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28、76.

　　于是霍元崇让人取来一盒子云子，康顺康福搬来小几案，霍元崇随意抓了一把压在盅下，问：“你是想猜呢，还是想坐庄？”
　　她怕输，立马道：“我做庄，你猜。”
　　“好，”霍元崇将盅推给她，道：“那我可猜了啊。”
　　她忙点头。
　　霍元崇沉思片刻，道：“三六之数。”
　　于是她揭盅数子，果然余三。她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你自己抓的棋子，你肯定心里有数，这个不算，重来。”
　　霍元崇自不会同她计较，于是笑着任她抓取。
　　“猜吧。”她道。
　　霍元崇随口道：“二四之数。”
　　数出来余二，却是又赢了
　　她不服气，道：“这个不算，你看到我抓的，你眼尖，定是作了弊，重来。”
　　霍元崇笑：“我抓的，你说我作弊，你自己抓的，你又说我作弊，不带这么耍赖的吧？”
　　她道：“不管，不管，反正不算。重来。”
　　“好吧，”霍元崇叹：“就知道跟你玩，你一定会耍赖的。要不换我做庄，你来猜？”
　　“好。”她将盅推给他，却抢先自己抓了一把压在盅下，道：“我猜了啊。”霍元崇笑着点头。
　　“我猜是三。”她道。霍元崇便揭盅数枚，结果余一。
　　“你偷了我的子，”她立马原形毕露，又开始耍赖。霍元崇笑：“你都一直盯着的，我从哪里偷啊。”
　　“不行，我要看，”她说着猴过身子，用力掰他的手，霍元崇坦然将双手摊开，道：“你看吧。”
　　她没找到子，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输。只叫重来，结果接连三四次，她还是输了。她一急，立马急红了眼，霍元崇忙道：“说了只是玩儿，你怎么还当真了？好吧好吧，就都不算吧。要不我蒙上眼猜，还是你做庄，行了吧？”
　　“好，”她立马笑了起来。霍元崇直白眼：“小赖皮。”
　　她一点不在乎，叫人取来帕子，亲自给他蒙上眼睛。然后抓了一把棋子，又暗扣了一枚在手上，道：“猜吧。”
　　霍元崇想了一会儿，道：“三七之数。”
　　她便接了盅数，结果是四，她忙要将手中的子放下，霍元崇一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伸手将蒙眼的帕子取下，似笑非笑地道：“你以为我蒙住了眼，就看不到你使鬼？交出来！”
　　她嘻嘻笑着摊开手，道：“逗你玩儿呢。”
　　霍元崇从她掌中取出那枚白子，放入棋盒内，冷哼一声道：“玩也得讲个信用，哪有你这样的？次次都耍赖，也不怕丑。”
　　话音未落，只听一人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耍赖的本事不下于你啊。”
　　却是薛世泽踏月而来。
　　韦世涛盯着他，目光随之移动，道：“咦，原来你真的也挺好看的。”
　　薛世泽走到二人身边，康福忙搬把椅子让他坐下，他看了看桌上的棋子，道：“我看了有好一会儿了，五郎果然善算。要不，我同你试试？”
　　霍元崇笑道：“本是游戏之事，你一来，我就得绞尽脑汁来同你算，便失了娱乐之道了。天也不早了，还是早点睡吧。”
　　韦世涛道：“我还不想睡，那我同世子玩。”
　　薛世泽点头：“好。”
　　霍元崇恐她吃亏，便道：“阿畀，我累了，你陪我回屋可好？”
　　韦世涛知他身体未完全康复，便立即道：“好。”正要站起来同他走，薛世泽笑道：“你怕同我比么？”
　　韦世涛怔了怔，霍元崇道：“你又何必激她？今天我确实累了，你真要玩，明天我单同你玩过便是。”
　　他一说，韦世涛便忙道：“你不能劳心，还是别玩了，反正输赢也没什么意义。阿昊，我送你回屋睡觉吧。”起身过来牵住他的手，道：“我等你睡着了再回屋睡。”霍元崇笑着点头。握着她的手，刚走了几步，就听薛世泽在身后道：“这女孩子不错，不如做我妹子吧。”
　　两人皆是一怔，霍元崇转头，看着薛世泽，慢慢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薛世泽笑道：“这女孩子挺不错的，又活泼有趣，又懂得体贴别人，关键是还能气得你跳脚，这几点正合我意。不若当我的妹子，这样嫁给你便也没什么问题了。”
　　霍元崇本来于此就从不在意，所虑的也不过是韦世涛不高兴而已，他只是不明白薛世泽何以突然提出此事。听他的口气，象是已明白皇帝赐婚的真意，难道是他的姐姐在宫中暗中给他传的消息？一时之间倒有些迟疑。
　　“好呀，”韦世涛笑道：“有个世子做哥哥，再有个世子当丈夫，我就可以威风八面了。那你就做我哥哥好了。”
