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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这天夜晚,秋雯和玉璋在卧室里叽叽咕咕,还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落霞和落月都没有留意,这在她们是司空见惯的。父母有时在临睡之前,都要回忆一下他们的青春岁月和女儿们的童年趣事。
      落月说:“咱爸和咱妈又在哪里却话巴山夜雨时了。”
      落霞叹了一口气说:“编新不如述旧,爱情还是老的好。”
      落月思忖着说:“咱妈一个上海大小姐,怎么就跟着咱爸一个西北汉子,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过了一辈子。那时候这里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爱情能使沙漠变成绿洲,能让一个五十岁的女人还活得像十八岁那样纯真美丽。”
      落霞的话还没有说完,父母却双双推门进来,秋雯笑着说:“你们又在编派什么?”
      落月说:“我们在说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已经幸福地生活了三十年。”
      玉璋说:“什么王子公主的,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童话。”
      玉璋和秋雯都穿着棉底碎花的睡衣,落月怕他们着凉,扔过来一床毛巾被。凭直觉,落霞知道父母有话跟她说,她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不由低下了头。母亲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落霞,因为我们爱你,所以我们不同意;又因为我们爱你,我们只好同意。”
      落月忍不住插言道:“妈,你这是在说绕口令呀!”
      玉璋叹了一口气说:“父母对儿女的一片心,那是可怜又可笑的,等你们自己做了父母,你们就会明白的。”
      秋雯拉着落霞的手,迟疑了一下又说:“乔木是个好孩子,你跟他结了婚,也得多为自己想一想,不要把幸福寄托在哪一个人身上,快乐是自己给的。你明白妈的话吗?”
      落霞虽然有一点莫明其妙,却点了点头。秋雯说:“好吧,你和乔木商量一下,把婚事订下来,让我们好有所准备。”
      落霞绯红着脸说:“爸,妈,你们对我太好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然而,当她把这消息告诉乔木时,乔木并没有像她那样欣喜若狂,他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你觉得我们俩能走到一块吗?我们这样不般配,我配不上你的家,配不上你的人。”
      这场恋爱不知哪里出了纰漏,本来顺理成章的事却几经周折,父母同意了,乔木又不愿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哄得我征得父母同意了,你又这个样子。柿子专挑软的捏,我好欺负是不是?”
      “你这么看我?”
      “你的行动使人没法不这么看你。”
      “那好,如果你不后悔的话,我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这是不是又太快了?落霞瞪大眼睛望着乔木,看他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她都有点不知所措了。乔木这样朝令夕改,让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又仿佛没有退路,只有往前奔。她说了一句:“你容我想一想。”便逃跑似的离开了乔木。
      她思来想去,唯一能商量的人是落虹。她忙着谈恋爱,已经有一些日子没有见过落虹了。敲了半天门,没有动静,她刚想转身下楼,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落虹蓬着头,红着眼睛站在她面前。落霞只好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说:“姐,你又怎么了?要不你跟妈说道说道,让她管管我姐夫?”
      “当初为了嫁给他,父母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这会子,哪里还有脸跟他们诉苦去。”
      “那也不能由着我姐夫欺负啊。”
      落虹突然红着脸说:“其实清石也没有欺负我,要怪就怪许芳菲。”
      落霞这才注意到房间变了样,落虹和清石的卧室,摆着一间单人床,里面还放着一对半新不旧的沙发,一个水磨石的茶几,墙上还挂着一张许芳菲和苏小清的像片。
      落霞一看就乐了,说:“许芳菲还真的搬过来了。”
      “你还笑得出来,我是哭都没有眼泪了。许芳菲那种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那你们这日子怎么过呢?”
      “别提了,我的肺都要气炸了。”
      落霞不相信地说:“我姐夫就由着许芳菲这么折腾?”
      落虹心烦地说:“他呀!借口工作忙,干脆搬到设计院去住了。留下我和许芳菲——你说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嘛,怎么看都像从前那些达官贵人家的二少奶奶,动不动就被大少奶奶打上门来。就这样清石还动不动扬言,总有一天,他会被两个女人折磨死的!”
