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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为情所困 ...

  •   本期BGM:《红尘客栈》by 周杰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端坐于阎忌的对面,端着杯子掩饰性地喝着茶,眼睛始终盯着正在和岳逸安交谈甚欢的阎忌。甚至于什么时候岳逸安走到了我面前我都没留神,直到她在我眼前挥挥手,我才猛然醒抓,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又下意识松手,转头看着已经眼睛眯起的阎忌,心道不好。

      “笙,阎先生刚才跟我说你少时曾经上树掏鸟窝,却被蜂子蛰了满脸包,可是真的?”岳逸安一脸期待和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沉默一下,随后笑着答应。“不错,少时年幼,没少劳烦老师费心。”我搞不清楚阎忌到底想干什么。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地生怕阎忌对岳氏不利,甚至一声令下,指不定就从门外冲进来明宗弟子,那样腹背受敌,要想带走岳氏姐妹,怕是困难重重。

      我心里思考着对策,从哪儿能够更快的离开岳府,甚至哪里能够最快到官府着写我都想遍了。而阎忌悠然端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还在跟逸安说笑。倒不如主动出击。

      心下想到,“老师,您此次前来,可是校内有事?”我主动问到。

      阎忌先是一顿,随后转过来,一双眼睛毫无笑意地看着我,语气倒是轻佻,“校内最近倒是无事,不过我倒是忧心你,便出来寻你来了。”

      “既然无事,那想必是用不到我的地方。”我意有所指,同时也希望阎忌能顺着我的话说下去,那样……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摆脱明宗。

      “你身为我的学生,在我没有能力再授课时,就该是你来取代我的位置。事实上,你也教的不错,不是吗?”阎忌反问道。

      “学生惭愧,姜还是老的辣,学生始终是极不上老师的。”我言下之意是想请辞下任掌门之位。

      “我的徒孙,倒是很想念你。”阎忌转移了话题,并补充道:“他尚年幼,还不能担当大任。”

      “老师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摇头。“你刚才说待您无法再授课,方才轮至我。但老师您正当壮年,离那个日子还长,悠儿虽年幼,但到那时,也足以担当大任。”

      “非我弟子,我可不愿把位子给他。”阎忌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我想要禅让宗主之位
      给裘悠的建议。

      “悠儿是您徒孙,亦是我的弟子,我还是很信得过他的能力。”我不死心,还想着要裘悠上位。

      “阿笙,我的位子,非你不可。”阎忌紧紧盯着我,让我心里发毛的同时,多了份无奈和怒火。

      “但我不想要。”我直接说明。

      “最好还是不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阎忌站起身,凌人的气场直扑我而来。我跟着起身,挺直身躯不输分毫地盯着他。

      “那您恐怕,要失望了。”我上前一步,字字铿锵,彰显着我的意愿。

      阎忌无言只是盯着我的眼睛,考究的眼神让我浑身发毛,但为了站在我身旁的逸安,我不会退让。

      “……你再好好想想,送我出城一趟吧。”半晌,阎忌移开了视线,像是苍老了很多一样,走出了门。

      这次,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不仅是眼角有了细纹,鬓角有了白霜,更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就好像行至枯朽的老人,宛如行尸走肉一样地行走。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我捏了一下逸安的手,随后跟着走出了门。

      相对无言,我跟在阎忌身后。走到门口,跨马挥鞭,率先一步,朝着城外的方向前进。我也丝毫不介意把我的后背露给阎忌,一是因为这是闹市,他动不了我。二,因为是个小心思,这样自曝命门的做法,或许能够让阎忌认为我已经丢掉了学的东西,甚至已经不配再成为明宗弟子,那么我就可以不用再回去了。

      行至城郊,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身后杀意四起,并直冲我后脑而来。还来不及回头,我俯身再往下一滚,滚到草地上,也同时避开了飞溅的血。转身一看,方才的马儿已经被斩首,而阎忌就站在不远处,手上的刀闪着红光。

      “你不愿回去,是因为那个女子?”阎忌话语中阴晴不定,好似山雨欲来前的狂风,质问着。

      “不,因为我不想,也不愿再回去。”我昂首,哪怕赤手空拳,我也不会先输了气势。

      “我要个理由。”阎忌双目通红,显然是怒极。

      “我厌倦了。您看我的头发,我分明才及冠,却又如而立青年。我分明该死在平内乱,怎料我却被人所救。既如此,趁这个机会,就当我死了,换个地方继续生活,不好吗?老师,我不想回去,一点也不。”我自嘲道。

