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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两个月以后,落霞便开始点点滴滴介入乔木的生活。
      落霞觉得她别的本事没有,做家务天生就会。她把乔木那间乱七八糟的小屋收拾得整整有条,桌子上摆放一张自己的五寸黑白照。照片上的她单纯可爱,一头蓬蓬松松的头发被一只蝴蝶结绾着,两只细长的眼睛水汪汪的,不笑也像笑。落霞认为这是自己照得最美的一张。她察言观色地发现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乔木的反对,就去买了锅碗瓢盆,除了上班的时间,两个人天天粘在一起,就差在一起住了。
      生活再也没有闯进别的女孩,乔木也就只好跟落霞这么交往下去,再说有总比无好。母亲隔三差五就打来电话,催他尽快成家,最后母亲已经是命令的口气。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他想不明白,又仿佛看见母亲为了这件事,不畏风寒,不停地在山路上奔波,便想干脆来一个快刀斩乱麻。人生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再说和落霞这样持续不断地交往下去,最终的结果也是结婚,既然结婚的对象无法改变,那还等什么劲啊。
      他带着一肚子的烦恼去上班,刚刚翻出写了一半的材料,便接到华北的电话。华北说:“喔,李品出事了!”
      乔木漫不经心地说:“噢,不会吧?”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
      华北急不可耐地说:“她出了车祸,一条腿被碾断了。”
      乔木急忙问:“这是多会的事?”
      华北似乎又不愿意说了,吞吞吐吐的,最终没有忍住:“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她傍了一个大款,两个人经常开车出去玩,那天款爷喝醉了,和对面的一辆车撞上了,把她摔了出去,迎面又过来一辆车,从她的一条腿上碾了过去。”华北见乔木半天没有吭气,又说:“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痛快一点。”
      乔木愤然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北恨恨地说:“你不也被她甩了吗?想想她上大学时对我的那个态度,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校花一级的人物,现在不是乐极生悲,所以这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他把电话重重地挂了。李品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生活呢?虽说李品背叛了他,他曾经怨恨过她,但是他也希望她健健康康,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地活着。
      下了班,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见落霞在走廊上炒菜,也没有像平常那样过去帮忙,而是直挺挺地靠在被子上。
      宿舍已经焕然一新,月白色的窗帘直垂到他的枕头上,墙上挂着一张风景画,窗台上有落霞含笑的相片,旁边一个罐头瓶里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鲜花。桌子上摆了两个菜,还有一瓶红葡萄酒。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有酒?
      欻拉一声,落霞把菜倒在锅里,接着便飘来馋涎欲滴的清香。这味道丝丝缕缕地包围了他,和他此刻的心情大相径庭。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趿拉着拖鞋哐哧哐哧地撵了过来,说:“我要你这样做了吗?”
      落霞那张映着火光的脸,一直在微笑,现在这笑凝固在脸上。这样的日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乔木平时并没有反对,今天是怎么了?
      她突然把炒菜的勺子往锅里一掼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自做多情?”
      “你把我的宿舍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经过我同意?”
      “要恢复原来的样子还不容易。”落霞迅速解下围裙,往凳子上一撂,把自己的相片装进包里,把罐头瓶里的几枝鲜花扔到了垃圾箱里,说:“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
      走廊上噔噔的脚步声由近而远,乔木并没有因此好受一点,相反心头一阵刺痛。今天无论如何是自己不对,他的心情不好跟落霞无关,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而波及到落霞。可是,落霞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啊!一赌气就走了,他说什么了,他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呀。
      有人在走廊上喊:“乔木,锅着火了!”
      他出去一看,半锅油冒着熊熊大火,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盆鱼。他慌了手脚,舀起一盆水就倒了进去,火却一下子窜出了走廊。
      乔木猜想,落霞第二天就会来,他仿佛拿捏准了她的性格。这一次非但第二天没有来,而且第二天的第二天也没有来。半个月过去了,落霞不见踪影。乔木心里一阵恐慌,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出击了。
      冬雪说她也好几天没有见到落霞了,猜想是回家了。乔木并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只有到她单位上去找,小常说请假了。
      落霞好像打定主意要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如果连落霞也不要他了,他再找谁去?再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落霞,谁还会把他放在心上呢?他突然觉得落霞对他很重要,就天天到她宿舍去等。这样等了半个月,终于守株逮到了兔。
      落霞在听音乐,看见乔木,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你找谁?”
