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醉月邀千雪》百里南薰

4、相认

　　第二日清晨，顾北笙仍旧第一个起床，开门、打扫、顺便再理了一次账本。
　　孟长风仍旧跪着，只是那碗汤已经被他喝了个干净。
　　顾北笙看着空碗，顾北笙不知为何，有一种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的感觉。
　　楼梯上有声音，顾北笙以为是焰三娘，头也不抬便道：“三娘，今天这么早？”
　　怎知楼梯那边传来的却是温柔的的声音：“你，怎的还在这里？“
　　顾北笙猛地抬头，原来是霜儿，这时候怎么出来了，好像刚才那话，是对那个人说的吧。
　　“仙尊您来啦！”顾北笙满脸笑容迎上去。
　　凌霜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便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顾北笙很识相地将一早就泡好的茶端了去。不想那个孟长风早换了个位置，跪在了凌霜脚下。
　　兄弟你是狗吗？顾北笙暗道。
　　“请仙尊收我为徒？”孟长风恭恭敬敬地道。说罢将手中的玉佩递上前。
　　凌霜看了一眼玉佩，便接了过去。
　　顾北笙心道:霜儿你可要冷静！
　　“你为何偏要拜我为师？”凌霜继续问。
　　孟长风摇头，答道：“修武心切只因一个人，这个人与我情同手足，可有一天他不见了，我要去寻他，若要寻他，我必须修武。”
　　这是算是什么理由，明显是临时乱编的！顾北笙暗道。
　　“若想修武，三大门派年年都有入门比试，你去参加便可，为何非要在此拜师？”
　　“去了，参加了五年，全落选了。”
　　顾北笙差点吐血，那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拜师，知不知道你面前这位仙尊什么级别，入门都没有通过，还想拜她为师？
　　凌霜却没有蔑视之色，反而柔声道：“我从不收徒。”
　　孟长风一脸我知道但是我就是要拜你为师的表情。
　　“不过——”凌霜浅饮了一口茶，又道：“若是他拜我为师跟我回沧嶷，我就收你为徒。”
　　顾北笙斟茶的手突然停在半空，这个“他”指谁？只见孟长风的目光已投向自己。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霜儿刚才的意思是什么？
　　顾北笙试探地问：“我吗？”
　　凌霜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顾北笙心道。
　　不过，顾北笙转念又想，霜儿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想来该是刁难那个孟长风，并非真的想收徒，所以找个托词。看来只要死守就可以了。
　　“我……我不愿意！”顾北笙坚定道。
　　他本想此刻霜儿该对孟长风说你看人家不愿意你也就别白费力气了，怎知凌霜却用质问的语气道：
　　“你为什么不愿意？”
　　顾北笙瞪着双眼，暗道：不对啊，霜儿我们之间的默契呢？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可是你的师兄啊，看着你长大的师兄，你那一身仙武有一半还是我教的啊，你要我叫你师父这跟□□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话现在可不能说，顾北笙正思索编个借口，不想焰三娘的声音传来。
　　“姓顾的还欠我八百六十八两银子，还要干七年零五个月。没还清之前他不能跟你走。”
　　顾北笙叹了口气，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焰三娘。
　　却听桌面“啪”的一声，凌霜将两枚银锭按在桌面。
　　“这些，够他赎身了吗？”
　　怎知焰三娘转颜笑道：“够了！够了！”
　　顾北笙想若是现在有仙力，早就不见人影了。
　　“我去干活了！”说罢，迅速撤离。
　　他没看见凌霜脸上神色失落。

