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厚》团子白白

8、第七章

　　第七章：愿得西山无树木，免教人作泪悬悬

　　开春后的日子过的飞快，Lucy忙着公司的大小事，自从留下来加班后她就被上司器重，有点要升职的意思。秦覃为了公司的一个项目飞了伦敦出差三个月，楚婧就这样闲了下来，许久没有联系的柳倩告诉她，她打算不做了，酒吧的老大还完了债款，也看透了红尘，不打算再开酒吧，柳倩说她打算把老大的酒吧盘下来，但是自己的存款不够，楚婧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拿出自己的存款当做是融资，和柳倩一起盘下了老大的酒吧，名字和装修都没有改，除了里面的规矩。柳倩不再收陪酒的人，除了驻唱的，再也不增加任何娱乐项目，这个酒吧变成了清吧。楚婧喜欢这样的格调，于是时不时的就带着Lucy在周末的时候来到柳倩的酒吧喝几杯小酒听听民谣，放松放松。

　　秦覃从伦敦回来后一直愁眉苦脸，好像是在伦敦的策划案没有通过，现在公司上下都在加班重新改。他几乎都是很晚才回来，睡不了多久又会被秘书叫走。楚婧很为难，毕竟和Lucy合租的公寓远没有他自己的别墅离公司近。所以她不太想他每晚还开车到这边休息，于是收拾了一些东西回到了他的别墅里，按照他的习惯给他准备宵夜，早上早起给他做早餐。

　　五月的劳动节终于要来临，忙完了公司的事情的秦覃终于抽出了空闲的时间好好安排假期了。楚婧却想带他去见两个人。

　　当飞机平稳的落在成都双流机场时，秦覃才明白了一些她要带自己去见的是谁。记得刚和楚婧在一起的时候看到她的一张请柬上面写的酒店就在成都，而且似乎那对夫妇对她来讲，意义非凡。
　　楚婧拉着秦覃站在邹梅和吕煜面前，“这就是我男朋友，秦覃。”她转脸对秦覃说，“这是我的家人，邹梅是我发小，吕煜老师是我的恩师。”

　　“所以这两位....”秦覃看着这两人十指相扣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

　　“就是一年前你看到的喜帖我没时间去的，然后你替我送了礼的。”

　　秦覃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邹梅招呼着两人先上车再聊。邹梅倒是觉得这个人比顾之秦靠谱的多，而且又比顾之秦年轻，又比顾之秦有钱。这样的高富帅才配和楚婧在一起嘛。

　　但吕煜却觉得楚婧在看他的眼神中没有多少爱慕的感情，连宠溺都没有，而且秦覃固然优雅稳重，却没有顾之秦成熟。以他的审美观来看，秦覃也并没有顾之秦那样讨女孩子喜欢。但无可置疑的是，秦覃比他想象中的更爱楚婧。

　　邹梅一路上给秦覃介绍成都的景点和文化，无不表现出东道主的热情。吕煜话少，但楚婧看得出来他对秦覃还是有些‘不满’。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很出名的火锅店，许是劳动节的原因，餐厅的位置几乎爆满，还好吕煜是老顾客，老板专门为他留了一个包间。

　　“不知道秦先生能不能吃辣？”邹梅一边给他调着油碗一边问。

　　秦覃愣了愣，“还好吧。”

　　楚婧在一旁替他解围道，“他吃不了太辛辣的，你多给他加点醋，等会儿解一解火锅里的辣味。”顿了顿又道，“小梅，我多要一点香菜。”

　　“你使唤我们家小梅使唤的倒是很顺口啊。”吕煜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楚婧哑言，她倒是很少见吕煜护过谁，想了半天才酸了他一句，“吕老师你这是偏私啊。”

　　她这句话不禁让吕煜想起几年前和顾之秦一起出差时，顾之秦在听教授讲座时一直发着短信，时而傻笑，时而皱眉，他当时坐在他旁边，一偏头就能看到他发的内容与收件人。讲座结束时，他开玩笑问他，“这不是你最敬佩的教授吗，怎么却一直低头发信息。”顾之秦一本正经道，“遇到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直跟我聊天，没办法。”他佯装苦恼，心里却乐开了花，顾之秦已经能想象的到楚婧气的跳脚的表情了。吕煜不禁打趣道，“你这是偏私啊。”

　　他回过神时，楚婧已经在帮秦覃系围裙了，两人时不时的低头私语在旁人看来一定是热恋中的情侣，但他知道楚婧在爱一个人时，是与现在不同的状态。他帮邹梅穿好围裙，四个人围坐在方桌边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时不时的聊聊天，开开玩笑，像是许久未见的家人，这样的时刻对于楚婧来说已经满足了。

