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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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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川在路上买了三笼小笼包,以及海带汤。
包子铺开在学校附近,老板认识许多学生,尤其是微生川。每来,必买三四笼。
老板打开屉笼,手速很快地给他打好包,随口问了句:“这么晚才来啊?又帮你舍友带啊?”
“嗯。”微生川付了钱,老板又给他塞了碗海带汤,“这碗你喝吧。”
微生川拿不下,就靠在铺子边,喝着汤。
这时十二点多了,客人少,老板闲下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和他聊天。
“你们研究生忙吧?你每次来,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还好。”微生川吃到一条姜丝,吐出来,说,“主要是实验多,都熬在学校里。”
眼睛垂下,看着水泥地上的烟灰、口香糖混杂的脏污。铺前,本印着名字,经年累月,早已褪了颜色,变得斑驳灰白。
学校食堂一周每餐都开,但反而是校外的包子铺离他们宿舍更近,微生川常常跑来,再继续四处奔波流离。
在这座城市流离,在这所校园流离。
居无定所。
“我先走了。”微生川两口喝完,嘴里留着点姜的辛辣。他卷好垃圾,扔进垃圾篓,提上打包,慢慢走回去。
老板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被烟雾糊住了画面。
*
到宿舍时,曾迪刚醒。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前一天忙碌,后一天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曾迪翻着床尾的衣服,捡捡挑挑,光着膀子、下半身跳下床穿衣服。
他走到微生川面前,看了看他提着的包子:“买的什么馅啊?”
微生川比曾迪高小半个头,但曾迪壮实许多,他被笑了很多次,不像个八尺男儿。微生川不在意。
“鲜肉,都一样的。”微生川绕过曾迪,将东西放在书桌上。书桌乱得出奇,烟灰缸、烟盒、笔、书,一塌糊涂。微生川又开始动手收拾。
曾迪洗漱完回来,罗允易恰好爬起来,眯着眼睛:“几点了啊。”
“啊,才十二点半。”曾迪揶揄他,“今天起得蛮早。”
罗允易随手提了个东西丢他:“去你妈。也不看我几点睡。算起来也没睡几个小时。”又对微生川说,“书桌别收了吧?反正还会继续乱的。”
“看着不顺眼。”
曾迪捏了两个小笼包吃,对他做口型:“强迫症。”
罗允易笑出声:“人家那是爱干净,哪像你,邋里邋遢,也二十有三了,女朋友都没有。”
曾迪啐他:“好歹老子还有女人,你个老处!”
“你当我不知道?”罗允易不服输地顶回去,“人又不是心甘情愿跟你的。再说了,她那种女人,鬼知道跟多少男人做过,还差你一个吗?”
男生宿舍永远是这样。随处乱扔的衣服、垃圾,随口乱喷的荤话。
微生川一声不吭地听着。这种话题他始终不参与。大一刚开学,晚上熄灯后,他们东谈西谈,想带上微生川,他却不配合。他们当他只是假清高,后来发现是性格使然。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微生川人仗义,属于班里很默默无闻读书、做事的那类。只是不参与涉黄的聊天。
微生川上铺的男生探出头,朦胧着睡眼,瞅对面床的罗允易:“就你干净。能别大清早地瞎B吗?”
罗允易立即噤了声。曾迪眼观鼻,鼻观心地吃包子。
微生川收拾好桌子,拍拍他上铺厉殷的被子:“早餐等下凉了。”
厉殷躺了会尸,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微生川对人好,厉殷也是,但罗允易和曾迪都怕他。
厉殷北方人,块头大,但也不是这点就让人惧怕,酒吧前穿制服的保镖和拉车的农大汉能一样吗?主要是厉殷真打残过人。不是他自己说的,流言这玩意儿,还少见吗?说是前几年,厉殷才高三,和人起矛盾,动起手。因这事,赔了蛮多钱,还留了一级,所以厉殷比他们大一岁。同宿舍的人就叫他“厉哥”。也说,不是厉殷挑事,是对方手贱,摸了他小女朋友。不过,谁知道呢。
但罗允易和曾迪还是怕他。没由来地怕。
这种怕不是说不敢接近厉殷,相反,他们关系还挺好。但这种时候,他们都会默契地闭嘴。
厉殷三两口吃完包子,靠着窗口抽烟,露出手臂上一道疤。问微生川:“今天你第一天给那家人当家教吧?怎么样?”