　　她却松开他的手，跑到院中，蹲下，用手在地下鼓捣了一阵子，就撮起一小堆土来，然后转头对薛世泽道：“咱们就撮土为香，义结兄妹吧。”
　　霍元崇哭笑不得，就算认干亲，世家自有世家的规矩，哪有这么随便的？见她真地跪在地上，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生恐她真的说出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荒唐话来，忙道：“你便算要死，也当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不能跟他。”
　　韦世涛被打断，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转头看着他发怔。
　　薛世泽也觉可笑，对她道：“我们家里结干亲，要择吉日良辰，互换信礼，还要拜双方父母，敬茶，再宴请亲朋好友，还须记入家谱……”
　　“哎呀，哪里需要如此麻烦，”她不耐烦地挥挥手道：“难道天地为证还不足够么？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这点小事还要你父母同意才行么？记不记入家谱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视我如妹，我待你如兄便行了。你我的承诺难道不比那些字面上的更可靠更值得信任么？”
　　霍元崇早已对她习惯，知道她重信重诺，是以不在乎形式如何，薛世泽却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说，不由怔住。看她在地上郑重叩了一个头，双手合什在胸前，道：“民女韦世涛祝祷上苍，我现与靖南王世子薛世泽诚心诚意结为兄妹，自此之后，我韦世涛将视之为兄，敬重爱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若有危险，我必竭力救护，不惜以身相代，以践兄妹之情。若违此誓，天雷殛之，地火焚之，此身不得全尸，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霍元崇起始还在笑听，待听到后来，不禁脸色微变，他知道她极重诺言，既然发此重誓，则必是要守的，不觉暗自叫苦：傻丫头，你是当真了，那薛世泽可不会当真，到时他随便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你这亏可吃得大了。不觉后悔没及时拦着她。
　　薛世泽本就没当真，他之所以要提出认妹一事，完全是听到内廷姐姐托人传来的消息，说皇上皇后暗示希望可由他出面认韦世涛为妹，以完配霍元崇，解了眼前之困。所以本就已想着要找个机会促成此事，顺便从中捞点好处。他向来都不相信口头承诺，别说只是个干妹，就是亲妹，该卖时也就卖了。所以也只当玩笑一样笑听她起誓，根本没当真。可听到她最后几句话时也不由耸然动容，这等重誓，常人也是不敢发的，毕竟因果报应之说，他还是信上几分的。心下正踟蹰着自己这誓该如何发呢，就只见霍元崇的目光扫来，极是严厉，薛世泽要骗骗韦世涛自是不难，可是要骗过霍元崇这个肚子里的心眼比筛箩还多的世家子弟，却是不易。
　　他正要想个法子蒙混过去，就只听霍元崇冷冷道：“阿畀已经发了誓，便请靖南王世子将阿畀的话重复一遍，以完此誓吧。”语气森冷中带着赫赫杀气，竟是要当场逼他跟韦世涛发同样的毒誓，他待要不遵，可霍元崇虎视在旁，手垂在身侧已捏成诀，知道他若不照此发誓，搞不好就会被他当场击杀。拚着被靖南王府追究，他也必会如此做，而自己死了，自有人相代。别说现在定西军的人数远超过靖南军，便是人数相等，他自忖也未必能打得过霍元崇，他父亲兄弟更未必会打。他知道霍元崇极爱这个女子，决不允许她受一丝伤害，若说他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他绝对相信，即算暂时得罪了韦世涛，大不了杀了他后，霍元崇再想法子哄得韦世涛心回意转便是，他也绝对相信霍元崇对付女人有足够的手段。于是心一横牙一咬，走到韦世涛身边跪下，将韦世涛所说的誓言又重复了一遍，因是霍元崇就在近前，却是不敢玩半点花样，只是心里已将霍元崇骂了个遍。早知如此，怎么都该找个霍元崇不在的时间，单独跟那丫头说，料想以那丫头的傻气，也是忖度不出自己心中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