      “生是明宗人,死,是明宗魂。不要忘了你曾答应的,更不要做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阎忌训斥道。

      “明宗的齐笙已死,天下第一黎青也不复存在。而齐笙的魂,早已泯灭在滚滚江水下,成了孤魂野鬼,您带不回去的。”我苦笑道。

      “我看你不识好歹!”说完,阎忌就举刀冲了过来。

      我也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同时也在心里想着要摆脱阎忌回到城内。

      “铮——”金属争鸣,火花四射。蛮横的刀气四散开来,震落枝头翠叶片片。

      我反握匕首,自下而上地挡住阎忌斩下的一刀。我就力握着匕首朝阎忌的面部刺去,而他横刀划过,将我的刀刃逼开。随之我小指一勾,将匕首反转至正握,向左后收回,再猛击。同时阎忌一个转身,刀刃直击我的天灵,亦是被我的一刃推开。

      他回刀再突刺,寒光将至,我无名指一弹,再度反握匕首提起,刀刃相对,碰撞在一起。我的手臂犹如螳螂扑食一般甩开了他的锋刃,随即只见他只是后退跬步,又再度提刀而至。我小指勾到了匕首靠近我的内部,拉开与我手腕的距离,就着这个距离卡进阎忌的刀刃中。我其余四指往下按压,小指作为支点,绕着阎忌的利刃一圈,在即将回到我手中的那一刻,我以闪电般的速度一闪,手指后缩,手掌对着匕首的尾部一拍,匕首便以闪电般的速度,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直刺空门大开的阎忌。

      阎忌显然没想到我竟会如此冒进,惊讶之余,身子在头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屈膝半跪,上半身向下倒去,脖颈后仰。那寒光只离阎忌的鼻尖只有存距,而从钉入树干的深度不难看出,这一击的力道何其大。

      我闪身几步开外,从腰后拿出藏起来的第二把匕首,也是最后一把武器。

      阎忌显然是被激怒了,他一个冲刺顺闪而过至我面前,左右横砍,虎虎生风。我边防御格挡,边向后退去,同时也因为他报复般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阎忌左手上前一并握住刀柄,双臂使力,脚下大跨步,步步相逼将我逼到无法抽刀护住自身,迫于无奈只能被他带着刀推动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树干,阎忌还不收手,直接将我的匕首压到了我的颈侧。

      我只觉得内脏都被撞得震了一下,肺部抽疼。阎忌怒目而视,双眼通红。“苍生难渡,天地为棋。为我明火,照燃世间。你现在却跟我说你想离开?你能去哪儿?!就你这个身份,除了宗门,谁会收留你,可怜你?!方才那个女子?若她知晓你的身份,你觉得她会有何作为?你这个,满手都是血的人。”

      “她不会!”我怒吼道。我收力侧身,带着阎忌的刀插*入了身后的树干,随后双腿向后一蹬,腰间用力向上一翻,抽出匕首的同时也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在了阎忌身后的空地。被戳中心中不安的我恼羞成怒,杀意毕露。内息翻腾,横刃划空,一道暴戾的锋刃狂奔而去。在阎忌躲开后亦不停止,一下砍断了整棵巨树,留下光滑的一刀切面。

      阎忌没有落下地面,在空中几刀十字刃推力之下,落在树梢。我脚跟踢地,扑闪开来,再提起情深,跃上树梢,与阎忌对立而视。

      天际耀阳被乌云遮蔽,阴影之下,图穷匕见。

      我轻微调整角度,脚尖直对阎忌。气氛突然一个沉寂,随后只见树枝突地一沉,在以一个弧线弹起。空中二人已经交战数个回合。刀光飞舞,朔影不断,气浪纷飞,震起片叶成碎末,惊飞林鸟阵阵。

      二人你来我往,金属碰撞爆发的火花爆炸,划拉提挡,拉划出道道刺目闪电火花。阎忌怒急攻心之下,招式也越来越不按常理,每次进攻都是朝着我的命门而去,招招致命,势必要把我毙之于刀下。转看我,转攻为守,密不透风的防御让我相比较阎忌而言,淡定了许多。

