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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 1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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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一章
我少年时代的这一次经验,也包括所有被我命名为所谓“鬼神事物”的经验,对我的一生的影响都是决定性的。按照人众的观点,我这一生都是坎坷不幸的,也可以说,它相当准确地应验了当年“权威人士”和爹他们所作的如果我不怎么怎么样就会怎么怎么样的预言,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完全如当年“权威人士”们所预言的不听他们就会可耻地毁灭,一方面是因为时代随着时间的前进有所变化,甚至相当大的变化,相对而言不再是当年那个强求人人一律的时代,另一方面,我也至少是在上了中学后就开始了自我调整,调整又调整,这都到了后来我为了混口吃也像爹一样成了我们三官公社的民办教师之后,在三官公社中心校的领导面前都差不多有当年爹在他们面前那种自惭形秽、卑躬屈膝的地步了,而且,最具有意味的是,这些领导中就有当年那位自称为“总负责老师”的老师,但是,不管我混得在人们看来多么落魄,我也没有停止过进行“哲学”的研究,可以说,我生活的中心就是“哲学”研究,一切都是为这个中心服务的。
我给我的“哲学”研究的“哲学”一词加引号,是说它和主流话语所说的哲学研究不是一回事,不是某哲学研究机构的那种哲学研究,也不是学院里的教授专家的那种哲学研究,如果说要这类哲学研究才算得上哲学研究,那我的就根本不是哲学研究,我的“哲学”研究是一种最纯粹的个人行为,也是一种最孤独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和年少时代我那种探索“真理”的行为是一个性质。这种“哲学”研究,成了我一生的行为,一生最主要的行为,可以说,成了我的生命,至少,我是真的做到了穷经皓首和殚精竭虑。
然而,如果说最后我在理论上的确是有了一套纯属我个人的看法和观点,这些看法和观点却完全没有超出年少时代我就已经有了的那些看法和观点。我觉得我的一生都没能够超越我的年少时代。似乎是,我遍涉古今中外的哲学,经过了那样多的曲折,走过了那样多的弯路,有过那样多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批判之类,还因为这种研究而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结果却并不是走了多远,而是回到了起点,原来一切一开始就在起点处等着我,当年我就已经得到了它们,但是,我放弃了它们,而是重新出发去寻找,只不过最后找到的还是它们。
这说的完全是实话。并不是年少时代的我不知何故有了一些如此这般的经验,成年后我用一生的时间对它们进行哲学上的还原,把它们提升到理论和思想的高度进行认识,而是,年少时代的我正因为首先在理论上和思想已经有了那样一些想法和思考,我才身体力行地进行实践,并且实践在前进,我的理论性思考也在前进,成年后一生的研究在理论上所得,并没有超越年少时代这些理论上的想法和思考。
比方说,当年我对爹那个“一切都是电子构成的而已”的说法进行的那个想象实验,在这个想象实验中,最后我不得不眼睁睁地看到,根本就没有电子,也没有万事万物,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连我们通常以为它就是那么回事的时空也没有,也没有观看这些电子的“我”,存在是“空”的,有的是只能形容为上帝的歌舞的绝对的美和我作为纯粹的观看对这种美的观看,这就是存在本身,就是一切。我进行这个想象实验时只有六七岁,还是个光屁股孩子,也正因为我还太小了,所以,看到结果是这样,我不敢想象下去了,不敢把这个实验再做下去了,从中摆脱出来了,并且忘记了它。但是,并没有真忘记,也不可能真忘记。它之所以对我会这么可怕,就因为无法否认它所包含的真理,它绝对不是一个胡思乱想。我的探索在十岁左右达到了如上帝的光一般白炽深入的程度,也在这个时期前后把当年这个想象全面提升到了理性的高度进行了思考,把它包含的那个真理作为一种理论给挖了出来。这个理论性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应该说,它有这么简单就是只有几岁的我就能够想到它还把它想得那么明白和透彻的原因:
天存在、地存在、你存在、我存在、他存在,万事万物存在,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的,不管存在是“上帝”,还是“物质”,还是“电子而已”,我们都不能否认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不能说没有存在只有虚无。所以,和存在真正相对的并不是别的存在,而是虚无,或者说,和万事万物、你、我、他,如果上帝和天堂存在就包括上帝和天堂,如果地狱和魔鬼存在就包括地狱和魔鬼,真正相对的并不别的什么存在物,而是虚无。比方说,和上帝天堂真正相对的并不是地狱魔鬼,而是虚无。我们要知万事万物、你、我、他,还有上帝和天堂,地狱和魔鬼,也还有“电子而已”的东西的究竟真相,必须完全彻底的将自己置身于虚无之中才能够。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在电脑前打这段文字的我还记得当年几岁的我还发明出了一个词“原初的虚无”,意思是我们要知万事万物,包括我自己的究竟真相必须完全、彻底地置身于“原初的虚无”,以致我就是这种虚无本身才有可能,不然,我所认识到的一切都不是那个真正的真实,而是一种深刻的假相。