微生川戴耳机听歌,没听见,神不知飞哪去了。
罗允易撞了撞他。微生川抬头,他说:“厉哥问你今儿情况怎么样。”
耳机里响着什么没在意,只是为了遮掩。微生川取下耳机,说:“还不错,挺好教的。”
厉殷觉得奇怪,学理科的,没那么感性,尤其是微生川。他压根不是听音乐会听到出神的人。
他吐出烟圈,看着微生川:“要是不如意,跟我讲。要是想用钱,哥们借你也无所谓。微生川,有事没事,别闷着。咱一个宿舍的,就得穿一个裤子。”
“嗯。”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反应。罗允易也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他不知好歹好,还是真心为他忧虑。
微生川手指碰到口袋里的门禁卡,冰冰凉凉,很薄。
一下子就想起那女人的眉眼,微微喘气的神情。
他忽然站起身,提着背包往外走。
曾迪还打着哈欠,就看他要出门,诧异地喊他:“去哪儿啊?”
“有事。”
“那下午的实验还一起吗?”
“会回来的。”
厉殷抓着昨晚刚倒过的烟灰缸:“我去倒下。”
曾、罗两人对视一眼。
*
厉殷跟了微生川一路,他大摇大摆,微生川也没发现。
遇上相熟的人,本想同厉殷打招呼,看他叼着烟,一副不虞的模样,便又咽了回去。
走到大门口,他偶遇了个女生。
厉殷眯起眼睛。他记性不错,尤其是对人脸。那不就是曾迪挂在嘴边,说上过床的女人吗?怎么着,还搭上了微生川?但他又回想了下,那时候微生川是不在的。
两人只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应该只说了几句话,微生川就大步往前走了,女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看不出来啊,微生川这性格,还有烂桃花。
其实微生川长得不错,就是不爱拾掇自己,以前罗允易还笑过他:“你要是个女的,你这无欲的样子,这辈子得无孕!”
厉殷颠了颠烟灰缸,看两人走出校门,就没跟了。
回宿舍,罗允易和曾迪两个大男人好奇地扒着厉殷问东问西,厉殷懒得说,两步跨上床,倒头就睡。
*
鹿瑾跟了一半,微生川疾步如飞,压根没打算搭理她。她为了假装偶遇微生川,等了他许久,没想到他这个态度,又恼又尬,自知没趣,跺脚走了。
微生川走到时言家楼下,看向十楼。大白天的,也不知有人没人。
他一念间的冲动,跑到这来。有门禁卡,又不敢上去找她。光蹲在楼下,守了半天。
快到午饭时间,来往的人多。这高档小区的住户人素质高,虽奇怪,但好歹没过多打量他的。
微生川蹲在草丛边,埋着头,看自己脑袋的影子。头发短,显得圆。
整个一呆头呆脑。
包里的书都没取出来,他背着,蹲着,肩膀、腿都酸。他站起来,拍拍褶皱的裤腿,最后望了眼楼上,又走了。
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好像这样能把时言守下来一样。
可是,再想见到她,得下周。
微生川咬咬牙,折回身,刷卡,进入电梯,按键。一气呵成,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来到时言家门口,心跳得慌乱无节奏,汗布满掌心。热得好像三伏天。
按门铃。没人回应。
像鸣金收兵,微生川松了口气,卸下一身盔甲武器。
*
时言把时晨拎出去吃饭。
时晨死活不肯:“在家煮嘛。”
她睨他一眼:“你倒是煮啊。”
“那也能点外卖嘛。”
“跟别的女生吃饭多积极,跟亲姐吃饭,老大不乐意了。”时言拉开车门,“有本事别跟我住。”
一认真吵起来,时晨准是服输的一方。只得乖乖上车。
车上,时晨拨着控制台的键,放歌,边随意地问她:“姐,你之前给微生老师送卡怎么送那么久。”
“说了点事。”
时晨下意识地反问:“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两个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让他别太对你放水了。”时言神情不变,“你当我不晓得。人第一次来,你把人耍得团团转,挺有意思?”
时晨说不上她有什么不对劲的,但这么多年姐弟,依旧敏感地察觉到时言语气的变化。
“姐,你别跟我说,你这么恨你亲弟弟。”时晨瞅着时言。
“作死是不是?”时言说,“为你好,还变成恨你了。我看迟早得把你送回去。”
这个“送回去”铁定不是说送回时言家。时晨是个识相的,想想后果的严重性,还是老实把嘴巴闭上了,心里对时言愈发好奇。
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时晨咂摸了一下这句话,估计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