      落霞能够想象清石的日子也不好过,夹在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之间,那不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落虹伸手从茶几下拿起一盒烟,抽出来一根,点上。她的动作很老道,吐出来的烟圈在她的脸上萦绕,很有点飘逸的风采,看样子,她最近靠抽烟解闷,见落霞连连咳嗽,她把烟掐灭,眉头一皱说:“唉,不说这些了——我听落月说,妈同意了你和乔木的婚事了,还是你行,不像我,把妈气得半死。”
      落霞叹了一口气说:“妈是同意了,可是乔木又三心二意了。一会儿像不认识我,一会儿又急着要跟我去领结婚证,我都不知道哪是真哪是假?”落霞把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不是我说你,从头到尾你都是大错特错,不管你心里多么钟情乔木,你都要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喜欢不在乎他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的。打你认识乔木,便把自己的心掏给了他。他可不是不把你当一回事。”
      “那我现在怎么办?”
      “既然你非他不嫁,他不是说要和你领结婚证嘛,你干脆顺手推舟。乔木之所以反反复复,是他拿捏不清对你的感情,这只要结了婚,一切安定下来,就好了。”
      在落虹透彻的分析下,落霞觉得她和乔木的关系明晰起来。可不是这样的吗?她不由地对落虹肃然起敬,落虹虽然不会做家务,但从小就比她聪明。落霞便不动声色地和乔木去领结婚证,双方单位开介绍信,到医院检查,一趟一趟去街道办事处。这期间,磨光了落霞所有的耐心。乔木一会去,一会不去,有时候办了一半,就一言不发地往回走,留下落霞独自站在风里,眼泪像抛沙似的。
      结婚证上那一张小二寸相片落霞显得比乔木老,面目表情也比较呆板,落霞心里不是滋味,很想重照一张,又怕夜长梦多,拖得时间长了,对自己不利。可是这张相片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没有忍住就给乔木说了。
      “这张小相片,又不挂在墙上,谁会注意呐。”这几句话落霞本不生气,只是乔木又加了一句:“猪八戒还指望照成天仙。”这话太伤人,落霞受不住,两串眼泪就巴唧巴唧掉了下来。乔木又受不了这个,急忙说:“你实在要照,那我们再照去。”
      乔木也恨自己,为什么近来总是小肚鸡肠的,老是跟落霞拧着干,她说东他就偏说西,非要把她惹哭,自己才高兴。按理说自己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从小压抑惯了,上大学更是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冷遇,早就很有涵养了,怎么到落霞面前,却变成了小孩子脾气。乔木很是自责,觉得没有理由跟落霞过不去。
      路边的一家商场,正在进行商品大甩买,黑鸦鸦地围了很多人。乔木刚下班,身不由己地跟了过去。他在柜台上瞅了半天,见一只戒指样子很好看,上面镶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他拿了过来,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想到落霞戴上会好看,就倾其所有买下了。
      见到落霞时,他一脸的笑,叫她闭上眼睛,伸出手来。落霞的心突突地跳,一种很别样的感觉。他掏出戒指替她戴上,把手托到她的眼前,说:“好看吗?”
      落霞睁开眼睛,看见一枚金光灿烂的戒指,心情也跟着闪烁起来,说:“你送给我的?”