　　聚餐结束后，吕煜将两人送去订好的酒店里，回家的路上，邹梅又提起了楚婧这个男朋友，“你觉得秦覃这个人怎么样？”

　　吕煜开着车，随口敷衍道，“挺好的。”

　　“我觉得秦覃很配小婧，长得又帅又年轻又有钱，最重要的是对小婧好。你没看到他看小婧那眼神有多宠溺啊。比起那顾之秦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邹梅顿了顿，见他不说话，又接着道，“当初小婧被顾之秦害的多惨啊，现在再看看，她也总算是遇到贵人了，真希望顾之秦这种人渣远离我们家小婧。你说呢，吕老师？”

　　吕煜知道邹梅叫他老师的时候要么是撒娇要么是严肃，在红绿灯前停下转脸宠溺的一笑，“夫人说的极是。”但是他是知道的，顾之秦对楚婧的感情。作为楚婧的恩师，他自己当然是希望小婧能远离顾之秦这个不现实的人，但作为楚婧与顾之秦的挚友，他则希望他们终能冲破阻碍修成正果。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顾之秦的为人了。

　　秦覃回到酒店后脸色就不太好，楚婧照顾了他早点上床休息后，出门找药店给他买些药。

　　五月的锦官城夜里已经残留了白天的炽热，加上她着急秦覃的病情，所以心情十分浮躁。在药店里还好死不死的碰到了熟人，只能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宋瑢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一脸蔑视的看着她，“真是冤家路窄。”

　　楚婧佯装不认识她，着急的说了说秦覃的病情，药剂师很快到柜台配好了药。宋瑢对她的不理睬更来气，“被有钱人包养了就目中无人了？婊子从良了就想立贞节牌坊了？！”

　　“我很好奇方晏是怎么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的，追他的女孩多的是，随便找一个就能甩你几条街。显而易见，你很有些手段啊。”

　　说罢，药剂师配了药给她，楚婧付了钱打算转身离开时又回头面对她，“即使我是个婊子也有人愿意花钱包养我，而你呢，连婊子都不如的女人。”

　　楚婧在回酒店的路上突然很难过，她从来没有中伤过宋瑢，就连当初得知了是她举报的自己，自己也没有和她发生过正面冲突。在以前，自己怕她，怕的气势与语气，可是刚刚真的有一种想上前撕烂她的嘴的冲动。如果不是她，这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突然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回到酒店，想要快点回到秦覃身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那男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念叨着，好久不见。阿婧。

　　当她回到酒店房间时，秦覃已经熟睡。她按照医生说的剂量帮他兑好了冲剂，走到床边温柔的叫醒他，秦覃迷迷糊糊地从她手里接过药丸和冲剂水，一口吞下，大口大口地喝干了冲剂水，然后又倒下继续睡觉。

　　楚婧抱着酒店的备用被子挪到沙发上睡，担心自己半夜和他抢被子怕他感冒什么的。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梦里迷迷糊糊地看见自己生病时，父亲在床边换着床头柜上的白玫瑰，母亲在厨房里熬着刺鼻的中药，听见他们站在我床边对我说，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她猛地惊醒，天已经亮透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时间不多了？什么是时间不多了。她扶着额努力想了想，未果，还是掀开被子打算看看秦覃起来没有。推开卧室的隔断门，他都已经换好衣服打算叫早餐服务了。“我昨晚上梦见你喂我吃药了。”

　　她突然笑了笑，“笨蛋。”说罢走进浴室打算冲个澡，昨夜身上残留了一身的火锅味，一身都是油腻腻的。

　　当她再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秦覃点的早餐已经送到。楚婧坐在餐桌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规划着今天的行程，“小梅推荐过一定要去宽窄巷子和锦里，你知道怎么去吧？我在网上查了查公交方案。”

　　“我们可以开车去。”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车钥匙放在餐桌上。

　　楚婧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秦覃总能给她一个惊喜。

　　成都的交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堵，在立交桥上远远看去，就像过年下饺子一样，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原本计划着去宽窄巷子坐着喝一碗盖碗茶，但照这样堵下去，别说茶叶了，连茶渣子都不剩了。途中邹梅打来电话询问玩的怎么样，楚婧尴尬了半晌才说了事情。邹梅笑着说他们傻，吕煜接过电话告诉秦覃这附近有一个大型的停车场，让他先去停车，然后走几步路就是地铁站，坐上地铁二号线到达人民公园站，出站二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宽窄巷子。

