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的静角落》潇潇暮婵

28、无心偶偶遇尴尬事

　　嘉树举着气球走到静姝身边说：“这位美女，请收下我的心。”

　　静姝看着两个红色的心形气球，好笑地问：“谁是美女？我是老阿姨。”

　　嘉树把气球硬塞给静姝。这时旁边的假山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女声：“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见面。你还不准备让我告诉她们吗？”是紫蔓的声音。

　　静姝吓了一跳，手一松，气球随风飞走了。眼看无处可躲，静姝急忙沿着台阶上到假山上面的凉亭。嘉树无奈地跟在她后面。

　　“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公园里大白天这么多人，哪里就偷偷摸摸了。”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但静姝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还是嘉树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个高个子，之前托仰泰和嘉树帮忙，去华大追求凌薇。

　　底下的两个人说着话也往上面的凉亭走，静姝和嘉树只好沿着凉亭另一边的台阶下到他们两个走出来的假山。这几个假山石置身于一座直径1.5米的拱形石墩里，石墩上面就是那座凉亭。两座假山之间的间隙很窄，静姝和嘉树只能各自背靠着一块假山石，相视而立，彼此相距一拳远，嘉树可以清晰地听到静姝急促的呼吸。

　　“你说清楚，你到底要怎么样？不然以后不要来找我。”紫蔓气乎乎的声音。

　　“我要怎么样？是你要怎么样吧？我怎么着你了？”高个子的声音。

　　“每次送我回宿舍都那么勉强，隔着女生宿舍老远就不敢再送了，你什么意思？你既然这么怕刘凌薇知道，之前干嘛答应跟我在一起？跟我谈恋爱有这么见不得人吗？”紫蔓连珠炮似的反问让高个子一时噎住了。

　　听到这里嘉树和静姝全明白了：原本追求凌薇的高个子现在跟她的室友紫蔓在谈恋爱，准确地说是地下恋爱。静姝原本觉得是老套的闺蜜当小三的戏码，可是转念一想，上次春游凌薇似乎对高个子并不感冒，紫蔓也不算插足。

　　“我不是怕，你也知道我以前死追过凌薇，现在却跟她的室友兼好友在一起，你让她……让别人怎么想我？‘兔子不吃窝边草’，别人肯定觉得我太那个了……”高个子吭哧吭哧地解释了自己的道理。

　　“哟，你现在开始顾虑这个了？之前跟在我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提？你跟凌薇有谈过吗？她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就连上次去华大看樱花也是我和溪月、詹仰泰还有游嘉树陪着，她才跟你说了两句话。要没我们作陪，人家会理你吗？”紫蔓语带讥讽。

　　“对对对，是我自作多情，非要厚着脸皮往上贴。这么说你满意了吗？你开心吗？”高个子也火了。

　　两个人在上面喋喋不休，静姝在下面却 “如站针毡”。她今天只穿了一条白色的过膝短裙，后背紧贴着的假山石棱角分明，罅缝遍布，薄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刺得背部又麻又痛。踩在碎石和杂草里的双脚也是又痛又痒。她快要“挂”不住了。

　　嘉树看她一脸难受的表情，小声说：“要不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一个人站着比较舒服。”

　　静姝摇头：“你一出去他们肯定觉得你在偷听。搞不好也会发现我在偷听，以后见面多尴尬啊！”

　　嘉树想想也是，自己跟他们俩都没有交情，他们不一定愿意搭话。更别提引开他们了。

　　嘉树正在思索，这时石墩旁边突然掉下两块碎石，吓得静姝“啊”地叫了一声。她以为石墩要塌了。

　　“什么声音？你去看看，别是你刚才踢下去的石头砸到人了。下面是可以站人的。”紫蔓说。

　　原来刚才高个子无聊地用脚踢飞了几块石头，有两块沿着石墩的边缘掉了下来，吓到了静姝。

　　高个子靠着凉亭的围栏，往下看了看，看完以后捂着嘴说：“没事没事，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

　　“什么呀？神秘兮兮的。我看看。”紫蔓说着就要过来看。

　　“哎，别看了。人家情侣在那儿秀恩爱呢，我们别去凑热闹了。走吧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聊。”高个子说完搂着紫蔓从另一边的斜坡下去了。

