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13、61.

　　劝说韦世涛去请毒圣朱宏并没让霍元崇花多大力气，他只一提是给自己治病的，韦世涛二话不说就出发了。不过看来她劝朱宏是花了不少力气，因为是第二天下午才回府的。霍元崇隔窗望见这一老一少两人说说笑笑而来，就知道师父又料准了，韦世涛是对付这种人的良剂。
　　可当朱宏进了屋，看见霍元崇时立马皱起眉头：“这小子又没中毒，叫我来干嘛？他不是有个能干的师父吗？他医这小子足够了。”转身要走。韦世涛忙拦住他，也不知道在他耳边说几句什么后，那须发皆白，看上去面容慈祥的老头子便怔了下，看了看她问：“真的？”韦世涛立马点头象鸡啄米。于是那老头子又走回来，将手指搭在了霍元崇的脉上。
　　霍元崇倒有点过意不去，不是因为他是毒圣，而是怕韦世涛为了他跟这人说了什么假话，万一被拆穿了，他怕这人迁怒于她，以后再不肯守护她，为她解毒,便道：“前辈，我的确没中毒。”
　　“谁说的？”那老人立马瞪眼他：“你中了毒，而且中得很深，你中的毒叫情毒，入骨十分，再难去除。”
　　霍元崇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他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根本不懂面子为何物，居然当着一屋子的人就这么揭他老底，这让他怎么回答？说没有？很违心，因他确实用情已深，说有？那不是太不要脸了，他再皮厚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刻骨铭心地爱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以致缠绵病榻吧？
　　韦世涛也脸红，私下听霍元崇说这种话是一回事，当着这么多人听又是另一回事，恼羞成怒之下，狠命一跺脚，斥道：“干大大，你要是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说罢，跑出屋子。
　　霍元崇差点没趴床上，小厮们也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这才出去一天，怎么就弄回一大大回来了？她还真会拣东西，上上次给他拣回一小厮，上次给他拣回一群小叫化子，这次更好，给他楞是拣回一干岳父回来，那下次是不是得配一干岳母了？霍世子深觉人生路途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众小厮更是同情地望着自己的主子：看样子这回又是一为老不尊不靠谱的货色，世子这未来的日子可有点黯淡啊。
　　那朱宏一见丫头真急了，忙丢下霍元崇就追了出去，好象那丫头远比这个手掌重兵的世子重要得多。
　　霍元崇沉默良久，抬头见众小厮还在看着自己，不免叹了口气，道：“去收拾屋子吧。”看来这干大大是跟定韦世涛了。这本是他的愿望，可是这会子却怎么咂摸怎么不是滋味，韦世涛还打算拣多少娘家人回来压在他的头顶上？这会儿算来已经有：一对名义上的岳父母韦氏夫妇，一个姑姑金若兰，一个下落不明的生母，也就是霍元崇未来的真岳母沈无垢，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真岳父待查，然后就是干岳父这个才认识了一天的朱宏，至于欧阳家以后会不会娶了沈无垢做媳妇，再给他搞出一堆娘家亲戚来，还真不好说。望着窗外，那一老一少的身影，霍元崇又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有道是这女婿不好当啊——

　　萧景溶悠悠然踱进霍元崇的屋子时的样子，就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霍元崇正倚在榻上看信，榻边是一个冰鉴，一进屋就一阵子清凉。
　　萧景溶一眼就瞅见徒弟腕上的珠串，准知道又是某人的杰作，因为霍元崇从来不喜欢在手上戴这些麻里麻烦的东西，那是一双杀人的手，杀人时要手快，不需要碍事的东西。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谁送的？”
　　霍元崇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手上的青金石珠串，嘴一撇，有点不以为然的道:“还能有谁？好好的不练字，尽搞这些费时又无用的小玩意儿。噢，对了，那丫头还给你专门做了件东西。”
　　“噢？”萧景溶很意外。
　　霍元崇让康弘取来那个竹叶小香囊，递给师傅，然后酸溜溜地道：“这是她亲手做的第一个香囊，说送给师傅以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那我就不客气了，”萧景溶装没听出那酸意，随手就挂在了身上。
　　霍元崇看了看那香囊，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师姑做过这些给你吗？”
　　“她没做过，”萧景溶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也不要她做。不然戴不戴我都为难。”不戴，辜负她一片心，戴么，实在又戴不出去，不如两下里省事。
　　霍元崇不甘心，继续怂恿道：“阿畀原先也不会做。做多了就好了。”
　　“你有耐心同她耗，逼她学，”萧景溶道：“我们没有你们时间多。”他跟金若兰已经三十多了，的确不再象霍元崇跟韦世涛那么年青，可以慢慢做一些年青人常做的事。他要珍惜剩下的每一刻。因为之前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霍元崇沉默，萧景溶道：“跟她说，做得很好，我很喜欢，以后有时间再帮我多做几个荷包香囊，算是她孝敬我的。”
　　霍元崇很有点委屈，那丫头本来够懒，好容易使了各种办法才让她动那么几下针线，若是再让人分了去，他可真有点儿舍不得。而萧景溶开了口，韦世涛不管是看在是他师父的面子上还是金若兰的面子上，都不会拒绝，且只怕会比给他做还要卖力，只因韦世涛把霍元崇看成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可以偷懒撒娇耍赖，可是在外人面前却不能，尤其是长辈面前，韦世涛是很尊重长辈的。
　　萧景溶装没看见他的神色，道：“你打算让谁跟着朱宏学毒术？”
　　这个霍元崇早已考虑过，司毒小厮这个差使还是交给康安吧，他是个很心细的小厮。萧景溶没问霍元崇想不想学，因他知道自己的弟子跟自己一样，对毒这种东西深觉厌恶，若非万不得已，是决不会沾染的。
　　萧景溶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说：“朱宏说那丫头好象服食过一些毒药，所以在中毒后可以杠的时间比常人多些，死的机率也低一些。”
　　霍元崇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看着他发怔。
　　萧景溶只得再直接：“朱宏觉得那丫头在幼时被人喂食过一些毒药或是在什么药水中泡过，总之她原本体内带毒，所以才能在中毒后撑那么长的时间。”
　　霍元崇恍然，她周围定有人从小就想到将来她可能会被人下毒，所以预作了防范。他又想起那相似的笑，忽地就觉得浑身发冷。
　　萧景溶一直注视着他，见他神色变幻，身子微微发抖，便示意小厮们将冰鉴挪远些，搬了把椅子坐到榻前，盯着他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霍元崇无助地望着他：“师父，你别问了，我不想追究，也不想知道，她就这样很好。”
　　“我可以不问，但未必不会有人追究，”萧景溶叹息：“我知道你一直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有的人自打出生就免不了受伤，因为他们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师父，求你，”霍元崇身子微抖，象在用力撑着不倒下去：“我宁可迟些知道，迟些明白。你让我们多过几天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行吗？”
　　萧景溶再也问不下去了。尽管他知道弟子在自欺欺人，尽管他也知道弟子从不喜欢自欺欺人，但涉及到她，他就总喜欢逃避。就象这三年中，明明他随时可以去找她，可是他就是选择在自己的辖区内对她视而不见，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太在乎她，太怕失去她，所以反而让一些事情变得很复杂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