      我轻功漫步,飞至阎忌所站的树枝上,几个转步,犹如游蛇曲转,同时发动的攻击皆为角度刁钻,剑走偏锋。阎忌一时不察之下,衣袖被我刺破,身上倒是多了几处皮肉伤。

      阎忌说他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他?但若说对招式的了解,我绝不输于他。我们修行的都是同一本秘籍,这也就是迟迟不能分出胜负的原因,太了解彼此,每一招每一式都能够提前猜出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正如此时。

      空间的狭隘让阎忌束手不少,我看到他刀身竖起,往怀中一代,前脚笔直而后膝盖弯曲,脚尖垂直,是在蓄力。而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长度不够,那就只能那般。

      我凝神静气,冥阳宫发动时,暴烈的内息在我体内横冲直撞,被我一一导入匕首之中。在阎忌出手时,我在空中向上划出一道弯月,又如同飞流瀑布般倾泻而下,寒光一闪,甚至在空中留下一条白光。

      这极速的一斩,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竟是让阎忌的刀被打得朝下歪去。

      好机会!

      我用力更猛,右手用力之余左手太高五指并拢呈劈砍式,直接劈在了阎忌的手腕关节处。

      只听哗啦啦的声音,最后一声金属的哀鸣,阎忌的刀落下了树,而我也上前一步,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老师的脖子上。

      空气安静几秒,阎忌突然笑了。“怎么?要杀我?”阎忌轻佻的语气好像现在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不存在一般。

      “我不会杀您。”我并没有收回我的匕首,补充道:“但我不会跟着您回去。”

      “那你就是叛变了宗门,你应该知道背叛者的下场。”阎忌眯眼看我,语气里满含愠怒和威胁。

      “判者,杀,无赦。擅离宗门者,寻其踪,灭之。我记得很清楚,老师。”我垂下眼,将门规列出。

      “既如此,你还不回去?”阎忌冷冷的看着我,仿佛我说个不字就要杀了我一般。

      但我,不能妥协。

      “不。”简短的一个字,已经足够表达我的意思了。

      阎忌沉默,随后仰天长笑,笑到最后眼角还流出了眼泪。“我可真是教出一个好学生,一个白眼狼。好,好!既然你不愿回去,那就永远别回去了!你所剩余的时间,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姑娘,不然一眨眼,就身首异处了。”阎忌已经疯了,怒瞪着我,嘴角却勾着,在嘲笑我。

      “那么老师,别怪我不顾旧情。宗门弟子,来一个,我杀一个。来十个,我杀十个。不要打她的主意,动了她,别怪我,杀回去。”在逸安的事情上,绝无第二种解决方法。

      “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若是我、裘悠和魏彤一起来呢?”阎忌搬出了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人的名字,嘲讽道。

      “那就能杀多少杀多少。至于您,悠儿和魏彤……我会替你们敛尸的。”若是必须要与你们为敌,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好,好!但若你死了,我会把你碎尸万段,然后拉去喂狼。齐笙,今日你说的,都给我记在心底,不要后悔!”阎忌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怒吼道。

      “学生,不悔。”我眼神坚定,丝毫不动摇地紧盯着他。

      阎忌不再说话了,他一把推开我,跳下了树,捡起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沉默一下,唤来了马儿,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再相见时,不再是师徒,而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真的值得吗?剩下的年岁,都要在被追杀中度过。我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当我见到在门口焦急等待的逸安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了答案。

      我笑了笑,提起飞到她的身边,一把抱住她,感受到她因为被风吹而有些凉的体温,心里的温暖,开始流动起来。

      “怎么不进去等?”我轻声问道。

      “我是想让你不用下马就直接去给我买荷花糯的。”岳逸安低声嘀咕道。

      “好,还有茶糕,我一起给你买回来。”我因为她的话一时失笑。

      “荔琅说还要些新鲜荔枝和蜜瓜糍。”她还不满足,还比着手指头数。

      “那我可不依了,除非……”我故意拉长声音。

      “除非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我蹲下来,一把抱住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来。无视她的惊呼和拍打我肩膀的动作,然后直接走到马前,把她放了上去,自己也跟着跃上马,一蹬。

