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似是旧人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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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大官人……”聘婷哆哆嗦嗦开口了，“我和我家老板娘遵纪守法，什么都没做呀……不不不还是做了的，老板娘昨天将那鉴金号的孙老板赶进了河里，是因为姓孙的欠钱不还，还要白嫖人家姑娘，我都招了，别抓我们别别抓我们……”
石艳娘被人赛鸿赛烈摁在地上，气了个半死，这个聘婷，人家一句话没问你就全招了，真是天生的叛徒。
崔珩皱了皱眉，赛鸿会意一个手刀劈晕了聒噪不止的聘婷，拖到了一旁的树下。崔珩看着跪在地上的“花绣球”，说道“抬起头来。”
石艳娘回道，“奴家颜丑，怕污了官人的眼。”
崔珩轻哼一声，直接伸手扳起她的下巴，眼中闪过促狭，似乎在说“果然很丑”。石艳娘闪动着眼睛打量着他，大理寺官服配银鱼袋，官职不小地位不低。
崔珩喉结微动，声线绷得紧紧的“我问你，为何挑这条路下山？”
石艳娘扭了扭身子，媚笑着说，“艳娘可不知道这是什么路，误打误撞就过来了，只要不是黄泉路就行。”
“你从兴教寺出来与回城的路背道而驰，避开人流，目标明确奔这条小路而来，你跟我说你误打误撞？真是好个误打误撞。”崔珩双手抱在胸前，戏谑地瞧着她。
“大人不知,”艳娘从怀中抽出一块帕子，开始抹眼泪，“艳娘命苦，我们娼门之人，原本就不得走正道的……”一边抹眼泪，一遍偷偷打量着崔珩的表情。
崔珩却在想着刚才这女子过关之时，俯身行礼的时候身侧若隐若现的一块玉佩，好熟悉，在哪儿见过来着？
崔珩面色不变，“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拿下来给本官看一眼。”
石艳娘大惊，喊道“快来人哪，大理寺抢劫啦！这玉佩值不少钱，你可千万不许给我碰坏了。”赛烈忍无可忍一把过去把棉条塞进石艳娘嘴里，兀那聒噪的女人！
这一声惊呼，成功的惊得林中栖鸟乱飞，崔珩见她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她腰上扯下玉佩。玉珏形似半心，玉是和田老玉，看得出来经常被人把玩，阳刻凤鳥的纹路都有些模糊了，仔细摸去还能辨别出玉上四个古篆字，崔珩仔细地抹挲着，婵娟……千里……？千里婵娟！
正待细细回想，忽然听见远处银铃作响，马蹄踏起尘土飞杨，小女孩儿咯咯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赛鸿赛烈瞧见来人，两兄弟对视一眼，萎靡的低下了头，不做声的哀叹。崔珩将玉佩收到怀中，对着来人的车马行礼，“见过永福公主。”
永福公主傲然坐在马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石榴红的胡服衬得雪肤如玉，□□是一匹通身雪白的宝马，一手执金鞭，另一手叉腰，撒娇的说到“二哥哥，安平找遍了兴教寺，原来你在这里。”
这便是皇室长女永福公主李安平，李忱的第一个女儿。
“许琮和令狐澄弄来了一匹西域马，说叫雪中青，冬日跑起来飞快，据说踏雪无痕，极难驯服。二哥哥，你陪安平去驯马。”
少女娇俏的声音传来，老鸨子石艳娘跪伏在地，一动不动，不悲不喜。
崔珩礼貌的避开永福公主黏过来的身子，拱手回礼，“臣公务在身，不能与公主嬉闹，祝公主早日收伏烈马。”
石艳娘攥了攥拳头，果然还是如此，油盐不进。
“公务？什么公务？是她吗？”说着踢了踢跪在地上的石艳娘。
石艳娘抬头攒出了一个极难看的媚笑，“正是奴家。”
永福公主吓得一个后退，把头埋进了崔珩的怀里，“她是谁呀！怎么生的这般丑，还穿的这样花红柳绿，比我宫里的黑犬儿还恶心。”
“公主抬爱了，奴家不敢和宫里的黑犬儿比丑。奴家石艳娘，是杨柳邑长命楼的老板娘，刚才这位大人……”说着朝崔珩怒了努嘴，“这位大人半路劫了奴家，又摸又抱，还抢走了奴家的玉佩……”
不出所料，永福公主不待她说完，果然抄起鞭子朝她的脸上抽去，石艳娘吓得发抖，向旁边爬去，
一鞭子只抽中了后背，却也是皮开肉绽，疼得冷汗直冒。这镶了宝石的金鞭果然不是银样镴枪头，还不待她反应，又是一鞭子，石艳娘咿咿呀呀地叫起来，顺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不得了了，大理寺抢钱，公主打人啦！”
永福公主气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指着她说，“你胡说！你生得这么丑，我二哥哥怎么会对你……”又亲又抱四个字卡在喉咙里，她年轻脸皮薄，如何说得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公主你不信的话问问你的崔郎君，奴家的玉佩就在他怀里心口的地方藏着呢！保不齐早就对奴家情根深种了……”
“二哥哥……你，你快把那个臭玉佩还给这个丑妇。她又老又丑，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染上关系……”
