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钱东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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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温26℃的别墅里第一层看不到人，只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噼里啪啦”声，是从楼上传来的，上楼一看，顿时被眼前景象吓一跳。
楼上房间全部打通却没有墙，确切地说整个二楼是一座透明玻璃房，被特殊处理过的玻璃围成直径巨大的圆柱体，里面绕玻璃一圈的圆桌一分为二，更像是一个立体的太极两仪，阴阳两点上安了两个滚轮椅，两仪图把整个房间自然而然的分成两块区域。玻璃上挂着两百块屏幕，均分两面，每面一列五台绕着玻璃平铺开来。这么多屏幕铺出的线路密密麻麻，但背后伸出的线却不像是普通电脑那样粗黑，而是从屏幕下方延展出来偏透明，一台电脑只有两根线，直径也只有几毫米，上下五台的线路又连到一起，接在一副键盘上。林林总总算下来，整间屋子二百块屏幕四十副键盘，在圆桌上平铺开来不可谓不壮观。
此刻，两把椅子上的人背对而坐，耳边只有不断的键盘声还有椅子滚轮的滑动声。坐在房间阳眼的人，从背影看，身形厚重，一件简单的纯黑短袖被肌肉撑起，看起来分外有劲儿。顺着手臂下去就看到一双飞快快敲击键盘的手，因为速度太快，瞧着有点发虚，不过通过敲击的声音还是能感觉的到那手肯定也是十分有力。向上看就看到一张无比坚毅的脸，眉头虽然微锁，但眼神却没有丝毫焦急，充满了游刃有余。□□鼻子下的薄唇正叼着一支烟，却并没点着，只是偶尔到用牙齿咬几下给它换换位置。
对面阴眼的背影在对比之下则显得消瘦了些，一头浓黑秀发软趴趴的，耳朵半露不露，颈子看上去挺白的。同样的纯黑短袖套在他身上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对他来说有些大，相对瘦弱的胳膊让袖口空荡荡的，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敲键盘的力量。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分外可爱的脸，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因为精神高度集中瞪得齁圆，相比□□更显小巧的鼻子，加上两片薄却饱满的唇瓣，下唇因为长时间无意识轻咬在正中留下几颗牙印。本来偏白的皮肤又有些婴儿肥，让他的脸更显小。他确实也只有18岁。
两人手下飞快，身子不断带着滚轮椅向各处键盘移动，随着不绝于耳的敲击声，两百块电脑屏幕不断切换，在经过长达四个小时不断敲击后，终于在娃娃脸一声略带气恼的叫喊中结束。
“啊！死啦死啦”小孩儿一声惊呼，然后呼的转身几步上前扑倒对面男人后背，或者说是打到男人身上，“我怎么又死了，明明能赢。说，你是不是作弊了！”娃娃脸又一拳捶在男人肩上。
男人转过头来，眼神轻松，嘴里咬着烟头，轻声吐出几个字“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说完拨开站在身前的人去楼下放水了。
“你！”娃娃脸对男人的话目瞪口呆，表示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他向前追了几步，“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你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让人幻灭的话，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见男人走下楼梯又追到楼梯口向下喊，“就算你真是我粑粑也不行，我不会让你人设倒塌的！”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区域拿上新宠杯也飞奔到了楼下。
就在两人进行完四小时电脑攻坚、反攻坚大战后，老规矩谁输谁做饭，于是以前逢赌必输，现在十赌九输的小孩儿自觉的进了厨房，准备做几个自己爱吃的安慰一下自己，顺便做几个男人不爱吃的使使坏。就在小孩儿在厨房忙忙叨叨，嘴里哼着“你说~你怎么~就是~不开心”的时候，一阵门铃声响起。
坐在客厅喝水的男人听到门铃声后紧了紧眉头，来他这儿的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这次又有什么麻烦。
起身开门，面前的是一个精瘦型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偏黑，五官不甚起眼，眼睛倒是透着一股子精明。
望着眼前的人，直觉告诉男人，这人很危险，他不喜欢。