　　自从焰三娘收了凌霜的银子，便奉行了那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每隔个一时半刻地就去劝顾北笙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就连孟长风也不再长跪不起，一边帮着顾北笙招呼客人，一边用祈求的语气劝说顾北笙赶紧拜师。
　　顾北笙虽然嫌烦，但还是该做的事一件不差地干着。
　　因为他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打烊。
　　顾北笙一个人关在厨房，把下午洗过的碗筷又取出来再洗一遍。
　　不知何时，门开了。
　　顾北笙头也不抬，道：“三娘，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这个月放我两天假可好？”
　　“焰三娘她，对你很苛刻？”
　　顾北笙手里的碗瞬间滑落进木盆里。
　　他猛地转身，只见凌霜缓缓迈步向他走近。他能感觉到，凌霜每走一步，周围便有一层气向前延伸，然后结成一堵厚厚的围墙。
　　这是结界。
　　他尴尬地把手蹭在衣服上。
　　“这么晚了，仙尊来这里做什么？”
　　凌霜却笑了，道： “你，还要打算装多久？”
　　这话从凌霜嘴里说出，没有一丝凌厉，反而温柔至极。
　　顾北笙之前的预感全验证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佯装不解，道：“仙尊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凌霜停在他身前，轻叹一声，道：“师兄，你的演技好糟糕啊，这么轻易就让我看破了。”
　　还好凌霜结界了，不然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就真的不妙了。
　　顾北笙哈哈道：“仙尊恐怕弄错了，小的怎么会是您的师兄。”
　　凌霜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笑道：“我的气息藏得严，也从未露出过招仙令，你一眼便认出我是太商级别的修武者，一个凡胎□□的人纵是资质再高又怎能轻易辨得？那日段无缺要偷袭我，你明明知道段无缺根本伤不了我，却还是替我挡了下来，这个世上，除了师兄你，还有谁会对我这般。”
　　顾北笙沉默不言。
　　凌霜继续道：“师兄，我们朝夕相处十几年了，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只我最清楚，又怎是你换了张脸我就认不出的？”
　　顾北笙叹了口气。
　　“霜儿，这次真是败给你了。”
　　凌霜扑进他怀里，泪水却已再也强忍不住，“师兄，你真的没死，我知道你不会死的。”
　　顾北笙环抱着凌霜，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这么久不见，一开口就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就不问问我想不想你？”
　　“那你想不想我？”凌霜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
　　顾北笙一脸爱意，道：“想，日日想，夜夜想，想得都要发疯了。”
　　“既然想，又为何假装不认识我？”凌霜突然仰头盯着顾北笙，质问道。
　　顾北笙替一边替她擦泪，一边解释道：“这不是情势不妙嘛，我现在可是人人喊打的叛徒，你若是跟我扯上关系，可就麻烦了。”
　　凌霜却突然抓着他的手道：“我早就跟你扯上关系了，一辈子都纠缠不清了，纵是有麻烦，早就该有了。”
　　顾北笙苦笑：“霜儿，这不一样，在屠魔道上你毕竟刺了我一剑，现在你是英雄，若是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和我有瓜葛，便说不清了，只怕你的处境很糟糕，所以我只能……”
　　“我宁可当时被刺的人是我自己。”
　　“又说傻话了。”
　　顾北笙婉言安慰，许久，待得凌霜平静下来，又听她道：“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顾北笙不解。
　　“拜师的事。”
　　凌霜此刻泪水已止，一脸期待之色。
　　顾北笙突然放开凌霜，转身支支吾吾道：“霜儿你又胡闹了，拜师的事岂是随随便便的，这样一来不是乱套了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那个孟长风，你若是收了他，那我们俩算是什么关系？霜儿你也不希望这样的，对吧？”
　　“我希望啊！”
　　顾北笙猛地咳了几声，怎的这话听着这么别扭。
　　他感觉后背一股暖意，正是凌霜从后面抱着他，“师兄，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了？”
　　顾北笙突然停了咳嗽，解开凌霜环抱的手，缓缓转身，注视着凌霜。
　　“师兄，你就真想这样守着这个凡体含冤一辈子了吗？”凌霜抬头望着她，又道：“就算你想这样，你想过师父吗？他这些年为何卸了掌门之任闭关，他一直担心你，却又不能将这份心思言露。师父那么疼爱你，你怎忍心让他心有遗憾，让他一生的盛名玷污？”
　　顾北笙沉默不言。
　　“师兄，你可是百年来资质最高的修武者，就算现在没了踏尘剑，没了玉丹，只是一介凡体，依旧可以从头再来。”
　　顾北笙心知凌霜说的，怎不是他所想。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计策也尚未周全，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此计妥当。
　　他不禁一笑，道：“那可要先说好了，我可不叫那小子师兄啊。”
　　凌霜听得此言，原本啜泣的脸忽然转喜，应道：“这是自然。”
　　顾北笙却将凌霜揽入怀，在她耳边喃道：“霜儿，这下可让你占了便宜，是不是该有什么补偿呢？”
　　“师兄想要什么补偿？”怎知凌霜答应得爽快。
　　顾北笙忽然一脸坏笑，低头就狠狠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