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莲焰火》阿吹吹

3、第二章 无月巷的旭

　　缺月城，无月巷
　　扶苏毓和紫睿将于六月廿八决战它族勇士的事很快在映月集上传开，进而传遍整个月魂领地，无月巷自不例外。

　　无月巷算是缺月城内“三不管”地带了。无月巷里混杂地住着月魂和它族人，是缺月城里最乱的地方。贫穷充斥着整条无月巷，饥饿、肮脏是巷内唯一的景象。无月巷里还有许多混血的孩童，都是来这寻欢的月魂男人留下的，却没有一个被带离。

　　旭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他母亲是渠族人，父亲是月魂人，是个连母亲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所以旭没有姓。旭的混血身份并不明显，除了肤色偏黑外，他和所有月魂人一样是黑发黑眼。旭今年十五岁，他有着漆黑如墨的过肩长发和黑珍珠般璀璨的眼睛。他有着最结实有力的身躯和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和智慧。

　　“旭，你听说了么，扶苏姑娘要迎战它族呢！”一个瘦小的男孩急急的跑着向旭嚷着。扶苏毓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中路过无月巷后，一直对无月巷无条件施与援手，无月巷大多数人都对她感激不尽。

　　旭没有理他，他坐在墙角的干草堆上，从干草里摸出一枚小小的似镖却又不是镖的东西。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一下一下的磨着那枚东西，像在打磨一件最珍贵的玉石。

　　“旭，到时我们也去看吧。”小男孩粘上旭，兀自继续嚷着。他太了解旭了，他的冷酷完全只是一种伪装。实际上他心肠好得很呢。

　　“不去看。”出乎小男孩的意料，旭居然没有答应。

　　不等小男孩作出任何反应，旭又接着道：“去打。”说着起身离开，留下还未来得及消化他话的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目送他消失在巷尽头。

　　缺月城，无月巷，新月柳
　　无月巷的尽头是一扇终年关闭的大门，门上悬着剥落的红漆，门牌垮掉一半，在门沿处晃着，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门槛也被蛀去一半。显然这个房间没落前也还是个大户人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月巷的人都从不进入那扇门，也向来闭口不提那扇门，就好像那扇门不存在般。

　　但旭却推开了那紧闭的门扉。“吱呀”一声，门在他闪身进入后随即关上，没有半分犹豫。

　　门后面是一个诺大的庭院。院子里只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柳树，老到它的树干都已弯下来，弯得像一弯新月。所以旭叫它“新月柳”。除了新月柳外，院子里只有空旷。

　　院子深处倒好象有些房屋，但旭从没去过。

　　旭手里紧攥着那个似镖非镖的东西，直到那尖尖的棱角刺入手心，丝丝鲜血渗上，旭手心光芒大艳，手中的东西变大、长长，成了一柄长枪。细看却又不是枪，本因是枪尖的地方镶者那个似镖非镖的东西。

　　旭右手正握在前，左手反握在后，就在这空地上舞了起来。翻、腾、劈、刺、扫、挑，一朵朵“枪”花在空中绽开，娇艳绚丽，配着那连贯的动作，和着那柳叶沙沙，就像在舞着一曲《月无翳》：

　　风临晚，弦月消，一枝花树映前朝。昨仍笑，今却凋，满面红妆惟自照。清歌犹一曲，曼舞与谁瞧？还曾记，蔷花篱下，古琴声落，萧萧。

　　清脆而潦落的掌声响起：“好漂亮的‘剑舞’。”语气中却没有一丝赞赏。

　　旭的身形嘎然而止。剑眉皱在一起。他练的是杀人退敌的枪法，而不是耍着让人看的。

　　“花招太多，华而不实，虚实不分，有勇无谋。”从新月柳后踱出一个男子，挽着紫色的发髻，着着紫色的长衫，腰间坠着紫色的玉石，不是紫睿又是谁。

　　紫睿每说一句旭的眼睛就眯起一分，因为每一句都正中要害。旭的武艺是自己习来的，多年的翻滚摸索、机缘巧合让他练出了这么套武功。不拘于成法却也稚气未脱。

　　“可它却选上了你。”紫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在他看来略显瘦弱的男孩。

　　“它？”旭有些不解了。这个奇怪的人出现在这个应该是除了他没有旁人的地方，还说着奇怪的话。

　　紫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还不知道你手中握着的是什么？”