见男人不说话，也没让他进去，来人一笑，开口，“是游良，游先生吧？您好，我是五区的司机，姓诡，您就叫我老诡吧。我今天来是有事，您看我是不是……？”老诡示意着游良进去。
“请”游良侧身让道，迎着老诡到客厅沙发入座，“不知道来人，没准备茶水，只有白开，见谅。”虽是道歉的话，可语气却不像。老诡自当没听出来，忙讨好，笑道，“哪里哪里，是我唐突了，不请自来。以前军区来人都是提前打招呼，不想打扰您的生活，可这次事出突然，我也是刚接到命令。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叨扰。抱歉，抱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游良心里有了计较，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身份，便回道“没事。今天是有什么任务？”
“呃……”老诡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游良见状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常来人恨不得进门就把任务给他，把他往楼上赶，这次怎么吞吞吐吐……还没想玩，老诡就开了口，语气比之前更加小心，“那个，我这次来呢，不是为了下达任务。不是，也算是任务。”老诡又顿了顿想怎么措辞，“您快人快语，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您，是为了您家公子。”说完，老诡紧张的盯着游良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小东？”游良心头一跳，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是钱公子。”老诡开口，“五区这次是想请钱公子出山。”
游良心咯噔一声，心道“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就只剩下“果然”了。拒绝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总归要试一试，自己一辈子已经这样了，可不能把小东拉进去，遂开口，“这个……不太好吧。小东才18岁，还是个孩子，心智还不成熟，去了能干什么，只会添乱。况且他技术也没学到家。”
“您言重了，钱公子年龄虽小，可技术确实是常人所不能比，莫说常人，就算是放到界面上所谓天才面前那也是不在话下。当然，跟您比确实还差了点，可游先生本来就是登峰造极的存在，这么比对小公子未免有点儿不公平。”老诡答，似乎对游良的问题早有准备。
“那只是在家里的花把势，上不得什么台面。况且，既然你说我登峰造极，为什么上面不找我，要找他？”游良反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一司机，就这些话偶尔还是见上头说，听了几耳朵。不过好像是觉得小公子是个可造之材吧。”怕游良再开口，又忙补充道，“诶呀，上头的意思不好揣测。不过要我说，虽然您是好意想护着小公子，也是舍不得。但是您真想让他在这里呆一辈子？您在这里二十年，走不出这一条街，小公子这十八年也从来没出过这条街。您真想让他这么拘着？”
这话正正戳到了游良的痛处，虽然小东看着活泼开朗，可活了十八年却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要不是他。
见游良犹豫，老诡又说：“现下有这机会，您应该让小公子试试。而且这是五区下令，以后任务肯定是和五区做，不可能让他单独行动。而且小公子这姑且算个文职，真刀实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不存在什么过大的危险。您说是吧？”
听老诡一番，见他五区五区的说个没完，心下也了解，这不是给他算安全账，而是给他施压。告诉他五区要人，他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心底一阵凄凉，眼前发黑，他知道，拖了十八年的债，是还的时候了，只不过还债的人从他变成了无关的小东。造孽。
“那，您看。这是同意了？”老诡问道。
“你问小东吧”游良松口道。
“好。小公子人呢？”老诡一阵欣喜，忙问。
“着什么急？”游良瞟了他一眼，“他在厨房。”
老诡两声讪笑，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掌，开口“是是，小公子在厨房？真真有才。”恭维了一句，又道：“可您看，这次真是催得紧。要不然也不会不通知您就登门。五区下令，三天内一定要人，这不就……”
三天，游良心想，确实是被逼急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可偏偏这大事偏偏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告知的，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还有什么招回绝，脑筋转了几圈还是空白。
