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闭嘴，放我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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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凌渊没太理会这两个家伙，只是随手拢了拢被子。
夜里凉，有鬼的夜里更凉。
有个小女鬼轻轻“呀”的喊了一声，这才让那个成年男鬼认真地盯着公孙凌渊一通瞧，发现了缘由，立马空踹了阮宁泽一脚。
“去给公孙公子拿件衣服披上！”
阮宁泽再度懵了一懵，究竟谁是好人啊？
可他到底还是听话地去拿衣服了。公孙凌渊白日里那身黑色的衣服整齐地挂在一旁靠墙的横架上，别看它朴素到不能更朴素了，拿到手里才知道是个好货色。
公孙凌渊稍直起身子打算接过外衣，没想到阮宁泽一步到位，直接帮他披好在了身上。
现下人鬼和平的状况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来的，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妥当。刚才被派去作祟叫人的小鬼突然又穿墙一头扎了进来，飞快地冲向那个领头鬼，带起微弱的一阵阴风，微弱到连阮宁泽都几乎察觉不到。
仔细一看，这小鬼委屈巴巴泪眼汪汪揪紧了袖口，火急火燎到连公孙凌渊醒了都没发觉，房内气氛有异也就更没可能察觉了。“大哥……我没用……呜……那些人睡得好熟，怎么闹都不起来……”
阮宁泽松了口气，否则被逮个正着还挺难解释的，尤其是那个管家的敌意相当深重，连他都能感觉得出来。
“啊？”小女鬼转头一看，吓了一条，赶紧缩到了成年男鬼身后，“啊……！”
原来你们天天偷窥别人家公子睡觉，其实还是知道羞的啊？阮宁泽暗自好笑，分毫不记得自己方才当梁上君子也当得挺开心的。
“不怕！公孙公子醒了，我们拖住这个贼人就好！”
“啊？”这回换阮宁泽张了个嘴巴却倒不出什么像样的话了，“啊……不是！等等？”
“贼子恁多废话！公孙公子，鬼火引路，快走！”
空气顿时又冷下来，可公孙凌渊毫无知觉似的，完全没有逃跑之意，也无惊吓之感。仅仅是以手掩口，很是文雅地打了个哈欠。
完了又淡淡地瞥了阮宁泽一眼，眉尾似是挑了挑，问道：“这些就是你要抓的鬼？”
阮宁泽无声点头，正想同公孙凌渊说这帮小鬼贼奇怪，寻找寻找认同感，结果对面的小鬼们先乱了起来。
“咦？抓鬼？我们？”
仿佛是有几道惊雷劈下来一般，小鬼们脸上一个个的都写满了心碎受伤、难以置信和委屈巴巴。其中一位女鬼当即声泪俱下抽抽搭搭地含糊喊着公孙公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为首的男鬼不愧年长，面上阴晴不定了一阵后立刻将矛头直指阮宁泽，看得算是相当清楚了：“一定是你蛊惑了公孙公子！”抬手一指，就当犯人定下了。
“此事确实是我告诉公孙……公子的。”阮宁泽话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弯，悄悄瞟了公孙凌渊一眼，沿用了为首男鬼的称呼，“难道你们不是鬼吗？你们不正站在他房里吗？”
“可我们又不是恶鬼！”回答的这只急得直跺脚，“我们对天发誓，从未做过谋财害命的事情！”
阮宁泽见状即刻逼问：“哦？那公孙公子日渐贪睡又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哪儿那么笃定地知道是“日渐”，不过是联系着鬼魂作祟的通常惯例瞎猜一气。再说了，若是公孙凌渊是突然贪睡，管家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异常。
对面的鬼听了，全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七嘴八舌地正经讨论了起来。