我想得到,虚无并不存在,并不是有一个物、一个东西或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叫虚无,我完全彻底地置身于其中,就知道了终极真理,如何才可能遭遇“原初的虚无”并完全彻底地置身于其中呢?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就完全凭的是直觉了,我只能说直觉有时候是那样强大,我凭直觉所做的是对了的。不过,我能够想象,假如我做到了“完全彻底地置身于原初的虚无之中”,所观看到的万事万物的究竟真相,那会是什么样的呢?那就一定是绝对的美,或者说,那个结果就一定是我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不是人、不是鬼、不是神,也不是“电子构成的而已”或“蛋白质的合成物而已”,而是绝对没有其载体、绝对非构成、绝对不可对之进行进一步还原的永恒的纯觉知、纯观看对永恒的、纯粹的、绝对没有其载体、绝对非构成、绝对不可对之进行进一步还原的美的观看。存在就是绝对的观看对绝对的美的观看。
这种绝对的美会美到什么程度?美到任何观看者,不要说人类,就算上帝存在,也包括上帝,它们站在这个美面前,也会因为一瞥它而双眼瞎了,整个人灰飞烟灭,而且是还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已经双眼瞎了,整个人灰飞烟灭了。所以,任何存在者,如果上帝存在,就包括上帝,不完全、彻底、干净地放弃自己、放弃一切,把自己放弃到完全、彻底、干净的虚无的程度,让自己成为完全、彻底、干净的虚空,那是真的什么内容、什么形式也没有的虚空,就不可能直观这个美。
这一切听起来很荒唐,但是,对于我却也只是在我成年后的那种“哲学”研究中它才显得荒唐,为了澄清这个荒唐,不知化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研究,但是,对于年少的我,这却一点也不荒唐,整个事情是完全清楚的,人,如果上帝存在,就也包括上帝,不但必须做到这样的放弃才能够站在这个美面前,而且,它完全能够做到这样的放弃。这也就是在“月夜行动”最后那个晚上,我面前那个神的黑暗半球体,最后想明白了为什么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闯进圈房来看见这个半球体,或者说为什么这个神的黑暗半球体不会成为人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心情下都可见的物的原因,因为见这个东西就是见死神,就是死亡,比我们一般所说的死亡更彻底、更完全、更真实的死亡,所以,不会有人来和我共同欣赏这个东西,即使有人来,也或者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发现不了,或者是他仅仅是看见了一点什么就疯了,或者是他看见了,但这个看见也同时必定是得到了一次醍醐灌顶般的上帝的启示,他死亡并新生,也可以说是死而复活,只不过这个新生和复活的他是一个已经完全不同于从前那个他、已经完全转化的他。
我成年后所做的那种“哲学”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是这样的,在一篇理论性的文章中我这样写道:
“我们平时认识事物,都是在对事物进行比较中认识。世界充斥着林林总总的事物,我,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这些事物中的一个,不管可以把我们看成多么高级的事物也是如此。我们每一个人认识事物,包括认识自己,都是通过拿该事物和其他事物进行比较而认识。我们认识事物,就是在事物之间进行比较而已。我们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是与别他事物比较中的事物,任何事物也都只在这种比较中向我们呈现它自己,可以说,没有这种比较,或我们完全不会进行这种比较,就不会有任何事物呈现给我们。完全可以说,为什么对于我们万事万物是这样子而不是别的样子,就是因为我们认识事物就是在事物之间进行比较的认识,事物之所以是那样子,就是因为在比较中它们才是那样子,一个无法同任何事物进行比较的事物,我们不可能知道它为何物,不可能知道它的一切特征和属性,不可能对它形成任何观念,它对于我们只可能是虚无。
“但是,显而易见,这样认识到的,不管对我们的生活多么有用,不管其意义多么重大,它也不会是那个究竟真相。那个究竟真相不是别的,就是存在本身,就是‘存在’,就是我总是意识到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里的那个‘存在’。为什么这样认识到的不会是那个究竟真相,不会是‘存在’呢?因为我们不能说世界是虚无,存在是虚无,我是虚无,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虚无。甚至一个电子、光子,我们都不能说它是虚无。即使它们只是作为现象而在的,只有现象的真实性,没有究竟的真实性,我们也不能说与这种现象相对的本体是虚无。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能说没有存在只有虚无。所以,与我们每一个人,与万事万物真正相对的并不是其他的事物,而是虚无。我们要真正认识万事万物的究竟真相,要真正认识‘存在’,就必须完全、彻底地置身在虚无之中,从虚无之中观看万事万物,观看你、我、他。