      乔木大吃了一惊,这么几天落霞居然不认识他了,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找白落霞。”
      “她不认识你!”
      “不!她不但认识我,她还爱我!”
      “那么你呢?”
      乔木知道落霞要什么,何况这些天的等待寻觅让他心力交瘁,他也想早点结束这种游戏,便两眼一闭说:“我也爱她!”然而话一出口,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落霞非要逼他呢?又不是说出来就成了真的,不是真的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落霞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他,然后慢慢地走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热烈地吻他,乔木别无选择,只能用比她更热烈的态度迎接她,假戏也就真做了,两个人都变得急不可耐起来。乔木怀里的落霞仿佛不真实起来,变成了李品。那是假期,学校里静悄悄的,傍晚的天空燃烧着一抹晚霞,贴在窗户上的两个人影……
      现在那一幕又真实地回来了。
      “砰”地一声响,两个人吓了一跳,房间太窄了,没有施展的空间,乔木的手臂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茶水顺着桌子滴嗒滴嗒往下淌。落霞的心突突地跳,有了这一幕,她和乔木的关系是铁定了,谁也不能拆散。她那时还不明白,什么叫逢场作戏,有时候,男人吻一个女人也不是因为爱。
      那天夜晚,两个人的兴致非常好,走到黑夜最深的树荫里,落霞悄悄地拉着乔木的胳膊。
      树的上空是一排排紧闭的窗户,窗户上挂着淡青的、月白的、粉红的、印花的窗帘,半中央有一家嫩黄色的窗帘低垂着,录音机吱吱哑哑,如泣如诉,正在播放一首《太阳的金苹果》,RobertJamesWaller沙哑的调子飘了出来,在庞大的夜里袅袅漾开。我们一起沿着阳光斑驳的草丛漫步/去采摘哪怕地老天荒/只有她和我/月亮的银苹果/太阳的金苹果。
      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淡墨的天,一点淅沥的风声,那深情而苍桑的调子时断时续。落霞像着了魔似的跟着那歌声走。歌声停住了,她还在寻找。
      第二天,乔木把一盒RobertJamesWaller的磁带放在她的手心里,微笑地望着她。也就那一刻,落霞决定把她和乔木的关系向家里公开。
      星期五,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独独少了落霞。玉璋看着自己对面那个空空的座位,不由地问道:“落霞呢?”
      秋雯说:“你还记得你的宝贝女儿,你早就该管管她了。”
      玉璋的心不由咯噔一声说:“她怎么了?”
      虽然快五十岁了,但在玉璋的面前,秋雯还像一个孩子,她趁机告状地说:“她现在和乔木打得火热,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玉璋不以为然地说:“孩子大了,总得有自己的生活。”
      “你怎么不问问她找得那个人呢?家是农村的不说,本人分到那个单位,工资都发不出来。光靠爱情能吃饭吗?”
      玉璋开玩笑地说:“只怕吃得更香,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不也香香甜甜过了一辈子。”
      “越老越没有正经,我们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能比吗?”