“有吗？”
“公孙公子不是经常在睡？”
“不过以前雪夜公孙公子偶尔也会点了蜡烛温书呢，好像是睡的要迟一些哦？”
“好像是这样啊，不过我们都是等天黑了才出来的……”
“许是因为冬天天黑的早呢。”
“就是呀，公孙公子又不爱点线香，我们哪儿知道时间早晚。”
……
一通叽叽咕咕让阮宁泽一下子头疼起来，呼呼喝喝地喊停了他们：“吵什么吵！这附近就你们几个小鬼，公孙公子的嗜睡症状正是有人汲其阳气之果，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成年男鬼半是猜忌地反驳阮宁泽：“你难道不能自己探察么？公孙公子身上连鬼气都不沾半点，你却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们头上来？”
“呸呸呸！我们才不会对公孙公子做那种事情呢！嗯……我们是……我们是好的鬼！”另一只女鬼不等阮宁泽回答就立刻站出来反驳。
他们只是夜夜来欣赏美貌打发漫长鬼生的，才不是那些没有审美没有品位的贪吃恶鬼一流。
“天底下哪儿分什么好的鬼、坏的鬼。”阮宁泽认真地摇头，却避开了前一个问题，要是他真能做到看一眼或者把个脉就能点名真凶，也不必大半夜的来这儿偷鸡摸狗逮现行了，“即便你们现在没有存了害人的心，难保哪一天不会本性乍现。你们的公孙公子既不习武，又不修行玄门异术，绝无可能在你们手下生还。不如趁你们现在尚有人性，自己乖乖地去阴曹地府报道，早日转世投胎去吧。”
他劝说地直接。
一是因为这些话都是和自家同门师兄弟们那儿学来的。更为冗长的道理师傅有讲，不过除去剑术和掌法，其他东西统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儿东西也没留在脑子里。
第二么则是这些鬼自他现身起，确实表现出了一种保护着公孙凌渊的姿态，如果可以的话，阮宁泽也不想下手太重。毕竟他学艺不佳，对付妖、魔、鬼、怪均是一个套路——砍。一剑不成，那就刺下一剑，总有尽头。换是什么物种都一样。
阮宁泽总把“砍”字咬得极重，总被师傅巴后脑，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怎么不去练刀反来练剑。
公孙凌渊听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小鬼们面面相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模样：“阴曹地府？”
“嗯。”
“你是说有阎王、有生死簿的那个阴曹地府？”
“嗯。”
阮宁泽再点头，不想成年男鬼嗤笑一声。
“阴曹地府，不存在的。”
这下子，天雷改道劈了阮宁泽。“这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又不是你说了算的！”小女鬼做了个鬼脸，百分百相信自家领头大哥之言，剑仙的名头在她这里可不好使。
阮宁泽被噎了一句，不过反应还是快的，立刻原模原样地还了一句：“存在不存在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此话倒是不假。
双方各执一词，都不是几句就能证明自己就是正确一方的。即使互相不猜疑对方说辞里有几分真假，也有太多漏洞可以拿来说道了。
就比方说，这些小鬼说自己死后便化作鬼魂，不曾见过什么黑白无常，更没去过地府。阮宁泽也可说他们这是因为有执念、有留恋才强留在了人间；或换一说，你们这些鬼也不是把世间寸土都踏遍了，只是因为你们没去过，就判断地府不存在，是很不合理的。
而反过来，阮宁泽手里也没有证据说服他人地府当真存在，他所知的也只是前人口授之言，即便说得似乎言之凿凿，也缺乏铁证。听者信可，不信亦可。
一人一鬼互相瞪着不上不下，被置之事外的公孙凌渊冲其他小鬼们招了招手，用听起来有点儿冷淡、实际上又有些柔柔软软的声音问：“你们平日待在哪里？”
“回公孙公子的话，天快亮了我们就回酒窖里去啦。”
“来这儿有多久了？”
见公孙凌渊一点儿也不凶人，其他年级小着点儿的鬼都凑近了他床前来说话。