“虚无并不存在,并不是有一个东西或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叫虚无。虚无也绝对不是空无一物的时空。虚无什么也不是。虚无不存在。虚无不能生存在,存在也不会回归虚无。如果存在能够从虚无中来又回到虚无,那么,虚无就成了存在。所以,存在是绝对、无限、永恒,万事万物的究竟真相是绝对、无限、永恒。绝对、无限、永恒不是虚无飘渺的上帝,更不是抽象空洞的概念。存在是绝对具体真实的,存在就是绝对具体真实本身。我总是意识到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就是我总是意识到存在的绝对具体性和真实性,存在就是绝对具体和真实本身。我们要完全、彻底地置身在虚无之中才能观看到这个绝对具体真实本身是什么样,意思是我们自己个人要获得那样一种观看世界的态度和眼光,在这种态度和眼光中,已经放弃了对事物进行任何比较,确切地说,完全放弃了事物本身和完全放弃了自己。那是在心理、精神、灵魂层面完全、彻底地放弃了这一切,同时却在进行高度清醒而凝注的观看。
“完全可以想象,我这样观看,最终看到的会是什么?就只可能是绝对的光明,绝对的美。并不是有一个东西一个物或许多东西和物,它们是美的,而是它就是绝对的美本身,从它是美方面说,它是绝对真实的,是真实本身,从它是什么东西什么物方面说,是虚无,连一颗电子的真实性也没有。它也不是存在于时空中的绝对的美,这时候,我们通常所说的时空也瓦解了,因为和时空真正相对的也是虚无。这时候,我也许会有时空感,但它只是我的感觉了。它是对世间所有事物绝对、无限的超越,对整个宇宙,如果有无数的宇宙那就是无数的宇宙,无数宇宙的一切,如果有上帝和天堂的存在,那就包括上帝和天堂,如果有魔鬼和地狱的存在,那就包括地狱和魔鬼,绝对和无限的超越,以致不得不说,相对一切存在者来说,它是‘虚无’,一切存在者相对它来说也是‘虚无’。
“然而,它并不是真正的虚无,而是,它对一切存在者的超越走得有多远,它就有多么美,多么生动,并且就是这种美和生动本身。它呈现为光明的形态,只是因为在世间,光是最美的事物,它取了这种世间最美之物的形态向我呈现,但是,我哪怕只是聊胜于无地见识了它的一点点,也知道了,世间任何光、所有光在它面前都比岩石在光面前还要粗糙无数倍。无数倍就是无数倍。它已经完全超越了我们的语言所能描述的范围。如果它向我们开启并显现出来,它的强烈耀眼可想而知。那就是绝对和无限的强烈耀眼,正如它是绝对和无限的美一样。绝对和无限的强烈耀眼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强烈耀眼?实际上,如果我们完全地与这种强烈耀眼遭遇了,就什么也没有看见,连我的意识本身都像是没有了,只有等意识恢复过后才能记起一些东西来,这时候我们会这样说:‘刚才,我体验到了无法言喻的极乐,见证了无法言喻的美!’不过,在这种强烈耀眼向我们开启过来的过程中,我们通常会见到一个无法言喻其光明灿烂的世界。它是可见的,而且是我们可以任意地神游和游戏于其中的。
“它是强烈耀眼的光芒,却与世间的任何光芒没有丝毫的共同之处。世间的光芒都是构成性的,由光子、电子等亚原子粒子构成。而它没有什么构成它,它只是纯粹、绝对的美的一种表现,从它有多么美来说,它是无限的和绝对的,从它是什么东西构成的或它是什么事物方面说,它是绝对的虚无。它强烈耀眼到了什么程度,它的生动性就到了什么程度。它是什么?它是绝对的具体真实本身,而绝对的具体真实那就是当然是绝对的生动。绝对的生动就是绝对的美,只有绝对的生动才是绝对的美。在这种生动性面前,世间任何可以让我们观察到的生动那都是绝对的僵死了。这是我们真正观‘存在’必然的一种结果。
“伴随着这个结果的,还会有另一个结果,就是观看者,也即是‘我’的消失,‘我’这时候也成为绝对的虚无了。在走向这个结果的过程中,我会经历上帝的末日审判,那是真正的上帝的末日审判,在这个审判中完全暴露出来的我生生世世的一切、我里里外外的全部、我从物质到精神层面和从□□到灵魂层面的全部,都没有了,全成了虚无了,而且揭示出它们从来就是虚无,从来没有作为我以为是那样的真实而存在过。不过,又并不是我真的消失为虚无了。我这时候是作为一种纯觉知、纯意识而在的,从我是纯觉知、纯意识方面说,我就是‘存在’,从我是什么物、什么东西、有什么内容或由什么构成方面说,我是绝对的虚无。具体地说,我连一个非物质的身体都不会有。就算我作为一个灵体或灵魂、鬼魂、天使、神、上帝而存在过,这些东西也都是幻觉而已,不真实。从这个意义上讲,都不能说这时候还有‘我’了。这时候我就是作为纯觉知觉知着纯粹的、绝对的美,这个美就是我本身的美,它与作为纯觉知的我是绝对统一的——这个东西就是我的实相,也是任何生灵的实相,一切谈得上真正的存在者的实相。
“把这个实相说具体点就是:每一个存在者的真相都不是那个不论是作为人、作为动物,还是作为鬼神、上帝的存在,而是不为任何材料构成、绝非任何构成物的功能、绝对不依赖任何他者、绝对自己通过自己而存在的纯觉知,万事万物、你、我、他,整个宇宙,如果有无数的宇宙,那就包括无数的宇宙,如果有上帝和天堂存在,就包括上帝和天堂,如果有魔鬼和地狱的存在,那就包括魔鬼和地狱,在本质上都什么也不是,而是纯觉知永恒地欣赏着、赞美着、神往着、陶醉着的至善至美。