      玉璋也觉得事情有一点严重。他们家的日子虽说不上十分富有,但还从来没有为衣食住行操过心。落霞从小也没有受过什么苦,真要是鬼迷心窍地找这么一个人,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
      “我们瞅空见一见乔木再说。”玉璋不肯多说,多年的宦海生涯,养成了他什么都按事实说话的习惯,他当然不愿听秋雯的一面之词。
      秋雯见她的话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心里不痛快,说:“女儿的事你总是不操心。”
      玉璋笑了笑,并不争辨,自顾自拿着一根牙签剔牙,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只要他在家,那就是雷打不动的中央新闻。
      落月擦桌子,把碗捡到水池里,正准备洗,秋雯说:“别洗了,明天晚上的绘画课改到了今天,马上到点了。”落月急忙扔下碗筷,穿上衣服,背着书包往外走。
      秋雯皱了皱眉头,落霞不在家,一切都乱了套,这晚饭吃完都快八点了。落霞在医院当护士,倒班,有时间,平时把家收拾得整整齐齐,玉璋和秋雯下班回来,菜饭都端在桌子上了。
      落霞从小就听话懂事,虽然在普通人的眼里,没有落虹有出息,考得也不过是一个护校,但长这么大,没有让她操过心,而且处处体贴她,就像她的半个臂膀。其实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秋雯对落霞和落虹采取不同的教育方式。落虹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母的喜悦,使她不免娇惯落虹,对她的一切都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这样的结果使秋雯吃尽了苦头,对落霞不免严厉一些,再加上一直跟他们一起住的婆婆突然去世,家务一下子压在她的身上,她工作这样忙,急需要人分担,落霞便很自然成了婆婆的接班人。
      想到这里,秋雯心里漫过一丝温柔的歉意,按说二十四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如果乔木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就同意了。再说现在儿女的婚事有几个听从父母的安排呢?不过是临时通知一声,同不同意,都照样结婚,与其这样,还不如顺水推舟,何必搞得双方都不高兴呢。
      就在玉璋和秋雯想跟落霞谈一谈时,落霞突然宣布,她要请乔木来家里吃饭。当时是星期天上午,全家人都坐在客厅看电视,围着桌子包饺子。秋雯一愣,停止了擀饺子皮。落霞又重复了一遍。秋雯说:“你了解他吗?”
      “正因为拿不定注意,请爸、妈定夺一下。”她的口气分明很快乐,眼睛里也闪着光。
      秋雯还想说什么,玉璋却开了口,“也好,那就下一个星期天。”
      不管秋雯怎么想,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要跟女儿撑面子的。她准备了好几天,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到市场买回不少的东西。
      落月说:“妈,这也太隆重了,有这个必要吗?”
      “有,太有必要了,乔木第一次来,他对我们家的感觉好便会对落霞的印象好。”
      落霞见母亲替她这样操心,不免又惊又喜,可是母亲越是郑重其事,她就越没有办法跟乔木开口。要请乔木来,那是她一厢情愿。乔木即没有领她去过他家,也没有提出来要来她家。她这样盛情相邀,好像她急不可耐似的,虽然觉得这一辈子非他莫属,但是,她还不想给他这种印象。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她不能说话不算数,那样母亲一定要刨根问底的,而且,把乔木介绍给父母,她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乔木单位效益不好,如果父母认可他们的关系,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天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一件黑色的长裙,坐在床边,她的高跟鞋磕着床底下的木头箱子,发出呜呜的声音,这声音颇有节奏,又透露着她心里的凌乱。乔木扭过头来说:“你有心事?”落霞装着不经意地说:“星期天上我家?”
      这几天,乔木也在反复思考他和落霞的关系,他觉得让他们的关系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转变是落霞的那一次失踪,而他因为怕失去就轻易地钻进了她的圈套,现在他有点骑虎难下,然而母亲的电话又像一道道催命符,逼得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爱情是天使,而天使不是人人都能遭遇上的,于是,他叹息了一声,说:“你就是不说,这几天,我也准备去拜访伯父伯母。”还有一点,落霞和他交往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说过她的家庭,很有一些神秘的色彩。
      华北听说他要拜访落霞的父母,似笑非笑地说:“鲤鱼要跳龙门了。”乔木不明白华北的意思,但是华北那种表情和动作,实在是可气得很。
      乔木刻意地修饰了一番。毕竟是第一次上门,他不能空手去,买什么才不显得俗气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华北拿来了两瓶酒两条烟两听庐山云雾茶。乔木觉得拎着这么贵重的礼物,,只能是女婿拜见老丈人了,万一落霞的父母不同意,那不是很尷尬吗?华北不听他说,就把他推出了门。
      乔木到达落霞家是下午五点。
      落月看见他们就哇噻一声:“妈,来了!来了!”
