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飞鸿踏雪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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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艳娘起身谢恩，顺带捯了下散乱的头发，紧了紧身上被打破的衣衫，探身出了牢门。崔珩慢她两步，慢悠悠地跟着。借着昏暗的烛光，从破碎的衣衫中瞥见她背上肌肤竟白皙如玉，蜂腰长腿皆隐在那一身艳俗不堪的孔雀衫下。回想起石艳娘那一张蜡黄粗糙，经常涂满赭红色胭脂的脸，崔珩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出了地牢，便是一轮皓月，快到阖家团圆的中秋节了。
石艳娘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血污，这样子走在路上只怕会被会被人抓进官府吧。正在发愁间，忽然听见一声长长的马嘶。大理寺的后院马厩跑出了一匹通身雪白，唯有额前一抹青黑色鬃毛的高头大马，正打着响鼻冲着二人而来，看起来十分欢快。
崔珩吹了声哨子，“雪中青，回去！”
那马儿非但不停，跳的越加欢快，竟然冲到了石艳娘身边。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儿，还把马头蹭进了石艳娘的怀里。石艳娘尴尬的笑笑，“崔大人天纵神勇，连马儿也是英武不凡，热情的很……”
崔珩盯着她和雪中青看了半晌，石艳娘后背发毛。崔珩牵过依依不舍的雪中青，顺了顺毛“这马烈得很，连我都不认。”
石艳娘赔笑对答，“这马儿真是大眼不识泰山，竟不认崔大官人，真是马眼看人低。”
雪中青仿佛知道在骂它，眨巴眨巴眼睛，垂下了头。
崔珩却道，“既然它认你，便叫它送你回去吧！”说着一把石艳娘扔上马背，狠狠拍了雪中情的屁股。马儿吃痛飞快跑了起来。
石艳娘惊恐的喊道，“杀人呐……我不会骑马啊……这马连鞍子都没有！”
眼看着白马欢快的冲入了街道，宵禁之前街上人虽少，可被这白马也吓得不轻。这可是千里名驹，撒欢起来只怕这长安城都不够它跑的。石艳娘死死抱着马脖子，马上就要勒不住，身子已经被甩飞。
崔珩提气向前追去，石艳娘眼看着就要被甩出来了，崔珩一把将她揽回马上，勒住马缰，看着发抖的石艳娘，“你竟真的不会骑马？”
惊魂未定的石艳娘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崔珩皱眉，却并未推开她。两人一马停在巷口的柳树下，雪中青没跑开心，有些沮丧的拿蹄子刨着地，鼻子里呼呼的吹着气。
崔珩见她不说话，索性把她放在身前带着她策马往东市杨柳邑奔去。他策马非常有规章，纵是没有马鞍，也制止了雪中青肆意奔跑，两人一马终于在宵禁之前赶到了长命楼。
长命楼果然是这长安第一逍遥去处，彩灯将这花楼照得如同白昼，羌儿不知疲倦地吹弄玉管，高眉深目的胡姬踏碎锦花，楼中诸女无不是妖艳若桃李，纤腰似扶柳。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穿着锦袍的贵人们踏月前来，寻欢作乐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尊如海，人如玉，诗如锦，笔如神。
崔珩将石艳娘拉下马来，打量起长命楼金光四射的牌匾，这对联写的忒有趣。
左书“思君不见空穴来风”
右书“夜发清溪满庭流芳”
中间八个大字上书“日复一日”
下书“长命无忧”。
果然是淫*荡又风雅，崔珩忍不住笑了。
石艳娘刚一下马，便有一群莺莺燕燕涌了上来，捂着嘴嗤笑，“石妈妈这是怎么了？”“瞧着一身破衣裳，是哪家绣房的时髦衣服呀！改天我也做一件而去。”石艳娘瞪了一眼崔珩，狠狠踢了雪中青一脚，“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让狗给咬了，改日再和你们算账，先扶我回楼。”
“哟，是哪家不长眼的狗敢咬我们石妈妈！”
“是呀是呀，也不嫌您皮糙肉厚……”
……
崔珩看着一群莺莺燕燕女子扶着石艳娘回了楼，想着今天种种，离全城宵禁还有些时候，开始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路过崔丞相府，想着父亲明日得早朝，现在估计已经睡了，今日不便回家，便饶了条路走。信马由缰，走着走着便走到延兴门内升平坊，雪中青的脚步竟慢了下来。
崔珩抬头一看，薛府。
匾额上遍布蛛网，字迹湮灭不清，门上红漆剥落，连个守门的人也没曾留下。曾经的大宅被隔成几户人家的宅院，正堂屋这一间院落却保留了下来。薛炎之妻周氏便吊死在此处，三个子女也在此间殒命，人们嫌晦气，没人敢买下。
崔珩摸了摸雪中青的脑袋，“你也想她了是吗？”
高头大马像小孩儿一样往他的怀里拱着脑袋，“阿婵她不会回来了……”
那个与他一起降烈马、查冤案的天之娇女不在了；那个偷偷往他桌子上插一束桃花的玉致女子不在了；曾与他一起做过游历塞北江南梦的阿婵，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飞鸿踏雪泥（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