“正因为每一个存在者,如果它算得上一个存在者的话,的实相都是这个,所以才有我们这样一个世界,这样一个充满着无数不同形式、不同程度的存在者,也即从其意识程度仅仅不为零的存在者,如电子、光子之类到意识程度有人这么完整和发达的存在者应有尽有,每一个存在者都一定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中发现和面对自己,还有他者和整个世界,只不过,不论它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者,是人、动物、植物、有机物或原子、电子那样低级的存在者,它也迟早会在那样一种特殊的经验中明白自己这个实相,明白存在本身就纯觉知对纯粹的美的觉知,而自己不是别的,就是存在本身,就是上帝,就是一切。”
童年时代,我还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何处去?”,还有“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这样的问题既没有答案,任何一种答案都不可能是真正的答案,又不能被消解震撼过。那是真的不一般的震撼。由于这个震撼实在太大了,以致我相信这种震撼本身就是这样的问题的答案。我毫无畏惧在居于这种震撼本身之中并心甘情愿地被它完全、彻底“毁”掉,“毁”掉为完全彻底的虚无,我才可能得到它们的真正的答案,因为只有这种“毁”掉本身才可能是它们的答案。
并不我被这种震撼完全、彻底、干净地“毁”掉了,就会有一个答案摆在那里,我把它捡起来献给世界与世人共享,世人再也不用去找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他们相信我就行了。而是,不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任何人,居于这种震撼本身的黑暗和与恐怖之中并被这种黑暗和恐怖完全“毁”掉这本身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说,这种经历本身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每个人都只有自己去经历它和经历了它才算得上找到了它们的答案,才真正回答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何处去?”、“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对于这几个问题。存在就是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恐怖、绝对的寂静,我完全、彻底地经验这个黑暗、恐怖和寂静,以致最终我就是这个黑暗、恐怖和寂静本身,这本身就是对这几个问题的回答,也只有这样才是对这几个问题的回答。
童年的我不但毫不怀疑这一点真理性,还毫不怀疑,我还必须回答这几个问题,必须找到它们的真正的答案,因为,我不是别的,就是这几个问题本身,这几个问题并不是我可提出可不提出、可回答可不回答的,而是我必须回答它们,因为我本身就是这几个问题。是的,我们可以不回答这几个问题,可以逃避它们,但是,我相信,我周围的人们,爹、我们沟里的人们、“权威人士”、“总负责老师”们,他们就完全性地逃避了他们自己就是这几个问题、他们别无选择地得回答它们和使他们自身的整个生存就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从反面证明了这几个问题对于人的重要性,他们从反面证明了真正地承担了这几个问题对于一个人有多么重要——当然,这说的只是事情对于我个人才是这样的,我正因为恐惧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才像我这样活着。
我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荒唐可笑的。但是,我相信它的真理性,相信这一切是真正理性的而不是反理性和非理性的,也就是说,它们与荒唐可笑不相干。我义无反顾地身体力行。这一路走下来,我相信,从开始见识所谓“鬼神事物”,到在“我不认识的姑娘之死”和“月夜行动”中遭遇的那种神的黑暗半球体,再到这不吃不喝不动地躺在床上的七天七夜里所见识的,就是在经历存在的绝对的黑暗、恐怖和寂静,如果我最终敢于走进已经如此显现给我的这上帝的光明和黑暗,穿过上帝的黑暗走进上帝的光明,在那黑暗的深处我一定会最后也是最彻底地经历万有,包括我,都是虚空和虚无的可怕经验,要这样,我才算得上有了最圆满的答案,这种经验就是这个最圆满的答案本身,如果不这样,再怎么样也算不上已经有了最圆满的答案。是这个原因使我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动地等待着,等待着我能够平静得如虚空一样平静地从床上起身,平静得如虚空地走向那个真正的虚空、真正的虚无并平静得如虚空地接受自己化为,或者说还原为完全的虚空和虚无的时候到来。
在我成年后的“哲学”研究中,我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是(摘自一篇理论性的文章):
“‘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何处去?’的问题完全可以归并到‘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的问题之中)这样的问题对于人的根本性和无答案性。
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这一点是绝对确定的。我们不可能得出一个结论说,什么也没有,只有虚无。那么,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为什么有,而不是无?为什么有存在?为什么不是虚无?