      落月那么一喊,秋雯竟然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在门玻璃上照了照,从厨房里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坐,坐。”就忙着倒水,拿水果,又冲着书房喊到:“老头子,你怎么还不出来呢!”
      落霞说:“妈,我怎么闻到一股糊味。”
      “嗳哟,鱼炖煳了。”秋雯急忙冲进厨房。
      白玉璋从书房里出来,他身材很高。落霞简直是玉璋的翻版。玉璋粗枝大叶的,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讨女人喜欢,但这样的长相不加雕饰地完全搬到一个女孩身上,这女孩就有一点欠玲珑。
      乔木笑着喊了一声:“伯父。”便把包放在沙发的旁边。
      玉璋笑着说:“干吗这么客气。坐,坐。”
      客厅的豪华超出了乔木的想像,他小心翼翼地在乳白色的沙发上坐下来,落月给他端来一杯咖啡。乔木为了使自己镇定,也确实有一点口渴,接过来就喝。没有加糖的咖啡很苦涩,他很不习惯,皱着眉头往下咽。
      对面是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放着一大束怒放的鲜花,弥漫着缕缕清香,风从窗户吹进来,花香四处飘溢。沙发的上面是一幅青绿山水条幅,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张二十四英寸的黑白相片。相片上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美丽的侧影,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正在弹钢琴。
      落霞见乔木盯着相片看,就说:“这是我妈妈年轻的时候。”
      乔木大吃一惊,他还以为是买来的艺术品。
      玉璋正捧着一本象棋书,这会儿抬起头说:“我继续回书房,你们年轻人谈,年轻人谈。”
      落霞急了,走过去,把玉璋手里的书放在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说:“爸,你是怎么回事吗?”
      “我的宝贝女儿生气了。你也知道爸爸的习惯,我的那一盘残棋还没有摆完呢。”他又冲着乔木说:“等会儿你陪我好好喝几杯。”他转过身刚准备走,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会不会下象棋?”
      落霞在一边说:“会,怎么不会,那天我还看见他和华北下呢。”
      玉璋十分高兴,说:“来,来,你陪我下一盘。”
      乔木的棋艺比玉璋略胜一筹,他不敢太放肆,又不想输得太多,结果下得很辛苦,最终是玉璋赢了。
      “这一盘不算,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我们好好下。”
      秋雯过来说:“下什么下啊,吃饭啦。”
      落霞见父母似乎很高兴,不由地心甜意洽,仿佛看见了未来的美满生活。
      乔木走的时候,全家人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一一道别,欢迎他再来。
      从落霞家出来,已经走了很远,乔木还是没有忍住,回过头来,望了望那一幢房子,房子里的几盏灯,灯下温暖的一家人。乔木衷心地说:“你家人真好。”
      落霞今天格外高兴,话也不由地多了,“我父母结婚快三十年了,没有红过脸,真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有见他们吵过架。”
      送走了乔木,落霞似乎是奔跑般地回到家。这几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辛苦,一切都照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她有点忘乎所以,满面春风地推开门,说:“我说乔木好,你们不相信,现在眼前为实了。”
      落月踩了她一脚,她这才发现家里的气氛异样,就像刚端掉一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火锅,又上来了一盆冰琪淋。父母坐在沙发上寂寂无语,显然就她的事情,经过一番激烈地讨论。
      她不安地看了父母一眼说:“怎么了?”
      “我跟你爸商量了,我们不同意。”秋雯尽量把口气放平淡。
      落霞惊得跳了起来,说:“为什么?”