　　石墩里的嘉树紧紧抱着静姝，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在狂跳。原来刚才静姝叫完以后吓得马上扑到嘉树怀里。嘉树的腰硌得生疼，他猜上面的人一定会往下看，于是他索性站直了抱住静姝，把静姝的脸埋在胸前，自己低着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尽量不让他们看清自己和静姝的长相。好在高个子跟嘉树不熟，加上石墩对视线的阻挡，所以没有认出来，误以为是一对情侣在调情。

　　嘉树和静姝就这样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静姝站得酸痛的脚打滑了，原本如石膏般固定的两人才略微松动了一下。静姝站稳以后意识到上面已经悄无动静，他们可以出去了。她想把脑袋从嘉树的胸口移开，又担心这样会让他尴尬，就想等他先放手自己再移开。嘉树心里也是这么想。两个人都想等对方先放开，结果就是两个人继续拥抱着。

　　之前因为紧张，静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她却感觉到嘉树宽阔温热的胸膛散发出的男性气息，自己的脸和耳朵像被火烧一样。围在他腰间的双手也酥酥麻麻的。

　　嘉树的耳朵和脖子挨着静姝的黑发，感觉像枕着一块柔软的色丁布，光滑舒适。他很像伸手抚摸，低头轻嗅，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他察觉到了她的不知所措和害羞，因为她的胳膊有些发烫，后背有些僵硬，这些讯息都被他环住的双手接收到了。嘉树也不知所措，但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丢脸。

　　“真是不像话，公共场合也不注意一下。”两位大叔大妈摇着扇子从假山旁走过，小声低估了两句。

　　嘉树和静姝这才反应过来，同时放开了手。然后两人几乎是贴面走出了狭窄的假山。

　　出来以后，静姝把凌乱的头发顺到脖子后面，用手扇着风说：“好热啊，总算出来了。”嘉树也扯着衬衣领口散热。

　　目光一交汇，彼此的脸都有红晕，两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静姝遗憾地说：“好可惜，我把你的气球弄丢了。”

　　嘉树掏出买的丝巾挥舞着说：“没关系，还有这个。”

　　静姝开心地说：“你什么时候买的？好漂亮的丝巾。”

　　嘉树走到静姝身后，用丝巾把她的长发绑起来：“暂时把它当发圈用，这样就不热了。”

　　绑好以后，静姝凉快了不少。她试探着问：“接下来干嘛？”

　　嘉树想了想：“其他的上次你都看过了，不如去看荷花吧。这个公园每个季节都有相应的花卉展。”

　　静姝高兴地拍手：“好啊，很久没有在城市里看到荷花了。”

　　嘉树带着静姝绕过水榭廊桥，直奔“百卉园”。江市河湖众多，荷花也很常见，嘉树原本想着赏荷花的人会少一些，避免再遇到紫蔓他们，没想到“百卉园”里黑压压一大片人。一问才知道，这里正在举办“荷你有缘，千里相会”的相亲活动。

　　两片荷花池中间搭了台子，置办了音响灯光，一首接一首地放着情歌，十分热闹。两位工作人员还热情地给塞给嘉树和静姝两张表格，说是现场填写信息也可以参加。

　　嘉树感叹：“难怪电视上说现在的公园都成了相亲角。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相亲也是够拼的。”

　　正说着，一位大妈笑眯眯地过来问静姝：“姑娘，多大了？你看起来跟我儿子蛮合适的……”

　　静姝急忙摆手：“我不是……”

　　嘉树连忙搂住静姝：“她有男朋友。”

　　大妈听完扫兴地走了，嘴里嘀咕着：“有对象还来凑什么热闹。”

　　嘉树抱歉地对静姝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里变成了相亲大会，我们去别的地方逛。”

　　静姝笑着说：“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我们家的三姑六婆也经常像这样给我介绍……”

　　话音未落，嘉树紧张地问：“那她们再介绍，你会去吗？”

　　静姝“噗嗤”一下笑出声：“放心吧，以前我没去，以后就更不会去了。再说了，你搂这么紧，谁都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嘉树喜上眉梢，激动地扶住静姝的肩膀：“你再说一次，你喜欢我，是吗？”

　　静姝后悔不已，羞得不敢直视嘉树。

　　“是不是？你说嘛……”嘉树摇着静姝的肩膀。

　　“唉，你怎么又变成小孩子了？奶里奶气的，传说中的‘小奶狗’就是你这样的吧。”静姝刚刚还觉得他很Man，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变得孩子气十足。

