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厚》团子白白

7、第六章

　　第六章：鸳鸯暖卧沙浦，鸂鶒闲飞橘林

　　圣诞节的气氛还没有褪去，元旦的钟声又要来临了，秦覃提前给公司放了个小假，也不回自己的别墅，整天腻在楚婧的合租房里。Lucy趁着这个假赶忙回了老家去看看父母。

　　楚婧站在磅秤上看着数字一路上升，心中一惊，怎么都长得这么胖了。自从跟秦覃在一起后吃的越来越好，运动的越来越少，不长胖才怪呢。挽起袖子把Lucy的瑜伽垫拖到客厅里，学着Lucy有模有样的练着瑜伽。

　　“怎么突然喜欢起这种东西了？”秦覃嘴里啃着苹果坐在沙发上看她努力下腰的动作。

　　“都已经上三位数了。”

　　“胸围吗？”

　　楚婧抛过去一个白眼，“你见过谁胸围上三位数的啊？！”

　　“36D不算三位数吗？”

　　楚婧换了个姿势，吃力道，“小伙子阅人无数啊。”

　　秦覃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说道，“你不就是吗。”

　　“流氓。”她终于定好了神，单腿站立的拉伸自己的经络。

　　秦覃笑了笑，不打算接话，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电脑递给她看。“今年新年去澳洲吧。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家人。”

　　楚婧看了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接过他递过来的平板，上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两个小孩子站在一栋独立别墅前的照片。“这是你家人？”

　　“我姐姐，我父母早年飞机失事过世了，家里就只有我姐姐和我。”

　　她愣了愣，没有父母，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她自己一个人没有父母。照片的女子端庄优雅，像是以前的大家闺秀，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气质。“你想带我回去看的话，我就去。”

　　秦覃起身打算去卧室拿手机让秘书订机票，一眼正好瞥见她刚刚称过的磅秤上，上面显示着51公斤。这个女人也真是的，一百零二斤就嚷嚷着要减肥，那中年发体了怎么办。

　　当飞机落在堪培拉国际机场时，竟然有一种突然的紧张，她该如何介绍自己，如何跟他的家人讲和他的相遇。楚婧被秦覃一路十指紧扣，他轻声说，“一会儿你跟着我叫人就好了，你别太紧张，我姐姐很好相处的。”

　　楚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但心中却比刚才更紧张了几分。刚走出安检口，就看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与一位绅士手牵手望着安检口。秦覃很自然的走上前与女人拥抱，楚婧还没走上前就被迎面跑来的两个小男孩抱住，绅士走上前，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你一定是秦覃的女朋友吧，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小秦的姐夫，Macaulay。”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硬生生的说道，“姐夫好。”

　　Macaulay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小男孩立刻叽叽喳喳的说着英语让楚婧有些听不过来。秦覃拿出礼物对他们道，“Hey boys，who want to toys？”

　　男生们听到玩具便松开手跑向秦覃，她这次松了一口气。

　　女人的目光打量着她，缓缓开口，“楚婧小姐，是挺标致的。”

　　她的语气让楚婧有些不舒服，但仍是笑着打招呼，“秦姐。”

　　“叫我Ama就可以了。”女人挽过秦覃直接拉走，楚婧有些尴尬的愣在原地，Macaulay招呼着她一起走，倒是两个小男孩一人一边拉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出机场大厅。

　　一路上，Macaulay开着车没有说话，小男生们拆开包装玩着小车，秦覃给她介绍着一路的风景。秦瑾突地开口，“楚小姐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这么小，没有念书吗？”

　　楚婧尴尬的笑了笑，“辍学了。”

　　“你这么小就出来，你爸妈不管你吗？”

　　“他们去世了。”

　　女人没有再说话，倒是Macaulay开口道歉，“真抱歉，我们不知道...”

