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1、10.

　　临行前，秦敏又专门叫了贺少轩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看管好韦世涛，并让他见到义父后问下对两人婚事的意见，如他义父不反对，她便可以开始操办两人的婚事了。贺少轩早对韦世涛心存爱意，见师母答允，自是大喜过望，他是学武之人，并无寻常人家的羞涩忸怩之态，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我义父从没对我的事说过不字，师娘放心，待我向义父禀告后便来求娶小师妹。”秦敏笑着点头。这对孩子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如能成就姻缘，她自是最为高兴。
　　因有这件喜事在心，贺少轩连带看那霍元崇倒也并不那么讨厌了。虽是不明白为何霍元崇要趁夜赶路，但他有武艺在身，倒也不怕会遇上什么夜匪。韦世涛也觉夜里骑马别有一番滋味，因此这一行人倒是走得宾主皆欢。霍元崇不愧是王府世子，所用的东西件件精美高华。从夜行的披风到锦缎马鞍，从专制的鞍辔到临时休息的锦垫，甚至连茶点水具都周全备制，每件用品都制作精美，不是金的就是玉的，最次也是银的，铜的，且都刻有定西王府的标志。韦世涛是在山间乡野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些东西？自然不由得啧啧称赞，心道：王府里的人可真会享受。她这里惊奇不已，霍元崇却是处之泰然，似乎原本就该如此一样。贺少轩见韦世涛如此“眼皮子浅”，不免生气。韦世涛偏又爱逗他玩，故意说些奉承之语捧捧霍元崇，往往惹得贺少轩更加愤懑不已，她却引以为乐。霍元崇冷眼旁观，常自微笑不语。
　　走到第三天上，忽然有人追来，韦世涛回头，却发现是严淑英。她不免大为奇怪，因那日向严家辞别时，严淑英亦闹着要去明都玩，严家因霍元崇并未邀请她，自然不准她去，因见她闹得厉害，恐惹出笑话来，便将她锁在家中不许她出门。韦世涛心下还有点过意不去。没想到才暂别两日，她家里就放了她出来，难道是不忍心看她难过？谁知一问之下，才发现她竟然是点倒了丫头，换了衣服私自逃出来的。韦世涛自然心惊，忙央及霍元崇派侍卫疾驰回去给严家送信，以免严家担心。而严淑英大小姐，自然是死活也不肯再回去的。说道如若不带她去，她就自己一个人去明都，她就不信一个人就玩不成了。说的韦世涛也没了主意，只得看向霍元崇，霍元崇思索片刻，忽地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先休息一夜吧。”令人停下，就地扎营帐休息，说道须等那传信的侍卫回来，如严家准许严淑英跟他去明都，他便带她过去，如若家中不许，那只能恕他得罪，让人押严淑英小姐回家去了。否则便有拐带人口之嫌。韦世涛捂着嘴笑，看严淑英还气呼呼的，忙将她拉到一边去玩，低声告诉她，霍元崇只是说笑。他既许她留下，当不会弃她不顾，让她尽可放心。严淑英原本心胸豁达，气恼了一会儿便也就算了。跟着霍元崇的人拾柴生火，在野外露营。
　　严淑英问起为何要在夜间行路时，韦世涛自是不知，她性情随和大路，霍元崇既要在夜间行路，她便也跟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贺少轩只消能与心上人在一起，其他也并不在意。如今听严淑英如此问，韦世涛便叫了霍元崇过来相问，哪知这位世子答得很是干脆，道：“我喜欢在夜里骑马。”把两人都听怔了。原以为他总有一番道理要说，哪知就只单单为了“我喜欢”，如此率性任性倒也少见。两人互视半天，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世子委实太有个性了些。须知夜间行路的危险远大于白天，身为王府世子，安全当是第一位的。他却丝毫不顾及于此，若非自恃武功高强，便只能当他是任性惯了，从不考虑其他问题。
　　两个少女本就投缘，如今出门在外，这一行人中也就她们两个是女孩子，自然就更加话多。坐在火边嘀嘀咕咕地聊到半夜才一起携手进帐安歇。王府的侍卫也就分做两班，轮流为几人值班守夜。
　　天明时分，霍元崇刚起身，便接到了明都方面传来的秘信，他拆开看了后冷笑几声，随手丢进尚在燃烧的火堆中，看着那张纸慢慢扭曲直至成为一堆黑色灰烬了，才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慢慢走，也好给他们留点时间处理麻烦。”让人不必去唤醒韦世涛严淑英二人，等她们睡醒后再说。眼角撇到贺少轩正盘膝而坐，行运功力，他闪过一丝冷意，转身又回进了帐篷。
　　少年人本就贪睡，加上又是春天时分，人原就慵懒几分。这两个女孩子直睡到晌午才醒过来。洗漱再加吃了饭，已是过了晌午时分。侍卫们收拾起帐篷行李，仍是策马缓行。韦世涛跟严淑英并辔而行，难免就冷落了贺少轩。霍元崇看看孤单只影的少侠，倒是有点儿同情他。不过贺少轩倒象并无半分芥蒂的样子。
　　那个去严家传信的侍卫终于于日暮时分在平宁县赶上了大队，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严家的三公子严嘉齐，原来严家知道是唤不回女儿的，又怕她一人在外的安全，便叫严嘉齐跟从前来，以便照应。韦世涛有点不安，毕竟跟霍元崇不熟，怕他介意，便趁落宿后前去道歉，霍元崇只淡淡一笑，道：“无妨，人多也热闹些。只要你开心便成了。”弄得韦世涛倒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正想拍他几句马屁让他高兴一下呢，忽听他冷不丁地问：“你三师兄有个义父是不是？”她不由一怔，心道：怎么岔这儿来了？却也点点头，道：“是。他常来看望三师兄。”“你见过他吗？”他看着她问。她摇摇头道：“没有，三师哥说他性情冷僻，不爱见生人，因此每次来了，都是禀明了爹娘，自行出去相见。却从未见他来过陇山派。”忽觉霍元崇的笑容变得有点深邃，她不明所以，随口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霍元崇看看她，心想这女孩子真是单纯，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人。只是口中却不便说出来，只道：“没有，只是好奇。有次无意间见到他的身手，似有别派功夫，因此才问你。”