“是的,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为什么有,而不是无?为什么有存在?为什么不是虚无?
“有神论者回答说:因为有上帝。但是,为什么有上帝?我们中国人特别熟悉的那种无神论回答说:因为有物质。但是,为什么有物质?科学主义者回答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但是,它为什么没有意义?就因为它不能被科学回答吗?就因为它没有答案吗?
“我们还可以想出千百万种答案,‘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都不会被触动。所有这一类回答,都既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能消解这个问题。
“所以,这个问题它就只有一个答案:存在为上帝创造。也可以是: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
“不是说‘因为有上帝’的回答也是错误的吗?但是,此上帝不是彼上帝。‘存在为上帝创造’、‘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只是象征和形容的说法,‘上帝’在这里只是一个形容词,不是指人格化的上帝,如果有人格化的上帝存在,它也同样是被造的。或者说,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一个诗人写道:‘朝阳是宇宙女神的晨妆’、‘初升的满月有如初生的宇宙般神奇美丽’、‘启明星升起来了,啊,看啦,它是昨天晚上才为造物主创造出来的’。‘存在为上帝创造’、‘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和诗人的这类说法一样,只是一个诗性的说法,只是一个诗性的比喻,只是一句‘诗’。
“‘存在为上帝创造’、‘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的意思仅仅是,存在什么也不是,只是绝对的奇迹、绝对的美。存在就是绝对的奇迹、绝对的美本身。并不是,也不可能是有一物或多物,它们是奇迹和美丽的,而是,存在作为绝对的奇迹和美,它是真实的,是真实本身,作为物,只能说它是虚无。任何物,作为奇迹和美都不可能是绝对的。它不可能是真正的奇迹,因为它一定是可以解释的,它也只是相对他物来说才是奇迹,而且,它在有些人眼中是奇迹,在有些人眼中可能什么也不是。作为美,也是这个意思。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就是这个意思。而存在则是绝对的奇迹和绝对的美,所以,从它是绝对的奇迹和美方面说,它是真实的、绝对的、永恒的,从它是什么物方面说,它是虚无。绝对的奇迹就是绝对的奇迹,绝对的美就是绝对的美。作为绝对的奇迹,它会神奇到什么程度?作为绝对的美,它会美到什么程度?不要说你、我、他,万事万物了,就算有上帝和天堂的存在,上帝和天堂在这奇迹和美面前,无数的上帝和天堂在这奇迹和美面前,都只能算得上虚无了,不,还不能说只能算得上虚无,而是就是虚无本身,绝对、永恒的虚无本身,这绝对的奇迹和美才是一切。
“比一粒尘土和整个宇宙之间的差异和差距都还要大无穷倍。无穷倍就是无穷倍。你、我、他,万事万物,如果有上帝和天堂的存在,那就包括上帝和天堂,在这个奇迹和美面前,在这个奇迹的奇迹性和诗性面前,连一粒尘土也谈不上,只能说是那是绝对、永恒的虚无,而这个奇迹和美是整个宇宙,是你、我、他、万事万物,如果有上帝和天堂的存在,那它就还是上帝和天堂。
“这绝对不是一个情感化的断言,而是事实必定如此。可以说,存在作为绝对的奇迹和美,我们不但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它了,而且,任何对它的表达都是对它亵渎了。‘存在为上帝创造’、‘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是诗,却绝对不是非理性的和反逻辑的。它不是理性的和逻辑的,但它包含了全部的理性和逻辑,它包含了它们又超越了它们,它是超理性和超逻辑的。存在本身就是超理性和超逻辑的。
“所以,对于存在本身,我不仅只有通过前文所说的那种方法才可能认识它,而且,当我完全面彻底地认识到它之后,整个事情只可能是我作为纯觉知觉知纯粹的美,存在本身就是纯觉知对纯粹的美的觉知。
“我们总是在认识着万事万物。存在,就是万事万物的存在。但是,存在却不是万事万物,它与万事万物有着无限大的差异,以致不得不说,它是我们绝对无法认识的。不过,说存在本身是绝对无法认识的,只是在说我们无法通过如认识万事万物那样认识它,它作为绝对的奇迹和美,恰恰就也是在说,它是能够得到彻底的认识的,当这种彻底的认识得以实现和完成时,认识者是也只可能是纯觉知,被认识者是也只可能是纯粹的美、绝对的美,认识者对被认识者的认识是绝对直观和直接的,瞬间就知道了一切,直接知道的就是“它”本身而非与他者比较中的‘它’,而这个‘一切’、这个‘它’什么也不是,只是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无限的独特、简单、深远和美,一个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天堂、一个从未有过也不再有的宇宙、一个从未有过也不再有‘上帝’。这就是佛教所谓‘刹那之间永恒’的基本含义。
