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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   【柒】
      1.

      待嫁宫中,纵使每天锦衣玉食,上官珠玑并不觉得日子过得舒坦。不仅要守的规矩繁多,各式各样杂乱的事务也找上了门来,没个清净。大到婚礼时的吉服首饰,小到婚宴上的一饮一食,都统统要她过目确认。大婚之前,她虽然不能与太子相见,身边人倒是可以。上官珠玑派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七巧专门去盯住王俊凯的动态,日日向她汇报。

      上官珠玑捧了一碗菊花露,闲闲地倚在软榻上,头上的珠翠沉重华丽,总让她觉得肩膀酸痛不已。不过,承人所不能承之重,方能成人上之人。宫女八喜帮她揉着肩,她这才觉得好受些。要说她对王俊凯的感情,不能说不喜欢,也不尽然是喜欢。她待字闺中时,也无比仰慕当朝太子的风华,但现在,她更多是为自己感到骄傲与得意。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或多或少,上官珠玑也觉察到了太子殿下对她的客气与疏离,这使得她更在意自己的地位名分,冥冥中,也多了许多醋意与占有欲。

      “七巧,今日殿下可好?”珠玑不动声色地进行着日常询问。
      “劳大小姐挂心,太子殿下一切都好,正操心着与大小姐大婚的事呢。”七巧回答,甜甜地笑着。
      “这几日让你送去的糕点殿下可还喜欢?”
      “喜欢!殿下每天都吃得很开心,只是心疼大小姐要自己动手做这些,仔细伤了手。”七巧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景泰蓝的盒子呈上,道,“这不,太子殿下拿了这个珍珠润手凝露赏给大小姐。”
      “殿下有心了,明天替我去谢过殿下。”上官珠玑甜美一笑,轻蔑地哼了一声。

      她知道这东西是南海岛国进贡的,在冬日里最难得,而太子殿下肯赏给她,管他爱或不爱,这一小盒凝露,至少代表了他不敢轻慢了自己。

      “殿下近日来学业公务繁忙么?拜访他的,都是些什么人?”

      锦城的雪向来薄情,一夜之间便没了踪影。琉璃阁外的那方天地重又湿漉漉的,阴冷不已。尚在大年之中,四处布置的大红灯笼还高高悬挂着,但那热闹的氛围早已冷淡了许多。宫里也如民间,除去宴饮,大家也互相走动拜年。准太子妃上官珠玑所居的琉璃阁,更是日日被人踏破了门槛。

      不知道王俊凯那边如何呢?

      七巧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太子殿下近日来多在礼部来往,说是为大家挑选年节贺礼。”

      大年初三之后,宫中各职能部门已恢复了日常公务,皇上也开始上朝。
      “这年都过得差不多了,还选什么礼物?”珠玑鄙夷地斜睨了躬身站着的七巧,“礼部可是有什么有太子相熟的人么?”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总是如此准确,一针见血。
      “这、这个……”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珠玑不耐烦地放下茶杯,力道重了些,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吓得宫人们浑身一颤。
      “太子殿下确、确实有一密友在礼部任职——是礼部的物品仪制贺嘉儿。”

      贺嘉儿?她脑中的弦一紧,不悦已溢满心头。这明显的女人名字——“怕是红颜知己吧?还密友?”
      “八喜,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你来说说怎么回事。”珠玑挥挥手示意七巧先退到一边,转而去问另一名贴身伺候的宫女。

      八喜四处张望了一下,踟蹰着上前,珠玑了然,支走了众人之留下她。八喜忠厚,虽是才被指来伺候她,但对主子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贺嘉儿与王俊凯关系非同一般,太子殿下钟爱她在宫中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没有人敢多言语。据说,趁着这次纳妃,太子殿下也想娶了她。

      2.

      未曾想,还未嫁入宫门,便已有了对手。
      上官珠玑可不想自己盛大的婚礼上多一个女人碍眼。她自然明白她未来的丈夫是天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是无可避免的。她不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她与生俱来的傲气令她不愿与人分享她的婚礼,更别说是和一个家世差自己如此之多的女人。

      看来,不给贺嘉儿一点下马威不行。她必须清楚,谁才是这后宫未来的主人。
      对了,还有那个倨傲的宫女四季——

      “下官礼部仪制贺嘉儿,参见上官大小姐,大小姐万安。”

      上官珠玑先传了贺嘉儿来,四季还在赶来的途中。她不必与四季当面对质,只是要四季看见听见就足矣,杀鸡儆猴。珠玑故意破坏了太子的赏赐贺礼,将贺嘉儿传唤到琉璃阁,说是礼部办事不力,损坏了太子给她的贺礼,不依不饶地要问责。

