崇看看前面的那一骑双人，只得用传音入密的声音对欧阳彦弘道：“欧阳前辈，等到了下一官驿，麻烦你先点了阿畀的昏睡穴，让她先进房休息，我有要事要同你商量。”
　　却不见对方应声，便当他已是听到。将两封信递给康宁收存后，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