　　“没关系，大家都会问。”她无奈地笑着，秦覃拉过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秦覃姐姐的家是远离城市的乡村，有广阔的原地，别墅和秦覃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家里有五个孩子。楚婧觉得这一切就像小时候读的童话故事书里的城堡一样，中世纪的欧洲建筑风格，带有一点哥特式的宗教色彩。

　　秦覃一进屋就拉着楚婧往他的房间里走，秦瑾却突然开口，“楚小姐，我们这儿房间还是够的。”边说边示意让女佣带着她的行李上楼，楚婧礼貌的谢过便跟了上去。

　　“秦瑾，你什么意思？”秦覃看着楚婧上楼进屋后才发作，明明自己的姐姐一向是有教养有内涵的女人，从来不会乱发脾气，更不会像这样去为难谁。

　　Macaulay让小孩子们去一边玩，“Ama，我能理解你这样做是为了秦覃好，但是不应该这样去中伤她。”

　　秦瑾不慌不忙的坐在沙发上，“你们俩的事，你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在外面怎么玩是你的事，但你现在带回家里来，难道你是想和她结婚吗？”

　　“为什么不可以。”他顿了顿，“我此生非她不娶。”

　　澳大利亚午后的阳光撒进窗台，秦瑾的脸上印着斑斑光点，“你明知道她不爱你。”

　　秦覃不想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有一些事情，不需要外人来开导，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现在自己还不想承认，或者说还没有找到承认的借口。

　　是夜，秦瑾仍出于尽一份地主之谊在别墅后面的草地上开了一个小型的烤肉聚会。孩子们在一旁又唱又跳，秦覃深受三个侄女的喜欢，总是拉着他跳舞。楚婧被秦瑾叫着中途离开，说是让她陪着自己散散心。

　　“自从我父母飞机失事之后，身边的所谓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带着利益离开。所以很难相信一个人的一面之词。”秦瑾理了理披肩，“我承认在你来之前，我就调查过你的事情。说你自甘堕落一点都不夸张，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就因为父母突然过世吗？”

　　楚婧抿了抿双唇，“我父母是我害死的。我也想过去追随他们，可是我不敢去，无论是他们生前还是死后，我都不敢见他们。”

　　秦瑾无言以对，也不太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因为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不该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被勒令退学，母亲拉着我去学校找校长道歉，可是我没有去，也没有回家，连着几天都是。再见到母亲时，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楚婧说着，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可是明明才只过去一年而已。

　　母亲被检查出来是胃癌晚期，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了。父亲在得知后，决定开车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也顺便带我离开。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父亲时是警察带着我去认领遗物。听现场司机说，父亲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在大雾天气下与前面的大型货车追了尾，原本车祸并没有很严重，可是货车上拉的全是钢筋，钢筋穿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插进父亲的头部，当场死亡。警察给我看现场的照片时，我能清楚的看到父亲的白色脑浆，一瞬间的胃酸翻涌而上，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父亲最后一面。

　　医院的母亲随着父亲的去世病情开始恶化，我还没来得及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母亲也跟着父亲走了。我听见刺耳的生命线的声音，听见自己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听见医院里护士们低头呢喃的声音。从此以后，将只剩我一人苟活。

　　“我在想，要是我没有逃离，没有被学校开除，没有喜欢上那个不该喜欢的人的话，是不是父母也不会那样悲惨的死去。”楚婧的平静让秦瑾这个听故事的人都觉得可怕，自己仅仅只是得知父母离世时就崩溃了，而眼前这个女孩子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楚婧看着秦瑾不禁一笑，“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她深吸了一口气，“哪个不想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呢。若是命运不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肯定会选择朝九晚五，而不是选择酒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被迫的吗？”

　　“我在来到那座城市后换了不少工作，杂货店的小伙计，餐厅的洗碗工，理发店的学徒，可是每次做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讥讽成花瓶，或者是老板娘找任何借口开除我。我以为我能重新开始生活的第三个月，回家的晚上，我被一群醉酒的男人□□了。”

　　秦瑾不再有任何疑问，只是将身上的披肩默默的披在楚婧的肩上，转身回到篝火旁。楚婧突然有些热泪盈眶，自己之所以会对秦瑾说这些故事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觉得她和自己很像，但是她却是更好的自己，不自暴自弃的那个自己。像是和走失了多年的影子姐姐相遇一样，像是找到了一样经历的亲人一样。

