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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死局 ...

  •   (二十九)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雨森初音。
      一如往常,穿着繁复的十二单衣,却笑得那么纯真,笑着问,妳是谁?
      说不上是噩梦,可是让花耀有点害怕。
      也许是自己太爱操心了,真想潇洒的把琐事一抛,横竖这些事情和自己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再也睡不下去,她半夜里起了身,经过厨房时顺手撕了自己挂在墙上的迷你日历。
      怔然。
      居然已经,两年了。
      离开木叶,已经这么久了。
      这么说起来,也已经很久不穿裙装了,除了头发越来越长舍不得剪之外,她似乎越来越像忍者。
      当然也只是像而已。
      茶水的氤氲迷蒙了她的眼,她啜饮,但烫热之余只有几分苦涩,感受不到贵重茶叶该有的甘甜。
      喀啦一声,在寂静的暗室中有些刺耳,声音像是回荡了好几遍。
      她怔了一下,看着把杯盖压在茶杯上的那只手,然后顺着他的手,看见他半边明亮半边模糊的隐在黑暗中的脸,猩红色的眼睛一如往常的毫无波澜。
      「鼬……?什么时候来的?」
      「比妳早。」他平淡的说着,把茶杯里的浓茶全倒进了洗碗槽,顺便把茶叶扔进垃圾桶。
      「呜,」她发出像是吃痛的声音,坐着没有动,眼睛却跟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那很贵。」
      「一开始就不应该买。这是妳会失眠唯一的原因。」
      花耀没再说话。
      有时真的很奇怪,很多事她从未告诉过他──比如这两个越来她失眠严重的事情──但他就是会知道。
      明明只有药吃完的时候才会来找她的。
      「你做了什么?」她磨药时问鼬,「上次给你的份量我保守预估最少可以用一个月。现在才过了两个礼拜又一天……」瞄了一眼时钟,「又三个小时十四分又──」
      鼬阻止她说下去,「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要读秒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停下磨药的动作,「……你就那么想死?用这种药已经折寿了,你还过量。」
      「……你明白的,花耀。」
      「是啊,我明白。」她把药丸包进小纸袋子里,「因为我们是同类,不是吗?」
      鼬不说话了。
      花耀低着头,「过一阵子,我想回木叶一趟,去看看爷爷。」
      「嗯。」
      寂静了一会儿。
      入冬了,起床时觉得冷,在身上披上了一件大衣,坐下来时下摆几乎垂地,质料极好的。
      但却还是冷。
      还是冷。
      她低着头,听见鼬起身,开门的声音。也许因为是忍者的缘故,那声音比常人小多了,几乎细不可闻,却像是全打击在她的心上。
      「……鼬,你爱过谁吗?」
      忽然静了下来,比前一刻的宁静还要更加的静。她低着头,昏暗中自己的肌肤也蒙上一层阴影,纤细的手指正铁链似的锁的死紧。
      不太痛,却绷的像是会断掉。
      起身,她下意识的朝他走去,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终究没抓住。
      「别过来。」鼬的语气近乎严厉,他定定的望着她,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黑暗中,只有猩红的眼睛冷冷的泛着光,「妳不要过来。」
      「为什么只有我?」她问,质问似的语气,却掺杂着一丝丝疲惫。「为什么只有我不行过去?如果一开始就不让我跟着你,又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么接近你的地方?」
      花耀以为他又会沉默,但他却很快的回答。
      「……朝香花耀,如果妳是我,妳会怎么做?」
      她怔住,忽然像是懂了。
      都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鼬的冷静、理智,以及强烈责任感、身为忍者的原则,都已经让他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无论路的尽头是什么。
      如果是我,怎么做?
      花耀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不想伤害谁,却又不得不去伤害谁,最后却发现,其实到底还是伤害了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
      伤害人的人,被伤害的人,到底谁痛苦些……
      她哭了,掩面,努力压抑自己的啜泣声,眼泪却还是顺着指缝间滑落。
      「一个人如果没有同理心,是很糟的一件事。」鼬的手抚过她的头发,轻轻的,然后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可是如果太有同理心,会让自己发疯。放过妳自己吧,花耀。我不需要谁为我哭泣。」
      ×××
      太过出神,啪的一声,铅笔折断在指间。
      她愕然回神,才发现坐在桌前的病人一脸惨白,讷讷地看着桌上断成两半的铅笔。
      一手能折断铅笔的女孩子,大约也是极少见的……
      匆匆忙忙的陪笑,飞快的开好了处方,一脸「你刚刚看见的是幻觉」的笑容,送客人离开诊所。
      也许是被鼬的话影响太过,花耀最近恍神的很厉害。
      ……虽然她本来就很擅长恍神。
      「花耀姊姊……」
      抬起头,畏畏缩缩地站在门边的小女孩眼睛红的像只兔子,怀里抱着一个小熊娃娃,一副随时都会再次哭出来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温柔的问,拉着她坐了下来,审视着她手臂上得大片擦伤。
      这女孩,自小生的不好看,又有少年白,年纪小小一头黑发就白了一半。偏偏这个村庄又有许多莫名的传说,认为少年白的人命中不祥。
      人类有的时候是一种很残忍的生物,就像花耀在木叶所看到的一样,也许任何地方,都会有一个「鸣人」。
      试图帮助过她,可是这里不是木叶,她没有那么好的人脉和影响力,对女孩越好,她受的伤害就越重,是个恶性的死循环。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
      花耀觉得很伤心。
      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鸣人的坚韧,能在黑暗中笑得阳光一样灿烂。
      「我替妳上药,可能有一点点疼,乖孩子要忍耐好吗?」
      女孩点点头。
      花耀替她上药的时候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她的表情,就好像「恣意表达感情」,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一样。
      可是事实明明不是那样的。
      很想对她说,哭出来也没关系,我会保护妳。可是,花耀却没有真正开口的勇气。
      说出这种话来,却连自己也没办法恣意的哭出来,是很不道德的吧?就算是在鼬面前,花耀也只能掩面哭泣,极力压抑。
      能让她放心的放声大哭的爷爷已经死去了。
      「花耀姊姊,人的命运,是不是早就被决定好了的呢?」女孩问,「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坏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个样子?」
      「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的,绝对不是天或神。即使是最低限度,一个人也能选择自己的路。问题只在于,妳的性格、生活方式、原则,会将妳导向哪一个结局。」
      「可是有些人没有办法选择呀……像隔壁村的小梅,她身体不好所以死掉了,可是那不是她的选择啊!」
      「所以我说,『选择』是最低限度的。或许结局都是死,可是总能决定怎么死的是不是?」
      「要是……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决定他只能灭亡呢?」她悄悄的问,捉紧花耀的衣袖。
      花耀沉默了几秒,轻轻拥抱了她。
      「那就是,死局。」
      是啊,死局。
      花耀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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