      “除非你跟我一起去。”我低头看着她,眯眼一笑。

      “你,你下次可不许这样了。”逸安羞红了脸,义正严辞地警告。

      “好,下次我把你扛上来。”爽朗一笑,开起了玩笑。

      “齐笙!”逸安被气到直呼我的名字。

      “嗯,我在呢。”我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鬓角。

      “我今日还未梳洗头发。”岳逸安偷笑一身。

      “今日我用完膳也并未来得及擦嘴,就被叫过来了,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我调笑道。

      在她愤怒的嗔说中,我刚才因为阎忌的警告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现在也安分了许多。

      “若她知道你的身份,还会这样对你吗!?”阎忌的话一直被我记在脑海中,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一直有所怀疑。

      如阎忌所承诺的,第二天夜里,我就在自己房内找到了一条剧毒斑纹蛇,以及一名应该是被派来试探我反应的宗门弟子。

      很年轻,就和我一样的年岁。

      可我,只能对不住了。

      我没有朝着会大量出血的地方出手,简单地将匕首刺入心脏不拔出来,血就会不会留的太多。收拾干净之后,再用一些水稀释,打开房门和窗户,方便散味。把慢慢冷却下来的躯体趁夜色丢到城外野狼出没的地区,再轻手轻脚地回来。

      这种事,我干过很多次了。

      也因为如此,我开始小心平常的饮食,不仅是我的,包括整个岳府的,我都在留意。厨房和水井成了我日常查看的地方,而每次我都抢着端菜,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用手中银针试毒。

      最近有无人员调换,或者是有无新来的丫鬟侍卫,我都一一记住了他们的样子和名字以及他们的动向。

      一旦岳氏姐妹外出,我必然会跟着,时刻警惕周围环境中的陌生视线。偶尔我也会突然消失,一刻钟左右又会回来,留下肮脏的小巷里,已经认不出来面目的尸首。

      回到府内,我也会提前趁没人检查岳氏姐妹的闺房。我何尝不知此乃大不违,但为了她们的安全,我必须这么做。

      从我搜到的暗器毒烟还有剧毒蛇虫就能知道,阎忌,没有开玩笑。

      与我有关的人,都要被牵扯进这将持续几十年的追杀之中。

      一个月下来,我身心俱疲。甚至在月底这一次的刺杀时一时不慎被划破了胳膊。尽管我即使按照记忆里的配方配出了解药,但我的右臂直到现在都还是处于麻痹状态,动弹不能。

      岳逸安也发现我的反常,而我在打瞌睡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伤口的举动也被她看在眼里。

      当晚,逸安找上了我。

      “笙,你的手臂,怎么伤了?”岳逸安关心地问道。

      “无碍,不过是被树枝划伤了。”我扯了个谎想要瞒过去。

      “我帮你看看,万一还有木刺感染了就不好了。”说罢,她伸手准备拉住我。

      我躲闪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激动了。我拉住她的手,“逸安,真的没事,夜深了赶紧睡吧。”

      “齐笙,你有事瞒着我。不要否认,你跟上次一样,眼睛看的不是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她严肃起来,正色道。

      我沉默,随后又说道:“上次老师说的话一直困扰着我,我只是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骗子。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们都已经可以聊名记姓,互道衷肠,谈诗论道,为什么你还不能与我说一说你的事呢?我除了你的名字之外,我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你家住何方,家有何人,你的过往,什么都不知道。若有一天你真的消失了,我,我改到哪儿去找你。我说的信誓旦旦,但这天下何其大,茫茫天地,我从何处开始寻起?齐笙,你告诉我啊,你跟我说一说啊……”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湿润,恳求的语气让我心痛如绞。

      “逸安,我不能说……”我紧闭一下眼睛,随后想要上前抱着她,却被一把推开。

      “为何?难道你是什么通缉犯?又或者是逃兵?还是其他什么的,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的眼泪已然落下,我伸手想触碰她,却硬生生压制住了。

      她看着我不语,和预行的动作,岳逸安只觉得胸口很痛,痛到针扎一样,针针见血。

      “笙……我所预想的最坏的猜想,就是你是个有妇之夫,而我与你私定终生。或者你是个逃兵,被抓到要被斩首的那种,那我们就一起远走天涯,做一对闲云野鹤,不再管凡尘俗事了,好不好?没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的,你且说与我听,好不好?”岳逸安的关心,让我动摇了。

      我告诉她了的话,她会是什么反应?是震惊,是恐惧,还是厌恶?