　　接下来的这几天，秦瑾对她有了很大的改变，处处显示出尊重和热情。回国的这天，秦瑾送了她一对素玉镯子，“秦覃以后就拜托你了。弟妹。”

　　连秦覃都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这么快就接受楚婧。但是明明那天她才跟自己说过那些话，自己和楚婧相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说是亲近却又没有那么亲近，说是情侣却在某一些方面不像是情侣。就像是他发现这么长一段时间，楚婧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也没有像他以前的女朋友一样，整天在意他是不是在外面对其他女人好，到底是因为不在意还是脾气好。

　　自从和秦覃回国之后，他就很少来见自己，想起离开澳大利亚的时候秦瑾叫的她那一声弟妹，就想起秦覃似乎从来没有谈过他们的未来，一次都没有。但是想想也是，原本一开始秦覃就只是说要养她而已，又没有说要给她一个未来。她正想着，手机屏幕‘叮’的亮了起来。秦覃发来信息说，今晚有应酬不能陪她吃饭了。她收了手机，打算和Lucy晚上出去吃点简单的。

　　深夜，好不容易睡着的楚婧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披着外套去开门。门刚一拉开，秦覃就倒在了她身上，浑身的酒气让她有些厌烦，但还是扶着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秦覃躺在床上，双眼迷离，拉过楚婧，“顾之秦，现在能讲讲那个人的故事了吗。”

　　“你不会想听的。”

　　“不，我想知道，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故事。小婧，说给我听吧，我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资格娶你。”

　　楚婧皱了皱眉，转身出门。我能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却还是讲不出口关于和顾之秦的故事，仿佛一个魔咒，说出来就会难以自拔。那些不能细说的故事，不过简单的一句话。我喜欢了一个人，以为他也如我喜欢他一般喜欢我，结果却是我一个人在爱情的舞台上唱了一场独角戏罢了。

　　秦覃最后还是没有听到关于顾之秦这个男人的故事，但是从那之后，他也再也没有问过。他知道楚婧放不下，他也知道不可能要一个人在短短一年里就忘记一个深爱多年的人，他不强求楚婧，人生还很漫长，一切他都可以等。

　　春节跟着情人节的脚步一同到来，秦覃订了一车的玫瑰花送给楚婧。Lucy因为加班能够有三倍奖金的缘故没有回家过年，所以当她看见楚婧收了一车的玫瑰仍旧不为所动的时候实在是不想再吃狗粮，选择将楚婧连人带行李的丢回了秦覃家。

　　大年三十的这个夜里，楚婧窝在秦覃家的沙发上看着春晚等着凌晨的倒数，不由的心满意足。秦覃信誓旦旦的说要在凌晨倒数的时候带着她出去放烟花，却还在春晚表演歌舞的时候就睡着了。

　　楚婧也没办法，为了陪自己过春节，今天下午才从国外飞回来，也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完
　　成了回来的。电视里的倒数合着窗外的烟花进入新年，楚婧起身跑到窗台上看烟花，手中的手机屏突地亮了一下，她点开信息，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发件人竟是她万万想不到的顾之秦。

　　人人都说，新的一年应该有新的开始。既然要过新的生活，要新的开始，那么曾经的那些纠缠不清的人，都应该让他留在过去，留在回忆里。楚婧紧紧按着那条信息，直到屏幕上跳出一个窗口，是否删除这条信息，楚婧愣了愣，点了确定。

　　忘记一个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纵然其中有些难过，但你始终得向前看，你始终得生活，所以还是要在回忆和现实中做出选择。选择忘记才能开始忘记。顾之秦，我愿多年后我能云淡风轻的提起你的名字，向其他人讲述你我的故事。顾之秦，我愿一切都能放过我们彼此，我不再带着对父母的内疚生活。

　　我会和一个深爱我的人好好生活，共度余生，希望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