见游良又沉默，老诡心知他又犹豫了，望着低头思索的游良，老诡琢磨，这还是二十多年前在军区意气风发，称王称霸的人吗？
但时间不等人，老诡又问了句，“游先生，能不能请小公子出来一见？”
游良抬头，盯着老诡，一阵后终于开口，“好。”
说罢，起身向厨房走去。
拉开厨房的门，看小孩儿还在忙碌的做饭，愣了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小孩儿也没察觉身后有人，依旧不慌不忙的收拾着，不时的窃笑两声，像是想到了一会吃饭时游良看见他犯坏后的反应。不经意一个扭身看见了身后的人，吓里一跳，“呀！”手里刚洗干净还挂着水的娃娃菜叶瞬间砸向来人的头，瞬间洒了游良一脸水。
“你怎么进来没声啊，吓死个人。能不能好了！”
“五区来人了，你跟我来见一下，有事商量。”游良抹了抹脸上水珠，淡定说道。
“大惊小怪。干嘛，有任务啊？”说着，捡起了地上的娃娃菜放到水槽，擦了擦手，又解下身上的围裙，边说边往外走。
游良叹口气，跟上。
老诡一看厨房出来个年轻人，忙起身握手，“您好。是钱公子是吧。”
见有人握手，小孩儿不想他太尴尬也快速走过去握了一下。
“公子？我吗？”搔搔头，“嘿嘿嘿，公子我可是不敢当。不过你要非要叫我也不拦着。”
“小东！”游良无奈，怎么自家孩子都不看人就说话。
“咳。知道了。”钱小东无语，“您好，叔叔。我是钱小东，您这次来是有什么新任务吗？”钱小东一本正经的说道，可下一句就破功了，“快点儿吧，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经准备好了。”
“呃……钱小公子语言出奇，果真有才。”老诡挤笑，对钱小东这没头没脑的话不知道怎么应对，忙打住他话头，“是这样，确实有任务，可跟平时任务不太一样，具体的我已经跟游先生说了。因为是关于您的事，必须征求您本人的意见。”
“什么事？说吧。”钱小东道，见他还站着又道：“不过咱们先坐下，不然站着多累。”
等老诡道谢坐下，他才拉着游良一起到他对面沙发入座。
“其实这次就是五区让我来接钱小公子过去工作的。”老诡开口，并没有说“请”或是“问”，直接说了“接”，钱小东没有听出来，游良听出来了却并没有吭声，只是瞥了他一眼，老诡见状，讨好的笑了笑，“不知道钱小公子怎么想的？”
“去五区？”钱小东一声怪叫，不能怪他吃惊，只怪他确实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出过他家在的这条街，结果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可以离开了？这么一个大炸弹，让向来口齿伶俐的钱小东瞬间不会玩儿了，他这是魔怔了，还是魔怔了？
“钱公子？”老诡纳闷儿，这是什么反应？
“小东。小东。”从厨房出来就开始沉默的游良终于开口，看已经神游太虚的钱小东，不得不出声把他拉回来。
“啊？”钱小东回神，正视老诡，“您是说真的吗？五区，让我，离开这里，去他们那儿？”钱小东一个词一个词的蹦出来，带着十足的不可置信。
“是的。您没听错。五区确实是这么下的命令。”老诡道。
“喂，这是真的？”钱小东用胳膊捅了捅坐在身旁的人，似乎想再确定一遍。
“是。”游良回，“怎么样？你想去吗？”
“那必须的呀”得到男人的确定后，钱小东一拍大腿喊道。
在座两人一惊一喜，喜得自然是老诡，惊自然是游良了。
“你确定？”不等老诡开口，游良先问道。
“当然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然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去一次。你就让我去嘛。”钱小东撒娇，见游良还是面露难色，有扒着他胳膊说了一句，“您就让我去吧。”
本来他还想多说几句撒撒娇，可到底小孩子，撒娇这种事在外人面前总归不好意思。
老诡见状，大喜不已，也是按耐不住，连忙说：“游先生，您看，小公子都同意了。您再说可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五区的命令您也不好再开口回了。”
游良低头看蹭着自己胳膊撒娇的钱小东，耳边听着老诡似有若无的威胁，深深叹了口气。松口道：“行。这是小东同意的，那就去吧。”
“耶！”钱小东见撒娇成功，瞬间撒开手欢呼。
“那好，那好。那我就三天后来接钱小公子。”老诡听游良终于松口，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心里暗暗抹了一把汗。“那我就先告辞了。”老诡起身告别。
“欸，要走了？”欢呼完的钱小东愣了下，这还真是只说这件事来的？又问了句“就这样？”
“是，今天特地来说这件事的。我就不多留了，这两天您准备准备，三天后我再来接小公子。告辞。”说完，老诡微微躬身，然后向门外走去。
见游良没起身，钱小东只好把人送到门口，说了句“慢走”，看着老诡的背影走远了几步才把门关上。回身的时候，深深吐了口气，心想，“我果然还是个尊老的好男人”。夸完自己，美滋滋的往回走了。