“这种认识相当于我们平时的顿悟经验或灵感从天而降的经验,只比我们平时这些经验更为纯粹、更为真实、更具有震撼力。在这种认识中,真即美,美即真;认识者无限宁静和清醒,它不是别的,就是这种宁静和清醒本身,它是绝对非构成的;认识不需要过程,一瞬间就知道了一切,知道了无数个一切,知道了无数一切的一切,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个个独一无二的至善至美,是至善至美本身,它也是绝对非构成的,不可再还原的。在这种认识中,绝对的真、绝对的善、绝对的美、绝对的知、绝对的被知、认识者无限的宁静、认识给认识者带来的极乐等,达到了绝对完美的统一,对这个统一,我们既只能说它是存在本身,又只能说它是‘虚无’。
“在这种认识中,认识者和被认识者是绝对统一的,也正因为是绝对统一的所以认识者是纯觉知,被认识者是永恒的、绝对的美,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而我们虽总是在认识着万事万物、面对着万事万物,和万事万物打交道,却无法穷尽对万事万物的认识,对任何事物,哪怕只是一粒尘土、一个电子的认识也永远是片面的、有限的,而且我们选择的角度不同、立场不同,从它身上得到的认识也不同,原则上,这些角度和立场可以是无穷多,至于这些角度和立场,并不能说哪一个就是绝对正确的角度和立场。何以如此,那是因为这种认识是间接的、非直观的和比较的认识,不是直接的认识。
“我们以认识到一种特定的红色为例。它之所以是这么一种特定的红色,或者说之所以会有这么一种特定的红色呈现给‘我’的感官,必定是因为它是处于无数它的非者,也即与它有相同或相似之处又有差别的所有可能的颜色之中,就是这些颜色的一种,才是可能的。假定所有的对象,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只有一种颜色,那么,对这种颜色‘我’什么也看不到,不可能对它形成任何观念。
“而所有这些颜色,也即这种特定的红色的‘非者’则一定是无穷多样的,是绝对不可穷尽的。为什么?因为‘非者’之外是虚无,而虚无是不存在的,所以,这个特定的红色的‘非者’是无穷多样的、不可穷尽的,就算人格化的上帝存在,上帝也无法穷尽它,也会在发现了不管多少种颜色之后总还是可能发现更多种不同的颜色,正如对它们发现得再多,也可以把它们归类为颜色,它们之间的差别再大,也有它们之间的基本共同点一样。
“同时,这种特定的红色必须占据一定时间,也即是说它得是历时性和历史性的,它还得占据一定的空间,也即是它得是有大小的,‘我’才可能把它认出来,或者说,它才可能对认识表现为这样一种特定的红色。所以,它是可分解的和构成性的,可以在时间上把它分成若干小历史片段,在空间上可以把它分解成若干小部件,而我们从任何角度入手析取出来的这些小历史、小部件,也都无不同样是通过它们与它们的‘非者’的关系而得到确定的。所以,就是不看这种红色与千万种别的颜色的关系,只是孤立的看待它本身,对它的认识也是不可能穷尽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假定人格化的上帝是存在的,它也绝对不可能是全知的,因为它知再多,也会有更多的在那里等着——即使是一粒尘土,上帝对这粒尘土知道得再多,这粒尘土也还有更多的在那里等着它。
“这就是我们在认识存在本身和认识事物的差异。这是一种本质性的差异。不过,当我置身在那种境界中而经验了我的实相、众生的实相是作为纯觉知对纯粹的美的觉知时,这个差异就不再是真正的差异了:
“我在任何时候,包括我作为一个‘人’在认识、把握万事万物和沉迷于万事万物之中受万事万物和普遍必然规律的支配和奴役的时候,也同样是‘上帝’,是认识和被认识的绝对统一,是这种统一才使我能够存在,能够作为一个相对、有限、受条件限制的存在者认识着一个相对、有限、受条件的世界,所得到的认识总是繁杂的又总是相对、有限和有条件的,也才使我能够有这种明白自己就是‘上帝’的经验;我作为形式上有生老病死的存在者生存于众象纷呈、万物纷争的世俗世界,还是这种发现自己作为非构成的纯觉知觉知着纯粹的美的经验,它们都有一样的价值和意义,不论是一切幸福和欢乐,还是一切的烦恼、一切的痛苦,无聊、空虚、绝望,灾难、毁灭、死亡,无不具有其内在不可替代的辉煌意义。
“而事情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也是在说,真正的答案并不是读我写的这样的文字,不是读任何文字,而是自己真的去通过实践检验这一切,在实践中经历这一切,完全地经历这一切。对这一切经历得越完全,所得到的答案就越是真正的答案。如果真的去经历这一切,那这个经历它也一定是可怕的,是真正的经历那一切和一切都是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恐怖、绝对的寂静(虚无)是什么的考验。”
身为一个孩子的我,对我们如何认识事物的、事物与认识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在认识事物也有深入的思考,那也是用上了整个心智和乃至整个生命的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和“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何处去?”是同一类的问题,它们谁都可以归并到对它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问题之中,只要有了其中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有了其他的问题的答案。爹给我讲我们是这样认识外界物体的:有光射到物体上,物体的反光进入我们的眼睛,在我们的眼睛的视网膜上形成物体的影像,影像传入大脑,经过大脑的加工,我们就看见了物体。爹讲的这套认识论,我们知道,也叫做反映论。似乎是我们身体里有一个“反映幕”一样的东西,事物的影像如放映电影一般“反映”在这个“反映幕”上,如此我们就看见了外界物体——我对爹讲的这套反映论就有这样一个想象和理解。