      “你便是宫中赫赫有名的女官贺嘉儿?”珠玑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若论容貌,她这清秀模样真是不及自己半分,真不知道太子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起来吧。”
      “谢上官大小姐。”

      贺嘉儿自然也知道,来者不善,上官珠玑这是设了一场鸿门宴给她。与太子之间的情缘,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作为高贵的准太子妃,上官珠玑若是吃醋嫉妒,甚至想要料理了她,也是意料之中。

      “知道今天本大小姐找你来所为何事么?”
      “下官不知,还请大小姐明示。难道是,贺礼出了什么问题?”
      “你倒聪明——”珠玑向七巧使了个颜色,七巧心领神会,立马吩咐人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抬了出来,珠玑点点头,继续说道,“本大小姐前几日忙碌,不得空查看这些贺礼,今日终于得空将这些东西清点入库,却发现由你负责保管押运的贺礼竟有破损——”

      “你该当何罪?”上官珠玑忽然起身,指着面前的贺嘉儿厉声指责道。

      “大小姐息怒!”贺嘉儿应声跪下,声音依旧沉稳,不卑不亢,“可否让下官查看一下?”
      珠玑让人将东西呈给她看,贺嘉儿一目了然。初入宫时,她在礼部修缮打磨珍宝的部门,对于这些裂痕的成因了如指掌,这一看便知,东西是故意被人为损伤的,并非在运送途中受损。

      “这是太子殿下的赏赐,你却如此不小心,将这般贵重的礼物损毁,你安的什么心?还是说——你对本大小姐嫉恨在心,故意拿这些破损的东西来糊弄本大小姐?”
      “下官不知大小姐此话从何说起……”贺嘉儿心里一惊,心中暗叫不妙。虽然早已知道上官珠玑召她来绝无好事……
      “你与太子殿下的私情,在宫里人尽皆知,你因为嫉妒本大小姐将要嫁与殿下为太子妃也未可知。正值大年,互相赠礼频繁,你这岂不是等着本大小姐将这些破损的礼物转送时出丑么?”
      “大小姐息怒,下官绝无此意。此事蹊跷,不知大小姐可否让下官细细查来?下官职责未尽,不可推诿,愿领任何责罚。”贺嘉儿知道申辩无意,不如直接领罪受罚,长痛不如短痛了。

      3.
      “噢?你不为自己申辩一二吗?”
      上官珠玑倒是来了兴趣,这贺嘉儿这么轻易就领罚了,倒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明白人。但珠玑可不想这样轻易放过她。
      “既然大小姐怪罪,定是下官的责任,下官愿领任何责罚!”贺嘉儿再次表态。
      “既如此,大过年的,本大小姐也不为难你,元宵过后,去领三十大板吧。”上官珠玑弯起嘴角,似笑非笑轻蔑地看着贺嘉儿,脸上好不得意。不扯皮也好,那就痛快去受皮肉之苦。
      “是……”贺嘉儿只觉得心重重一沉,浑身打起了冷战。

      三十大板。
      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是习武壮汉挨下来几乎后半身也不能正常行走了。这样的责罚着实是太过了些。贺嘉儿若是真领了这三十大板,恐怕她的后半身也无法出门了。残废事小,丢了脸面事大。再者说,她是贺志清老来得子的独女,还指不定要如何伤心欲绝呢。

      四季在门外静静听着,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上官珠玑果然不是个善茬,如此蛇蝎心肠,日后掌管了后宫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四季转而冷笑了一下,她虽有心机,却还不够聪明。这样招摇不知收敛,定是不会被太子殿下所接纳的。后宫中真正的高手,总是杀人于无形的。

      待贺嘉儿走后,四季才被珠玑传进琉璃阁。上官珠玑气定神闲地端坐着,放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也不知道四季就在门外,颇是友好和善地与四季寒暄了几句,似乎还是有意想要拉拢她。珠玑问及王俊凯,四季便说一切都好,并不多言语。上官珠玑也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一会儿便放她回去了。

      三十大板。
      回宫途中路过慎刑司,四季看着那威严的门楣觉得甚是瘆人,不禁替贺嘉儿不平。贺嘉儿确实不能分辨,越是分辨越是顶撞上官珠玑越是要治她大不敬之罪,只是……真的就没有办法免了这三十大板的责罚了吗?她虽对贺嘉儿抱有醋意,但平心而论,贺嘉儿性格独立沉静,的确令人敬佩倾心。本来今日之事四季只想保持中立,实是上官珠玑欺人太甚,她有些看不过眼了。