　　韦世涛倒也坦白：“三师哥的义父也教授他的功夫，有次我偷听到大师兄二师兄的谈话，说是他义父的武功很高，当今武林中只怕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因此三师兄虽排行第三，功夫底子却打得很好，在师兄弟中武功也是最高的。”霍元崇心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贺少轩送到你们的山门之中？这点你便是不在意，难道你父母也一点也不奇怪不在意？
　　韦世涛却也不笨，见他目光闪烁，带有疑虑之色，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道：“你是不是奇怪既然如此，他义父又为何要将他送到陇山派来学武？”霍元崇点点头。
　　韦世涛笑了，象是有点得意，道：“只因他义父长年在外奔波，带着一个孩子自是不便，所以便将他送到陇山派抚养。三师兄来陇山派时只有七岁，因此虽然后来的四师哥五师哥六师哥都比他大，却还是得叫他师哥。”霍元崇知道武林门派多数是按入门先后排辈的，倒也并不奇怪。只是若说寄养，那寄养在农户家中也好，或是山民家中也好，只要给足了银子，同样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顾，便是想让他学武，自然应该送到大的门派之中去习学上乘武功，又何必巴巴地送到一个远在西部的名气不大的小门小派中学习？只怕这其中更有其他原因。但瞧起来韦世涛确实不知，想是她父母嫌她年纪小，怕她守不住口所以连她也未告知。想到她身为掌门之女，却落得要听壁脚才知道师兄们的来历之事也不由觉得好笑，看来这小丫头倒是个心无城府，万事不操心的性子。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嘴角浮上微笑，不由奇怪，问：“你笑什么？”霍元崇方回过神来，道：“啊，我是觉得你爹娘能带大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却是不容易。难怪你这么善良又这么爱管闲事，原是父母善心，言传身教的缘故。”她明知道他刚才所想并非如此，却也不想再追问了，道：“那我回屋去了。你早些休息吧。”走到门边，正要踏出去，却听他在身后道：“今晚月亮很好，你愿意陪我看看月亮吗？”她的腿差点软倒，心道：大哥，今天可是三月初七啊，哪里来的好月亮？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回头却见霍元崇目光精亮，充满期盼，心中不由一软，道：“好吧。等我回屋梳洗一下就来，你别让三师哥知道啊。”她知贺少轩跟远霍元崇不对付，因此特意叮嘱了一句，哪知霍元崇却轻飘飘地送上一句：“你三师兄怕是累得很了，今夜不会醒来打扰别人的，你只管放心。”她不由奇怪，心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醒？难道是他告诉你的？却见霍元崇一副：我不想说了的样子，便也忍下好奇，轻轻走出屋去。
　　等严淑英睡着后，韦世涛轻轻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走至贺少轩住的房门外，听了一会儿，确信里面人没什么动静，才轻轻走到霍元崇房门前，正要举手敲门，却见门正巧打开，门内站着衣着整齐的霍元崇，她正发怔间，他已拉起她的手，走出门来，拉着她迅速走到了客栈之外。
　　门外，已是备好好了马匹，两人翻身上马，一带马缰便飞驰出去。韦世涛听马蹄声很轻，想是包裹了厚毡，她没想到霍元崇早已有备，心下更是惊疑不止。
　　霍元崇自然不会出不了城门。他带着韦世涛疾驰了一段官道之后，转向右侧的一条岔路，又疾驰了二三十里，已是入了一片密林。密林中早已有人等候，见他们到来后，忙跑过来，拉住马匹，霍元崇翻身下马，示意韦世涛跟着下马，只听那等候着的两个人中的一个道：“他们在里面。”霍元崇点了点头。拉了韦世涛跟在另一人身后，钻入林子。韦世涛大是不解，问：“你要去哪儿？”“嘘——”霍元崇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噤声，只是拉着她跟着前面的疾奔。后来大约是嫌她走的太慢，便凑向她耳边低低说了声“得罪”，伸手将她的纤腰一揽，便向前纵跃了起来，速度竟是极快。韦世涛没想到他的轻功如此之好，惊异之下连话都忘了问了，只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疾奔。但觉他离自己如此之近，呼吸可闻，不时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之气，心中微觉异样，便有意往旁边离远了些。他却浑然不觉，跟着那人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后，突然又停了下来，韦世涛听带路之人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就在前面。因武功太高，不能靠太近了。”霍元崇低低嗯了一声，几不可闻，带了她闪身藏到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后面，才微微松开了手。她也顾不得计较什么失礼之罪了，扒着树干微微探出头去，向远处那几个模糊的人影张望。
　　月光太暗，林子又密，隔得又远，她根本听不见那几个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她正奇怪这是什么人惊动了定西王府世子大驾时，一个人影从几株树后闪出，晃动了几下，她登时呆住了：虽然看不到容颜，但那身形赫然便是三师哥贺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