照爹所说,“反映幕”应该是我们的大脑。但是,爹这一套说法,看起来前后一致,也颇为符合我们的实际生活,它却完全经不起推敲。总之,它没有经住我的推敲。在随后那是真的用上了我的一切的思考中,我不得不面对,爹所说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反映幕”是真实的,但是,它不会是我们的大脑,它认识一切,但我们不可能认识它,而大脑是可以认识的,是认识的认识对象。“反映幕”什么也不是,对它我们什么也不能说,但是,它却又是真实本身,或者说是终极真实、绝对真实。
存在是不可言说的“一”,这个“一”绝对不是任何事物,任何可能不可能的事物都不是,或者说,任何可能不可能性的“反映”在“反映幕”上的东西都不是,只要是“反映”在和能够“反映”在“反映幕”上的,都不是这个“一”,也可以说不是那真实本身。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存在者——如果它算得上一个存在者——的真实本身都不是那可“反映”的一切,而是这个“一”。这个“一”是什么?说什么也无用,我们必须去经验它,每个人、每个存在者都只有去经验它。如何经验?经验的过程和结果到底是怎么样的?它和去回答“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这个问题的过程和结果是完全一样的,什么都完全一样。
我成年后的“哲学”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我在电脑上打这段文字的前不久写的一篇理论性的文章中有一段话就可以看成我成年后的“哲学”研究对少小的我对认识和被认识的探索的一个回应:
“对‘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这样的问题,对认识和被认识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有一个简单雄辩的回答:存在是绝对自己通过自己而在的,是绝对自靠自主的,它自己就是它自己的原因和结果;存在就是绝对自己认识自己、绝对自己解释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绝对解释的存在。存在是绝对圆满的。
“维特根斯坦说:‘真正的哲学问题,不是事物如何存在,而是竟然有事物存在。’对这个‘真正的哲学问题’,它有且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事物内在的是绝对圆满的,是绝对自己通过自己而在的。
“那要什么才是绝对圆满的呢?什么才谈得上绝对自己通过自己而在呢?
“它只能是认识者和被认识者、认识和被认识的绝对统一,主体和客体的绝对统一。用中国古人的话说就是:存在本身是‘天人合一’的。这个意思是在说,存在绝对不是僵死的物,不是纯粹的客体,而是同时包含了认识和主体在内的,存在既非主体也非客体,而是同时包含两者,在更高的层面上将两者完全地统一了起来。存在就是自己认识自己、自己解释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解释的存在。存在就是‘天人合一’。所谓‘天人合一’,并不是有一东西它叫做‘天’,还有一个东西它叫做‘人’,它们两者都是现成的,弄好了分开来摆在那里,然后,它们如男女结合那样‘合一’了,而是,对作为存在本身的‘一’,如果进行分别,则可以分出‘天’和‘人’两者来,不过,绝对不能把‘天’和‘人’分开来,它们本来就是‘合一’的,它们是同一个钱币的两个面。认识(人)和被认识(天),本来就是一体的,孤立地看待它们,谁也不是真实,整体地看它们,这个整体就是真实本身,是绝对、无限、永恒的真实本身。所以,‘天人合一’的真实含义就是存在就是自己绝对地认识自己、自己能够绝对地解释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绝对解释的存在。
“存在,当然要落实到每一个具体的存在者身上。所以,存在本身是绝对圆满的,那意思就是每一个存在者——那具备意识或者说认识能力者、那可能具备意识或者说认识能力者,不管它们的现状是什么样的,它们内在的实相都是这种绝对圆满,是认识和被认识、主体和客体的绝对统一。也正因为如此,任何一个存在者,它都最终必然经验到那种经验:发现自己是永恒的纯觉知永恒地觉知着绝对、永恒的美。只要有过这个经验后,存在者就知道了,自己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上帝,世界就是上帝创造出来自娱自乐的美,存在就是上帝创造的狂欢,或者说,存在就是上帝和上帝创造的狂欢。‘存在为上帝创造’、‘存在即上帝,上帝即存在’,每一个存在者,如果它算得上一个存在者的话,它就是这个诗性的说法中的那个‘上帝’。也即佛教所谓‘众生皆如来’。