      秋雯答非所问地说:“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你?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秋雯并不严厉,但口气很坚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秋雯一向通情达理,并不是一定要反对女儿的婚事,但是她看出了这桩婚姻潜在的危机。从表面上看,乔木的条件明显不如落霞,家在农村,工作单位效益不好,各方面都不如意,能找上落霞,确实是赖□□吃上了天鹅肉。然而撇开这些外在的条件,乔木本人英俊有型,聪明有才,根本不会久居人下,从他那双眼睛里,秋雯看出了他的勃勃野心,年轻人有志向固然好,可是这种志向变成了强烈的欲望,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就有一点可怕。而最最重要的一点,秋雯觉得落霞不是乔木的意中人,也就是说乔木根本不爱落霞。整过恋爱的过程都是落霞一厢情愿。
      秋雯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落霞,那样会把女儿伤得体无完肤。落霞不甘心母亲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把她这半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她抓住父亲的手说:“爸,你到是说一句话呀。”
      玉璋摇了摇头说:“你还是听你妈的。”
      恋爱中的人是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都愿意一条道走到黑。
      落霞生气地说:“我都这么大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们管!”她冲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头埋在枕头上,发出一阵嘤嘤的哭声。今天的事落差太大,好像从白云上一头裁到大海里。她受不了,唯有痛哭。
      过了一会儿,一只温柔的小手抚摸着她一起一伏的背,她知道是落月,便翻过身来说:“你说说,差错到底出在哪里?”
      落月也不像平时那么嘻嘻哈哈了,想了想说:“我觉得刚开始一切都挺好的,也看不出他们有丝毫不同意。”
      落霞没好气地说:“这不等于没有说吗?”
      落月迟疑了半天,方说:“爸爸和妈妈说了,恋爱的浓雾迷住了你的双眼,使你变成了瞎子,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要拨开你眼前的层层浓雾,使你能够看见光明的太阳。”
      落霞寻思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越发的放声大哭,吓得落月也不敢说了。
      虽然天气越来越暖和,家里的气温却仿佛进入了隆冬。表面上大家不再提有关乔木的一切,可心里都嘀咕着。落霞这几天也平静了很多,也明白没有资格和父母抗争,却不由地心灰意懒。
      从落霞家回来,乔木是一夜都没有合眼。和落霞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不知道她家住在经理楼。怪不得华北那样说,当时自己还莫明其妙,现在茅塞顿开。
      父亲含辛茹苦地培养他,让他念大学,不就是希望他出人头地吗?而他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不就是想改变贫困的生活啊。如果能换来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他牺牲他的爱情又算什么,何况落霞还不至于那么讨厌。等以后出息了,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那还不容易?重要的是改变目前的困境。
      乔木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嘴像一个吹火筒,吹得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像熟透的小红柿子,噼哩啪嗒掉下去,火光照着他的腮帮子鼓起来,瘪下去,瘪下去,鼓起来。
      落霞靠在床上,抱着一件毛衣,有一针没一针地戳,眼光偶尔落在毛衣上,才发现织错了,又开始往后誊,誊得不耐烦了,便把针抽掉,一阵拆,拆得到处都飞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乔木见她双眼微肿,表情忧伤,再加上她好多天没有来找他,也就猜到了结果。他在她的旁边坐下来,说:“其实这样也好,你父母帮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找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这个人其实不值得你留恋。”
      落霞默默的,没有说话。
      乔木顿了顿,又说:“我家里的情况,你还不清楚。我父亲瘫痪在床快一年了,弟弟、妹妹都在上学,将来是要靠我的,我的负担很重。”
      落霞突然抬起头来说:“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成心气我是不是?我已经够难受的了。”
      乔木突然站起来说:“你自己先打了退堂鼓,你让我怎么办呢?你父母的一句不同意,就让你把我们的感情放弃了,你这样无情无义,还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落霞定定地看着他说:“你这么想?”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我要是错过了你,我这一生就完了。”
      “那好,你等着我的消息!”见到乔木,落霞的心又热了,她不能轻言放弃,怎么着也应该将这份爱情折腾到底。
      落霞捉摸了好几天,自认为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到家就拚命干家务。她把窗帘、床单、被套全部拆下来洗,把厨房擦得干干净净,跪在地上把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并且把给玉璋、秋雯、落月织得毛衣都摆在他们的床上。
      落霞的这个样子,好像是在跟全家人诀别,这让秋雯紧张到了极点。这又不是过年过节,落霞这是干什么呀?她害怕落霞想不开寻短见,又害怕她和乔木私奔,与其让一家人都处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里,还不如同意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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