      她想给贺嘉儿一个下马威,而上官珠玑,一个还未过门的外妇,也该学学如何在宫里做人了。
      四季敛了神色加快步伐,眼神中的凌厉,令人不寒而栗。

      四季思虑再三,婉转地将此事禀告给了太子殿下。
      意料之中,王俊凯听闻后勃然大怒,气得摔了平日里最宝贝的那把折扇。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可气头上,他竟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解决此事。上官家家大业大,又是朝廷重臣,岂可轻易得罪?王俊凯本事无所谓与之联姻的,都是有名无实罢了,无伤大雅。可上官珠玑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先是自称“臣妾”,后有陷害贺嘉儿,实是忍无可忍了。

      “四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千头万绪,愣是想不出个可行之策,王俊凯焦躁地在殿内踱着步。
      “殿下稍安勿躁。”四季既然开口,必是已有了对策,“要了了此事不难,单刀直入便好。”
      “如何单刀直入?”王俊凯皱眉正色道,“我与上官珠玑不能相见,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再万一她推诿狡辩——”
      “殿下,四季愿做证人。”四季福了福身,微笑道,“殿下知道四季向来做事谨慎,在献上贺礼之前,四季有仔细核对检查过,物件确实是完好无损的。”
      王俊凯抬眸看她,眼神中依旧有些不确定:“你是我的人,叫人如何信服?”
      “殿下无需烦恼,”她的嘴角又向上扬了扬,不急不慢地说,“这宫中谁都知道四季是殿下的人,可这桩事归根结底,并非是要别人信服的。最要紧的,不过是免了贺仪制的刑罚。奴婢说句冒犯僭越的话,上官大小姐在宫中横行霸道,也该由人好好教导了。”
      “在理。”太子殿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她以为可以一手遮天,污蔑贺嘉儿,他自然也能尽信四季的一面之词。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季这一招直白又不失巧妙。无需婉转,这样做的目的,正是为了让上官珠玑清楚知道,这宫墙之内,还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4.
      带着四季到了琉璃阁门前,王俊凯定了定神强压下自己的冲动与愤怒,站了须臾,才让人通传。这事让他越想越气愤,越发觉得上官珠玑放肆任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没过门,这就想肃清宫闱了?更何况,贺嘉儿也还未嫁给他呢。

      “太子殿下驾到——”
      因遵循着大婚前不可相见的祖制,宫人们在殿内立了一道屏风,隔开两人。

      上官珠玑前来接驾,虽知他看不见,依旧规规矩矩行大礼。不过,王俊凯迟迟未让她起身。见状,珠玑暗暗觉得不妙。难道是贺嘉儿的事,被四季知会给他了?四季不仅没有自危,反而……替贺嘉儿搬救兵去了?都说四季对太子殿下绝不仅仅是主仆之情,可为何——她不与自己统一战线除掉贺嘉儿这个碍事碍眼的人呢?上官珠玑收买四季不成,本以为此举能赢得她的信赖与归顺,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上官珠玑,你可知道本宫今日特意违命前来所为何事?”
      “臣妾……不,小女不知。”此时,就算心里明镜似的,也只能装傻了。
      “你说贺仪制置办保管贺礼不力,损毁了本宫赠与你的物件,可有证据?”王俊凯冷冷地说,微微昂着下巴,不怒自威。
      “小女并无半句虚言,东西都还在,呈请殿下查看。”珠玑知道这一招棋,她是输定了,没了之前的锐气。

      太监把箱子抬了上来,王俊凯时常混迹于礼部,跟着贺嘉儿摸爬滚打久了,也算是半个内行了。这些裂纹,一看便是后期人为损坏的,并非运送途中不慎跌破。王俊凯怒火中烧,却不便发作,声音变得更加冷漠,寒冷刺骨:“如何就知道是贺仪制的错?你可有证据么?”
      “回殿下的话,这些东西在交于小女之前,只有贺仪制一人经手,要么,就是那些小厮不够小心谨慎,摔了殿下给小女的贺礼。”上官珠玑搬出那些苦力小厮给自己找台阶下,但王俊凯并未上当。
      “上官大小姐此言差矣。”四季不卑不亢地出声道,“奴婢知晓殿下给大小姐的贺礼贵重,绝不敢有一丝怠慢。所以,在呈交给大小姐之前,奴婢仔细核对查看过,并无破损。不知为何,这些东西在大小姐宫里无缘无故就破损了?”
      “这——”上官珠玑恨恨地咬了咬牙,这个四季,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殿下,您怎可尽信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
      “那我凭什么就相信你一个人的判断?”王俊凯厉声喝道,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礼部仪制贺嘉儿,东宫掌事宫女四季,都是在我跟前服侍多年的人,她们做事的分寸,我心里有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上官珠玑委身跪下,她从未见过一向风度翩翩的太子勃然大怒,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殿下息怒!”

      “来人,传旨——上官珠玑,心怀不轨,品行不端,肆意污蔑朝廷大臣,即刻起,禁足于琉璃阁,没有我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也断不可私下与官员朝臣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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