　　旭老实的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这东西是他第一次到新月柳下时，一个老人给他的。老人演示了一遍用法，又练了一套看得他眼花缭乱的招式，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裂渊，”紫睿的神情庄重起来，对旭说，“裂渊枪，枪长不定，会随着它认定的主人的所需而改变长度。枪身是寒冰雪域的寒冰里的玄铁炼成的，坚不可摧。枪头呈六芒星状，可扁可饱，亦可随机而变，乃是用离天岛神兽‘饕餮’的齿打磨而成。裂渊乃配合月魂五术中‘梦忧术’使用，其威力不可测。”

　　旭第一次知道他手中的枪居然有如此来历，不由得一惊，随即神色一黯，喃喃道：“梦忧术，月魂五术只有月魂人才能习修啊。”

　　“别忘了你体内有一半月魂人的血。”

　　“就算我能习，又有谁愿意教我这个有着它族血统的人？！”旭激动得大叫。因为那一半它族血统而受排挤的事只要一迈出无月巷就会降临。

　　紫睿含笑看着他，并不做声。

　　旭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盯着紫睿望了半晌，缓缓但坚定的说：“你能教我。”

　　“是，我能，”紫睿真得笑了出来，“三个月，我能让你在三个月内习会‘梦忧术’。”

　　“条件？”旭不相信有人愿意无偿教他“梦忧术”。

　　紫睿眼中露出赞许的神情，道：“我要你三个月后参加抚月场的角斗，用‘梦忧术’和‘裂渊’。”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旭淡淡道。

　　缺月城，望月阁
　　扶苏毓坐在扶拦上，双脚悬在阁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摆着。微仰首，让满天的月光泻上她银色的长发。血红的眸中映着一弯新月。

　　“你今天下午没有去无月巷。”感到身后有人靠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扶苏毓仍望着月，却在问身后人。也许那不叫问，只是想肯定些什么。

　　“帝月拉着我讲了一个下午，你以为我真学会了分身术。”紫睿手按着扶拦翻身坐到扶苏毓身旁，口中抱怨着。“怎么了？你下午去无月巷了？”

　　扶苏毓摇摇头，说：“我下午去水月镜那儿了。”

　　“你看见了什么？”紫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扶苏毓收回目光望向他，道：“无月巷，新月柳，你。”

　　“我？”紫睿指着自己的鼻尖，夸张地叫着。半晌，见扶苏毓脸上并无玩笑之意，才认真起来：“寂沙族？他们擅长模仿和幻象。”寂沙族也是月魂的宿敌。

　　扶苏毓轻轻摇摇头，又望向新月，一片乌云飘来，遮了那微弱的光亮。没有月光的夜显得暗了许多，黑暗中一双紫眸闪闪发光，像一只待食的猎豹看到了心仪已久的猎物。“他回了？”紫眸的主人，紫睿问着，话语中掩不住兴奋。

　　扶苏毓没有回答。背部隆动，下一刻，一双朱红的翅膀从她背部生出。轻轻舒展两下，扶苏毓被扇动的翅膀带到了半空。空中像绽着最绚丽的焰火。

　　“回家？”紫睿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听到紫睿的话，扶苏毓的眼神倏地变了，危险的红光射出，那是她动怒的先兆。“我是月魂人。”扶苏毓盯着紫睿，威胁语气十足。

　　“我错了。”紫睿举起双手，要真把她惹火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虽然紫睿的语气里没有一丝道歉的意思，扶苏毓也懒得多争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扶苏毓道：“三个月后，许成功不许失败。”说完最后一句，她就消失在东南方墨黑的空中。

　　乌云飘过，月亮重新露出脸来，新月映进望月阁上人转回黑色的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