　　结果，楚婧还是领着秦覃去坐了地铁，几经辗转后终于到了宽窄巷子。许是过节的原因，来旅游的人格外的多。没走几步，楚婧就发现每个人头上都有一颗豆芽或者是一根小草，好奇促使她走到小贩身边买了一朵花和一根草。她将花戴在秦覃头上，看上去竟十分和谐，还强拉着他一起拍照纪念。

　　宽窄巷子里的大碗茶店门口坐了许多老头老太太们，打着长牌聊着天，让原本就很拥挤的道路变得更窄了。楚婧终于找到了一处好位置，要了两杯盖碗茶享受这个午后的日光。但无奈这成都的日头太大，没坐多久就换到了室内。这座城市浓厚的历史韵味扑面而来，比这盖碗茶的茶香还沁人心脾。
　　没过多久，秦覃就坐不下去了，嚷嚷着要吃饱了再陪她晒太阳。宽窄巷子里有几家老牌的川菜馆，听着服务员推荐的几道特色菜，也不管是辛辣还是什么味儿的，直接招手让她往桌子上端。秦覃像是真的饿了，连水煮肉片都不管他的辛辣直接合着干饭吃。

　　楚婧没多少胃口，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很少有见过他这样狼吞虎咽的样子。

　　秦覃咽下嘴里的水煮肉片问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很少见你吃的这样急。”

　　他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半夜起来吐了，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所以吃的样子可能就.....”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的你更真实。”

　　秦覃笑了笑，给她夹了一块肉，“你才要多吃点，看你瘦的，要不是胸前还有二两肉的话，我早就始乱终弃了。”

　　楚婧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临走结账时，秦覃瞥见街对面站着一个男子，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楚婧。但她却是背对着他没有看见，当他抬眼再看向街对面时，男子已经不见了。秦覃心中狐疑，那个男子或许就是顾之秦吧，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就是小婧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怎么了？”楚婧下了两步石梯后发现他还站在台阶上发愣。

　　秦覃没说什么，大步走到她身边，却又执拗的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想，如果那个人真是顾之秦的话，是想回头再找小婧吗，他是绝对不会把小婧让给他的。

　　楚婧不太明白他一脸严肃的表情是为了什么，五一长假很快就结束了。按照她的心思，带他来四川见邹梅和吕煜已经是相当于准备与他一起生活了，但秦覃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Lucy旁敲侧击的帮楚婧问过两次，秦覃都说没事。

　　Lucy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是在闹别扭，索性在周末拉着她去逛街购物。秦覃反省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在见到顾之秦后，心情就这么不好，而且顾之秦并没有做什么事情，甚至没有出现在楚婧面前。

　　觉得这几天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所以订了一套浪漫的烛光晚餐，在家里等她回来。

　　挂墙的时针指向十点，秦覃终于不耐烦的将电话拨过去，半晌，无人接听。他无奈的放下电话，吹灭了蜡烛，打算上楼睡觉。路过她的房间，拉开门看了看，一眼就瞥见她扔在床上的手机，估计是走的太匆忙忘了带上吧。他走到床边，弯腰拿起手机，脚下不小心踢中了一个铁盒子。难道她又乱丢了什么东西吗。他捞起铁盒子，外表看上去很精致，一丝灰尘都没有。感觉像是她经常拿出来看。好奇心迫使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信，每一封信的固定开头是：顾之秦，我爱你。时间是她上学的时间，几乎每一天都会写。她把她生命中发生的事，她父亲离家后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的事，她认识方晏也很欣赏他的为人的事，桩桩件件，全在这一封封信中，像日记一样，平淡的毫无波澜，所以她对爱情就是这样吗。她想要平平淡淡的爱情，能够如一杯凉白开的爱情，廉价却独一无二的生活必需品。

　　秦覃翻完最后一封信，以及被她压在盒子最底下的顾之秦的回信。

　　‘你应该拥有一个更漂亮的人生。’

　　没有落款，笔锋坚毅，像是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决定。所以顾之秦从来没有爱过她吗，那前几天跟踪她的人又是谁。

　　他像是明白了，楚婧之所以放不下顾之秦，是因为从未得到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心中竟有一股莫名的怒火。

　　楼下响起开门声，楚婧拿着手包步子有些踉跄，身上有很大的一股酒味，秦覃三两步走下楼，“去哪儿了？”一开口的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漠。

　　她走到餐桌前，也不顾形象的用手抹了一小块奶油吃进嘴里，“Lucy带我出去散心，多喝了两杯。”她这才瞥见秦覃手中自己写的信。“翻那些成年旧事出来干嘛。”说着，三两步走上前抢过他手中的信，转身走到壁炉前一把丢进去，“秦覃，娶我吧。”

　　秦覃看着壁炉中跳跃的纸花，什么也没说，这不是玩笑，也不需要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