      我那污浊的过去,真的能够说出来吗?

      我动摇的心慢慢平复下来,随后我看了一下我腰间的匕首。

      “逸安,我的过去,你无法想象。你也说过让它过去,不再想起。那现在,为何现在又要让我说出来呢?”我垂着眼,眼中乌云密布。

      “笙,爱一个人,就要连他的过去也好爱,他的缺点也要爱,他的不足也要爱。”逸安走过来,想要牵我的手。

      我想后退一步,心里发笑。爱我的过去?逸安,你还是……太善良了。

      “逸安,就当今晚我们没见过,你离开,好吗?”我低声询问。

      “笙,告诉我。”她上前一步。

      “……我杀过人,很多人。我灭过门,数不清的门。我手上沾的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脸上的恐惧。”我自暴自弃地说出来,随即我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老弱病残,都不会放过。我会带着他们的首级回到宗门内复命,然后再看着那些脑袋被拿出去喂老虎。如何,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你想听,我会讲给你听。

      你不想听,我就停下,然后离开。

      多简单的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多么天真的问题。

      “因为命令。”我毫无感情地说道。

      “他们何错之有?”她继续问道。

      “因为他们,挡了别人的路。”我的血液慢慢凉下去。

      “什么人?”她还不停止。

      “高官,富豪,世家,游侠。挡了谁的路,我们接谁的命令,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冷漠地回答。

      “……是你自己愿意的吗?”她沉默半天,突然问道。

      我愣了一下。“什么?”

      “是你自己愿意的吗?”她又重复到。

      怎么可能……“我不知道。”

      “受人之命,说明你并非自愿。你还有可以摆脱这一切的能力。”岳逸安的话,太过复杂了。

      “逸安,你不怕我吗?”我向前一步,但她并没有后退。

      “我怕,但你不会杀我,我又何必要怕。”她倒是理直气壮。

      “我是说,你不怕我是个杀人狂吗?”亲口说出这个词,倒是心情复杂。

      “我才说了你不是自愿的。再说,就算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在这里解决我,然后离开。”我看见她苦笑一声,想要上前却迈不了步子。

      “我告诉你了,不要知道真相是最好的。”我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了。

      “但你不准跑。”突然听见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有点吃惊。

      “什么?”我问道。

      “人犯了错,就要去悔过,弥补,而不能停止救赎的过程。你也不能去报官,那就去救人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迟早有一天,你会洗干净你的手的。”她拉过了我的手,继而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手中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走路声音轻不可闻,走路的时候永远在我的侧后方,可以观察四周人与情况,并在必要时迅速出手。还有你的眼神,保持着警惕而有考究怀疑的眼神,你并非常人。”

      “那你为何……”我小看她了,没想到就凭这些,就能够让她离真相那么近。

      “我说了,我心悦你。虽然有所怀疑,但我还是不会轻易问的,今天是特殊情况。”她又笑起来,好像刚才的闹剧没有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笙,人都会犯错。你是个杀人犯,是我自己倒霉,看上你这么个家伙。但你不会没有理由就去行凶,说明你还有救。我和你一起去赎罪,我把我赎的罪都给你,这样你的罪就少了双倍。若是父亲兄长不同意,我就偷跑出来,跟你一起浪迹天涯。走遍天下疾苦地,救遍受苦苍生民。”

      “不离,不弃。并肩,到老。”

      “天真的丫头,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得到老死呢?”我自嘲一笑。

      “你死后,我会代替你,走遍万里,看遍山河。然后来地府说给你听。”她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跟杀人犯扯上关系,你这个荆楚才女,济世医仙,不要你的招牌了?”我调侃道。

      “其他地方的人怎会知道我的名声?又有何人知道你我的过去?”她笑道。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报官把我抓走,不然我就会离开,永远不会回来。我这样肮脏的人,有着那样污浊的过去,你,还愿意接受我?是个人都不会接受的,逸安,别再装了。”我看着她,想看清楚她的反应,心脏却跳的快到不行。