“伴随这个结果的结果的,还必然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一种绝对、无限的大同感:
“我,不论是作为动物、作为人存在,还是作为灵魂、鬼神、天使、上帝(人格化上帝)存在,那都是‘小我’、‘私我’,它们全都没有其自身的真实性,它们只是被注视的一种现象而已,和世界上的任何现象没有任何差别,真实的我是‘虚无’、是纯觉知,它绝对平等、绝对没有私欲和分别地注视着和觉知着世间一切,万事万物、你、我、他,在这种绝对平等的注视中一切都只是现象而已,又每一个存在者就是一切、全部和绝对,是‘上帝’,即使是一花、一草、一尘土,也是如此,正如佛教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在花、草、尘土这样有限而渺小的存在物面前,我也没有看到‘花’、‘草’、‘尘土’,而是看到的上帝的闪耀,整个上帝的绝对、无限、永恒的闪耀。
“不过,这种无分别并不是机械而僵死的无分别。而是,我对一切都会有悲悯之心,一种绝对无私的大爱情怀(甚至是绝对无私这个说法都错了,因为这时候,已经没有公私之分了,物我、内外的差别都没有了),但是,并不是无分别地把这种悲悯洒向任何存在者,而是,意识程度越高的存在者,我越会有这种悲悯之心,在面对动物和人的痛苦时,我肯定对人的痛苦更能够感同身受,更觉得它应该得到关爱和同情。这不是一种非理性、反理性的悲悯。真正的悟道者,他深知存在本身是超理性的,但他也知道它不是非理性和反理性的,如果需要在是帮助人还是舍弃狗之间作出选择,他当然地选择帮助人而舍弃狗。
“对于佛教那样的宗教来说,这种大同意识一般在我获得那种特殊的绝对圆满的经验,也即所谓‘悟道’前就会有。它从我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出来,或者说它本来就是一切存在者的天性,只不过我的这个天性比常人更没有被遮蔽,更容易表现出来,是能够‘悟道’的一个必要前提(不是充要条件)。佛教称这种大同意识为‘慈悲’。在这种慈悲中,他人的痛苦、他人的灾难就是我的痛苦和灾难,而且绝对是、完全是,他人的罪恶,也是我的罪恶,而且绝对是、完全是,对他人的苦难和罪恶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绝对责任。
“悟道者和慧根极深厚者,即使他们如任何人一样陷于现世的痛苦和烦恼之中,为了生存疲于奔命,甚至还得与人竞争,但是,相对常人来说,他们更在宁静而平等地注视着一切,那不是用肉眼注视,而是用意识本身在注视,或者说,这种意识本身的注视就是宁静而平等的,它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悟道者和慧根极深厚者相较常人它们在平常的时候也没有被私我的痛苦和烦恼所遮蔽。在这种注视中,这种注视就像是虚空,所有一切,万事万物,发生在世间的一切,所有人、每个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也包括我个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是自发地发生在这种虚空中的一切,它们都被注视到了,又都与这虚空无关,就如从天上飘过去的云彩和天空无关一样,但是,也正因为这种注视是这样的,它的视域就是广阔的,不受时空限制,不受感官限制,又整个视域中充满了对一切的悲悯和尊重,他人苦难就是我的苦难,他人的罪恶就是我的罪恶。
“在佛教的语境中,‘慈悲’是悟道者和慧根极深厚者身上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东西,毫不掺杂私心杂念,就像那种悟道的境界一样广阔、单纯、干净和深远,和人们涌进寺庙进行的那种‘积功德’的操作有本质的不同。它不仅使我能够对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而且,使我的感觉、觉知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超越感官的限制,如心灵感应、未卜先知、遥感遥视、意念制动之类,那是‘雕虫小技’,我具有美丽、坚定而纯净的信仰,那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从以上我童年时代的那种探索与成年后的那种“哲学”研究的对比中,可以看出,童年时代的我的探索与成年后的我的“哲学”研究,从哪方面说都还是有差别的。最大的差别还是在童年的我是真把自己什么,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都用上了的,那上帝的光、上帝的烈火的炽热性、纯粹性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看成是我这种探索都到了什么程度的象征,那是真的可以说我为了它把自己的什么都烧掉了——什么都付出了。我相信,只有这样,我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我得别无选择地做一个真正的人。可以说,一切都是为做一个真正的人惹的祸。不过,最后的事实也证明,如果说我相信只有完全、彻底、干净地“放弃自己,放弃一切”才算是做真正的人、成为真正的自己、得到最高的真理的话,那我根本就没有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