      “都戴在手上了,还不相信。”
      “我有一点喜出望外。”落霞看起来确实很高兴,那张在阳光下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乔木沮丧地说:“其实不值几个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她突然放低了声音,柔柔地说:“我在乎的是你的一片心。”
      乔木也笑了。趁着心情好,两个人去领了结婚证,一辈子就这么拴在一起了。因为来得不容易,落霞把那红色的小本本看了又看,好像还不相信乔木已经属于她了。
      没过多久,落霞便求父亲把乔木调到银行。当时银行正是用人之际,不几天,玉璋就把这事办好了,竟然还没有领结婚证来得那么千辛万苦。
      金西公司效益好也更能发挥乔木的才能,落霞本来想把乔木调到那里,以母亲在金西公司的地位,这件事本来不难办。但是金西公司美女如云,落霞思来想去,总觉得缺少安全感,钱宁可少赚一点,才能也不必最大限度发挥,把乔木放在父亲单位,落霞还是比较放心。
      领完了结婚证,乔木给家里写了一封信,给父母寄了一张他和落霞的合影,又嫌信走得太慢了,就把电话打到镇上李二的商店里。李二和他是小学同学,只是上完了小学就辍学了。乔木一般也不麻烦他,因为从他那个小商店里捎电话给父母,还要走很长时间的路。
      过了几天,乔木收到父母寄来的一张汇款单。除了他上一次寄的二千元,父母又翻了一倍。这个数目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父亲和母亲这些年含辛茹苦地供他们兄妹上学,家里可以说一贫如洗,这钱一定是建筑公司的赔付款。想到父亲舍不得拿这钱给自己治病,却邮来给他结婚,乔木不由双眼潮湿。如果他用这钱结婚,他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可结婚也不能一分不花呀,他把钱从邮局取出来,就一分为二,二千元用来结婚,另外二千元存进银行,以备父母不时之需。
      父亲在汇款单附言栏里写到,他结婚家里就不准备来人了,一切事情都要靠他自己,作父母的心有余力不足,希望他能够理解。母亲一辈子窝在那个穷山沟,他结婚都不能来看一看,乔木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转念一想,不来也有不来的好处,要是一家子浩浩荡荡而来,来回路费、吃、住都成问题。父母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乔木把二千元悉数交给落霞,说那是他的全部家当,就这也是借的。落霞接过钱,知道乔木尽力了,当下也不便说什么。也明知道这点钱,对于一场婚礼,是杯水车薪,无奈自己心有余力不足,乔木只好对一切装聋作哑,由着落霞折腾。
      乔木调离了原来的单位,单身宿舍也被收回去了,结婚的房子没有角落。落霞本来想求父亲帮忙。可是,父亲刚刚替乔木调了工作,她要是再向他开口,怕影响不好。父亲找来找去也是银行的房子,而以后,乔木也照样能分到。再说父亲根本不主张她出去住,早就跟她说落虹已经搬出去了,她再搬出去,家里一下子就会变得空荡荡的,怪冷清的,他和秋雯都会不适应。落霞把父亲的意思跟乔木说了,乔木坚决反对。落霞咂摸乔木是害怕以后行动受到约束,也就不再坚持。
      乔木却还有另一层意思,他到落霞家去住,那无疑于倒插门。在他的家乡,除非山穷水尽,否则不会选择倒插门。倒插门是男方无能的表现,让人很瞧不起。虽然城里人不这么看,但这种观点在乔木的脑子里根深蒂固。
      落虹听说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这房子大概许久没有人住。墙上的石灰被水浸泡过,皱得像一块羊皮,大块大块地脱落,屋顶上结满了蜘蛛网。清石准备叫两个施工人员来,把房子彻底翻修一番。乔木说不用了,这些自己就能干。清石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他不必那么客气。乔木还是摇了摇头。清石没有再说什么,拉来了水泥、沙子、石灰、地板砖。乔木叫了几个同学,折腾了几天,房子也就像模像样了。
      结婚是人生的大事,落霞不马虎,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这使她非常疲倦。全家人也围着她的婚事团团转,玉璋看家电,秋雯缝被子,落虹陪她转商店。这本来都是男方应该操办的事。可乔木的父母始终没有露面,乔木也不曾跟她解释,落霞心里并非一点怨恨没有,但是乔木是她一心一意要嫁的,也就没有办法跟他理论。落虹撇了撇嘴说:“嗳哎,你叫他们来干什么?能帮上你什么忙。真要是来了,只怕你还得招呼他们,岂不是更忙更乱?”
      初夏,医院组织员工到大西河去玩。因为随时有就诊的病人,就不能倾窠出动,分批分科室又似乎不够热闹,于是,就允许每一个员工,带一个随从,被带的可以是丈夫、妻子、孩子、情人、朋友、亲戚不等。
      落霞这些天忙得两眼一抹黑,极想出去放松放松,更主要的是想把乔木介绍给单位上的朋友和同事。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明朗化时,乔木就像她的一枚钻戒,她把他装在盒子里,不愿意轻意示人;现在不同了,他们的关系是铁定了,棒打不散了,她就愿意把这一颗钻戒天天戴在手上,让朋友和同事时时感到它的光彩夺目和她的那一份扬扬得意。
      她回来便春风满面地告诉乔木。
      “你们单位郊游,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一个人都不认识,怪尷尬的。”
      “那些人有一半我也不认识。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你不去,就显得我形单影只的。结婚大地方去不了,难道连大西河这样的地方,我们还不去看一看?”
      乔木见她说得在理,也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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