      “报官了,你就会死。你死了,还不是下地狱。你死得轻松,太轻松了。赎罪可是一条艰苦的路,你可不能死。你要活着,一一偿还过去所犯下的罪。而且我也没有装模作样,字字属实。我不知何时喜欢上你,但这份喜欢,我此生不忘。就因为这份喜欢,我就要跟着你,一起去救苍生,尽心尽力偿还罪孽。”她怎么能这么,天真到愚钝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连我自己也说不准我杀*人,究竟是任务,还是本心。”我撕开心上伤口,撒上一把盐,感受心脏痉挛的痛感。

      “那你总不能去当和尚出家吧,你出家了,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当尼姑吧?”她倒是有精力说笑。

      “我也不想去当和尚,就算当了,我也皈依,伴与你的身侧。”我笑道。

      你的只言片语,能将我推入深渊,亦能够将我解救于苦海。

      你若说愿意,我便敛心成佛,舍身弘法,救赎世人救赎我。

      你若说不愿,我便释心成魔,屠遍世间,以身为刃解脱我。

      一切都是你,因为你,所以你,包括你。

      “那你可要考虑好了,我可是很难伺候的。”她骄傲地笑了一下,像阳光一样温柔。

      “我伺候你。”我调侃道。

      “那可说好了。曾经过往,我与你一同分享,日后,你可彻底是我的人了。”强买强卖的打算还真是她的风格。

      “那你且说说日后打算。”我不由好奇。

      “你杀一人,我们救十人。你杀十人,我们救百人。你杀百人,我们救千人。”她意志坚定。

      “那若是我数不清了呢?”

      “那便救到死为止。”

      “……好。”

      她,是不一样的。

      老师,你输了。我不会是孤独一人,孤独一生。

      为情所困,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而我已经,被她所囚。

      【齐沐澜白】非鱼

      鉴于上次被独孤烨澜用齐笙的身份开了车,戴沐白就开始对独孤烨澜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直接问当事人他肯定不会说,戴沐白就只好拖关系,找弗兰德局长求了半天,差点没把下半年的所有假期赔进去,弗兰德才最终答应打电话调来了独孤烨澜的档案,不,准确来说是齐笙的档案。

      齐笙是独孤烨澜的化名,大概出现的时间实在独孤烨澜大学毕业之后到被归到鬼见愁之前。这里就要提一下了,独孤烨澜是最后一个进鬼见愁的,是资历最晚的,鬼见愁都成立两年多了才被分配进来。不过一被分配进来就惹了不少麻烦,当然啦,那是后话了。

      也就是说,独孤烨澜使用“齐笙”这个名字有足足四年的时间……等等,四年?独孤烨澜二十的时候就开始给警*方工作了?比我还长的工资资历……戴沐白默默地翻页,却得到了寥寥几行字。

      和先前说的一样,活跃于港台地区的灰色情报商人,还有一些被请来喝茶的记录,就……没有了!?弗兰德这个骗子!戴沐白在心里诅咒了一下拿走了他五一六一端午中秋假期的弗兰德。

      但现在,线索是断了?戴沐白不了解真相就不想放弃,那现在就只能从,当事人开始了。戴沐白看了一眼在打盹的独孤烨澜,心里发怵,屁股也发怵。

      戴沐白在厕所放水的时候还在默默念叨“齐笙,齐笙……”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独孤烨澜睁开眼瞅了一下,办公室没人,也就只能苦逼地自己跑过去接电话。看到备注是“小小穆”的电话,独孤烨澜来了点精神。

      “喂,大穆啊。我是小爹,你爸爸不要我了,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有事吗?”独孤烨澜在哭诉戴沐白一醒来就不见了的罪行,却没想到接下来独孤穆的话让他呆在了原地。

      “小爹?小爹不是在我身边吗?你是谁啊,大叔,把手机给我爸爸好不好?”先不说被自己儿子叫大叔,就说说前面那句话。我明明就在这里,怎么……

      “大穆啊,把电话给小爹听好不好?”独孤烨澜哄骗着。

      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小声交谈的声音,随后就是沙沙沙的声响,最后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而那个声音,独孤烨澜再熟悉不过。

      “我没恶意,但我需要一个引路人来指引一下,这陌生的地方。”轻挑中带着淡淡的疏离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独孤烨澜震惊了,但在确认这个男子身份和自己儿子安全的选择下,他果断出门,在路过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大声说道:“家里有事,局长我先走了!”