石艳娘原以为像崔珩那样爱惜名节的人听了这些话肯定会避之唯恐不及地把那个烫手山芋扔回给她，还得狠狠教训一顿让她不得再纠缠。却不料崔珩凝了她一眼，止住了永福公主手上的金鞭，用力一甩，金鞭服服帖帖的缠在了他的臂上。石艳娘傻眼了，永福这回真的要哭了，委屈巴巴的看了看崔珩，又狠狠瞪了一眼石艳娘。石艳娘却狐疑的看向了崔珩，这当真是崔相之子，芝兰玉树的崔苍珮？当真是天子重臣，杰行止欲的崔少卿？
“安平别胡闹了，快回去。”崔珩将金鞭随手丢给公主身边的宦官，“你母妃找不见你该生气了。这女人身份可疑，我得带到大理寺盘问。”石艳娘心里一惊，眼看着安平就要被崔珩支走，琢磨一番又开口了，“是啊是啊，公主金尊玉贵的哪儿能老留在这荒山野岭，像服侍崔郎君这种粗活就交给奴家吧，奴婢保证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说着就站起身来扭着往崔珩那边走去。
话没说完，永福公主脸上果然涨起一层红晕，张臂挡在崔珩跟前，她今日气的不轻，石艳娘有些后悔，得罪公主可不是好玩儿的。可是比起被抓进大理寺，还是选择后者吧。
“本公主命令你，不许再纠缠崔大人，现在马上给我滚下山，这辈子都不要让我见到你！”
石艳娘大喜，那玉佩不要也罢，今日流年不利先逃再说。遂一把抓起迷迷糊糊的石聘婷，边跑边说“谨遵公主懿旨多谢公主殿下再造之恩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喜结良缘早生贵子有空来我们长命楼玩儿给您找最漂亮的姑娘……”话音未落，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抬头一看，正是崔珩。
崔珩一手一个，将她二人拎起，丢进马车。
永福公主震惊了，“我要告诉父皇你欺负我……”。
“公主恕罪，大理寺掌天下讼狱，依唐律行逮捕羁押之事，即便皇上亲临，这个人犯臣也要带走。”
永福公主也自知此言不妥，堂堂天家公主如何能与娼妓相提并论呢？“崔二哥哥，我错了，不该打扰你办公。那我跟你回大理寺，你办完公差再来和我玩儿好不好呀~”
崔珩不说话，兀自牵了马，吩咐两兄弟看好马车，便往山下走去，永福公主也上了马赶上崔珩，身后的小黄门费力的追赶着。
这个马车说是马车，坐起来更像是囚车，石聘婷刚上马车就被颠醒了，瞧着石艳娘血次呼啦的后背，忍不住的埋怨，“你说说你，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都让人揍成这熊样了还想要你的玉佩。你这件衣服起码得二十两银子吧，叫人打成这样，罪还得你受着。”
赛烈拍马赶到崔珩身边，低语道，“大人何必要抓这一个娼门女子？”
“此女身份可疑。”崔珩回道，回想着石艳娘刚才一举一动：
她善察人心，一眼就看穿了永福公主骄傲易怒的脾性，故意激怒公主引得自己脱身；她定身怀武艺，方才那一顿鞭子看似吓得她浑身发抖打滚，却没有一处落在要害；她看似风骚却还有几分义气，面目丑陋心思倒也玲珑。这石艳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崔珩在大理寺门前勒马，永福公主窜进大门去后院马厩看她的宝马去了，赛鸿将石艳娘扯下车门。他打定了主意要问出她个所以然，先行关押再说。那个叫聘婷的却死活拉扯着不让带走石艳娘，“她可是我们长命楼的老板娘，没了她我们今天怎么开张啊。还有几个时辰就天黑了啊……你们大理寺也不能这么断我们财路啊……”崔珩说，“若她确实与逆党没有勾结，今晚就能放她走。若是真有什么阴私勾连，你们那长命楼也别想开张了。”
吓得聘婷赶紧松开了手，“老板娘，你可一定要顶住啊，你那屋的金银财宝可是答应了给我分一成的。你千万要活着出来呀！”
石艳娘气得要笑了，“大人且让我交代这傻大姐几句，省得她回去乱说，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说着就把聘婷扯到一遍，对她说，“你去跟老沈说，我不在的日子叫他看好了楼里的姑娘，千万别让人拐跑了。我进去这几天流水都给我登记好了，一分钱也不许少。还有，让老沈给我烧好洗澡水，我得好好解解乏。”
石聘婷一脸不放心的走了，赛鸿将石艳娘押进了大理寺地下阴冷的囚室。
崔珩刚一进门就被令狐澄一把拉住往后院书房跑，“崔二哥你可算回来了，我爹和卢大人正在书房等你呢。”
“令狐大人也来了？”
“是的，今日面圣之后就来了，听闻皇上十分重视薛氏逆案，此次薛涛劫官银，只怕与当年叛乱有关……”
敲开书房的门，里面端坐了两位大人，首位的是宰辅令狐绹，下首相陪的是大理寺卿卢商。
“下官见过令狐大人、卢大人。”
卢商微微颔首，令狐绹亲切问候“贤侄一路奔忙，先坐下歇歇，薛涛之案再议不迟。”
崔珩拱手“多谢伯父大人抬爱，下官来迟已是延误皇命，岂有再休息的道理。”
书房之门紧闭，似乎降起了细雨，首座的两人对视一眼，长叹一声。
终于有人要将那一页血染的史书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似是旧人回（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