刚走到客厅，看见还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那尊大佛，心下道坏了，扭身就往楼上跑。
“站住。”两个字就止住了即将逃跑成功的钱小东的步伐，钱小东默默放下抬起来准备上楼梯的脚，回头冲着游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满眼都是讨好。
“来了来了。”说着，小跑着跑向游良，到了跟前还想把自己摔在游良怀里，未果。
被推开的钱小东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更甜，势要把游良的冷脸融化，不屈不挠的钱小东发扬精神，又一个虎扑，终于砸到了怀里。
“爸！”钱小东撒娇，“您就别生气了，我能出门了不是好事吗？虽然我是个废宅。但是这不是我小时候的理想吗？就当圆梦了。果然人家说的对，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老天眼瞎让你实现了呢？对吧？”
听听说的什么狗屁话。
游良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不知道该说他天真好，还是说他傻好，他莫不是得了个傻儿子吧。
揽着挤在自己怀里孩子的后背，拍了几下，心思几个回转，还是没把再重的话说出口，只是说了几句关心。
“五区的事来的蹊跷，但既然来人给了保证，我也太担心，毕竟虽然他们…但做过的承诺还是会信守的。到了那儿你就听命行事，任务我猜总归跟家里这边差不多，他们突然叫你过去估计是因为那儿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折了什么人想找人镇场。总之，好好照顾自己，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联系我，我想办法把你弄回来。跟五区要人难，可总归是有办法的，别给自己太大负担。听见了吗？”
怀里的人沉默的几秒，又过了一会儿游良感觉怀中轻颤，放在后背的手不自觉缩了一下，游良口中轻叹，这是哭了，想罢，轻轻地拍起了后背，一下一下，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钱小东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他一个大男人从来没带过孩子，那时候他刚到这幢房子，遭受了灭顶打击的他本来自顾不暇，还要照看婴儿。多少个白天夜晚，钱小东不睡觉，游良看网上的资料，学人家怎么奶孩子，不纯熟的大掌磕磕绊绊的拍着婴儿的后背。开始的时候掌握不了力道，时轻时重。轻了宝宝觉得你在跟他玩儿，重了直接把人拍哭，简直手忙脚乱，痛并快乐。不过也多亏了钱小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熬过了开始最艰难的岁月，然后两人相依为命到现在。
然而就是现在，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就要离开自己了，舍不得是肯定的。
“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无良钱”吗，可以随时聊天，多大的人了。”游良轻笑劝道。
怀里轻颤的人顿时停了，抬起头，冲着游良大喊：“好你个陈世美！”
游良一愣，哭笑不得，“瞎闹，这都哪儿跟哪儿。”低头又看见钱小东泛红的眼眶着实可人疼，放声道，“这不是开导你呢吗？”
“哼。用不着。”钱小东从游良怀里起来，眨眨眼睛，把眼里的酸涩眨掉，泛红的脸，嫩嫩想掐，对着游良一本正经的道：“俗话说的好，不哭不哭，站起来撸。擦掉眼泪，我还能再撸一百年！”
游良扶额，真心心累，盼着五区赶快来人，一百块把他打包带走吧！
……
三天后，老诡来接人。
游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让人把人领走了，让老诡诧异不已。殊不知，再多的感动不舍在这三天也被冲淡了几丝，再加上钱小东这个小段子手，分分钟把伤感的游良噎个半死，哪还有时间想别的。
就这样，钱小东被老诡带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和街道，第一次真正踏入这个世界。未来是已知还是未知，是平凡还是刺激，无论哪种，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老诡这次的到来，让他重新燃起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即使如饮鸩止渴也想扑向前。而最终等待他的是什么，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钱东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