      “小兔崽子你站住!”弗兰德猛然冲出来,看见一片正在下楼梯的独孤烨澜,怒吼道。

      “这次真有事,我这周值班行吗!”远远的,独孤烨澜的声音才传过来。效率之高速度之快让独孤烨澜已经跑到了大门口。

      独孤烨澜无视了弗兰德的怒吼,骑上摩托带上头盔,在超速的边缘试探,本来需要二十五分钟的路,独孤烨澜左穿右穿,像绣花一样直接十五分钟飞奔到家。甚至来不及脱掉头盔,独孤烨澜噔噔噔地进电梯,跑到了家门口,推门而入。

      当他看见在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独孤烨澜的瞳孔一锁,头盔直接落在了地上。而正在和独孤穆一起玩的那个人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了年轻俊秀的模样。而当独孤穆想要转头看看门口的时候,被挡住了。“小穆,先去房间好不好?一会儿来找你。”说完,站起身将独孤烨澜挡了个严严实实,送回了独孤穆之后,那人才转过身,笑脸不复,冷眼看着门口。

      二人眼神交战,电光火石。

      而当戴沐白好不容易放完了水走出了之后,却看到办公室这下是真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了,脑壳一疼。又听到独孤烨澜的请假,戴沐白的脑壳又换了一边继续疼。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又被矿工的独孤烨澜夺命连环催,急匆匆赶回去,甚至还收到了违章的短信,扣三分……

      独孤烨澜!戴沐白决定要狠狠揍独孤烨澜一顿,怒气冲冲地回到家,踹开门就在找人要打架。结果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都转过脸来看着他的时候,他惊呆了。

      两个独孤烨澜?!

      这什么情况!?戴沐白震惊了,下巴都要掉了。

      “沐白。”二人不约而同地脱口,又像是双胞胎一样默契地看了一眼彼此,嫌弃地转过头去。

      “这,这什么情况?”戴沐白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独孤烨澜,嗯穿着制服,那就应该是独孤烨澜了。垂下脑袋思索片刻,才纠结地抬起头来,指了一下另外一边坐着的人。“他,是齐笙,四年前的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到咱们家来了。”

      戴沐白要晕了,今天不就是调查一下嘛,怎么还把人弄穿越了?!

      独孤烨澜刚想补充点什么,就被齐笙打断了。“今天……四年前的今天,我本来在调查一起粉案(白色粉末偷渡案件),在被发现后逃离现场,结果却意外撞进了一道暗门,随后……我掉进了一口井里面。再醒来,就来到这里,看见了小穆,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娃,差不多就这样。”

      “所以,你利用我的娃找上我们要把你送回去?”独孤烨澜倒是丝毫不喜欢以前的自己。

      “也是我的娃。”齐笙也很不喜欢现在这个看上去趾高气昂横得很的四年后的自己。不过他也没想到,四年后的自己竟然和沐白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虽然从小就暗恋沐白不错,但这发展太快简直突破了想象啊。

      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戴沐白想了一下,提出了现目前最大的问题。“那今晚上,独孤……齐笙睡哪儿?”

      正在面面厮觑的二人同时看了一眼戴沐白,让他有种养了一对双胞胎猫的感觉。

      “睡宾馆去啦,干什么留在别人家里啊。”独孤烨澜嫌弃道。

      “那我用你的脸裸奔也没关系对吗?”齐笙嘴炮技能满分,怼了回去。

      “你敢?!”独孤烨澜也没想到齐笙这么不要脸,怒道。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你们两个睡主卧,我去跟小孩儿睡,就这么决定了。”戴沐白觉得自己的决定很好很不错,而且看着独孤烨澜和齐笙那两张相同的脸上相同的失落,简直不要太爽。

      事实证明,人不能得瑟。

      谁也不知道独孤烨澜和齐笙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当晚协同作案。齐笙撬锁,独孤烨澜放风。在进入房间的时候,二人以出色的夜视能力,一人抱一个小孩儿,抱到了主卧,和已经提早被搬过来的最小的小屁孩儿睡在一起。然后关上门,走入了旁边的房间,锁上门,塞了n多的隔音海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还躺在床上呢。

      二人相视一眼,从左右两个方向,默默地爬上了床。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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