“我们原本不是一起的，都是在您府上或是附近碰见的。”
“对呀对呀，我来的晚，是两周前那场雨的时候。”这鬼说着，公孙凌渊想了想，确实有那么一场雨，也就跟着点了点头，这鬼见了眼里亮闪闪的，脸上神色幸福的很，“就算身上湿不了，雨淋着也怪难受的。本来只是想借屋檐避个雨的，没成想碰见孙妹子出来赏雨。得她相邀才有幸见到您的。”
被叫作“孙妹子”的小女鬼捧了脸，不太好意思看公孙凌渊，嘟嘟囔囔地说着：“只是觉得屋里闷得慌罢了，趁着乌云蔽日出来玩儿，哪儿用的上赏雨这种词儿呀！”
其他几只鬼也陆陆续续地说了好一通，一旁的阮宁泽看傻了眼，心说这群鬼都是怎么回事，没一个按套路出牌的。
公孙凌渊倒是听得很认真，还好心好意地想，酒窖里是有些储备的粮食，可管家他们从未汇报过缺失，便问道：“你们会不会饿？都吃些什么？”
阮宁泽立刻撇嘴接到：“生魂咯。”
一众鬼们很是嫌弃地白了阮宁泽一眼：“我们也是讲究食材和烹调的好不好！之前向公孙公子府上的厨子学了两道菜，不过还没机会做做看。”
之后他们又补充上了那只成年男鬼上山抓鸡的趣事儿，逗得公孙凌渊精神了点，嘴角还悄悄弯了弯。
虽然这些鬼都维持了年轻的样貌，可作为鬼“活”过的日子也不短，真要让他们赖着公孙凌渊讲这些细碎故事，恐怕公孙小公子十天半个月都不用睡觉了。
阮宁泽心里有了决断，脸上立刻摆出了一副不待见“人”的神色，这还是跟管家现学现卖的呢。他一边摆手一边赶人，道：“快走快走，你们鬼魂不用睡觉，公孙公子还要睡呢！”
鬼们一起转头盯着他，眼睛里写着“那有什么关系”。
“你们围着看公孙公子哪儿能睡得着？”阮宁泽瞪眼，努力地露出凶相。
“那我们隐起来，公孙公子看不见，不就没事了？”
“不行！”阮宁泽转转眼珠，急中生智计上心头，“你们这么呆着房里简直凉透了，公孙公子即使不害风寒，身子也要不好的！”
这回终于说得鬼们内心动摇，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公孙公子~”现在换阮宁泽扒在床边蹲着，委屈巴巴地仰头看着公孙凌渊想聊天了，“你做什么对他们这样好？”
“他们是好是坏这件事儿，你们不是没讨论出结果来么。”公孙凌渊用了很是肯定的语气，像是料定了阮宁泽下不了手，也没法子搞些别的名堂出来。
到底是半夜里了，又认真说了好一会儿话，公孙凌渊本就面带倦色，现在更是只眯了个眼，看起来有些迷糊了。
阮宁泽越说越有兴味，怪不得那些小鬼喜欢瞧呢，我也一样喜欢盯着他瞧。嘴上没有闲着，随便扯了些别人或许觉得很有所谓，他自己却不大在意的事情来说：“可你半天前都还不信鬼神之说呢。”言下之意是，您的表现是不是也太冷静了点。
“书中人遇鬼除妖、求仙问道，那么于他们而言神仙妖魔便都存在；我若一生不见鬼魂，那于我而言，他们存在与否都没有任何影响；今夜见了，也只是实打实地知道这世上有鬼，我的世界里也有了鬼。如此而已。”
阮宁泽拖着下巴垂下眼，好像犯困的是他一样。“唔——”
“阮公子……”公孙凌渊略顿了顿，“此间事了，是不是也该回房去歇了？”
阮宁泽在他说到一半时赶忙抬头看，只看到公孙凌渊闭上眼、同睡颜一样的模样，却仿佛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那就不打扰公孙小公子好眠了。”
他倒不是没有转过用些什么“我在此处守着，不让那些小鬼过来”的说辞的念头。可见公孙凌渊着实困倦，立刻就把它报至九霄云外，不做纠缠，迅速走人。
阮宁泽看公孙凌渊规矩地躺平了就轻巧地翻身上了来时的房梁，从洞口出去时还不忘把砖瓦填回原来的洞上，业务之熟练不得不令人深思他究竟这么干过多少次。
公孙凌渊虽然嘴上说着“此间事了”，但其实问题还在那儿，半点没解决。阮宁泽琢磨着得用点儿别的方法断断情况，最不济还能回谷里请同门帮忙。一面儿胡乱盘算着，一面儿也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闭嘴，放我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