　　“哈，你现在嘲笑我，将来你也会变成‘小奶猫’，我等着看你在我怀里‘喵喵喵’……”嘉树回击道。

　　“走着瞧。看谁先对谁撒娇。”静姝说完朝着人最多的那条回廊走去。

　　“唉，你干什么去？那里是介绍对象的‘重灾区’，进去了就……”

　　“我偏要进去。不是你带我来的吗？”静姝堵了他一句。

　　嘉树理亏，只好快步跟上。

　　天气炎热，相亲男女的父母亲朋都聚集在这条回廊上。四米长，不到一米宽的回廊挤得像高峰期的公交车一样寸步难行。回廊的大红漆圆柱上，一左一右各系着一根细绳，绳子上夹满了一张张A4 大小的白纸，上面写着相亲男女的基本信息、自我介绍以及对另一半的要求。

　　静姝踏进回廊以后一边挪步一边看着随风摆动的纸张。左边都是相亲男的信息。他们对自己的介绍就两三行，对另一半的要求却占了纸张的大半。有些还涉及对女方父母的要求，比如要是城市户口，有社保。农村户口的话，家里要有兄弟。再看右边，相亲女的自我介绍占了大半，有的还附上了照片。对男方的要求比较简短，但是门槛不低：起码要有付完首付的商品房一套，长相不能太难看。有一张纸上特意红笔加粗：秃头和矮子不要。

　　虽然之前在网上也看过类似的场景，但是亲眼看到这么多列条摆款的相亲纸条，静姝还是吃惊不小，这回廊堪比小型婚介所了。

　　后面的嘉树小声对她说：“我们快点出去吧，热死了。这么多人，氧气都不够了。”

　　静姝也后悔闯了“禁地”，这里坐着的都是大爷大妈，真正的“主角”都没露面。自己站在这里十分怪异突兀。她无奈地摊手说：“你让我往前走还是往后走，堵死了。”她前后的大叔大妈正在热络地聊着各自的孩子。

　　“小伙子，你是自己找对象还是帮别人看？”一位老大爷瞄上了高大的嘉树。

　　静姝暗自好笑，轮到他被“看上”了。

　　嘉树只顾着看静姝，没听清大爷的问话，没做声。

　　“他自己找女朋友。”静姝抢答道。

　　“小伙子挺精神的，多大了？”老大爷来了兴趣。

　　“二十五。”嘉树明白过来，自己抢答，生怕静姝说出自己的实际年龄。

　　“太小太小。”大爷失望地摇头。

　　“二十五还小啊。”嘉树心虚地说。

　　“二十五的没定性，不可靠。”老大爷直言不讳。

　　嘉树皱着眉头反驳：“谁说的？这得分人好吗？”

　　静姝正在一旁看戏，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姑娘，你站在这儿晃悠啥呀？不是有男朋友吗？”

　　刚才搭讪的大妈认出了静姝。静姝瞬间成了全场焦点。她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是这样的，大妈，她是帮别人看的。她不好意思来，又怕别人误会，所以让我陪她。”嘉树说。

　　“那你帮谁看的？我看你挺面善的，我们也算是有缘，你把她的条件跟我说说。”大妈追问静姝。

　　静姝想了想说：“我姐，我帮我姐看的。”

　　“你姐多大？”大妈又问。

　　“二十九。”静姝说的是实话，她有一个姐姐还没结婚。

　　“太老了，我儿子只找二十八岁以下的。”大妈撂下一句话直接走了。

　　静姝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为姐姐不平：二十九怎么就算老了？

　　大妈走了，静姝以为就消停了，没想到几个旁听的老奶奶来了兴趣：“姑娘，你姐姐什么学历？对身高有要求吗？我儿子三十岁以下的都可以接受，但是要本科学历，能持家的那种……”

　　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静姝厚着脸皮拨开前面“围堵”的叔叔阿姨，慌慌张张地钻出了回廊。

　　出了回廊，静姝站在空旷的草地上呼出一口气：“天呐，太吓人了。今天算是开眼了。”

　　嘉树在一旁笑弯了腰：“早劝过你，你还不信，非要往里钻。”

　　静姝没好气地说：“你还笑，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谎报年龄？这么不诚实。以后谁还敢相信你。”

　　嘉树一脸无辜：“我是怕你心直口快乱说话。你要是说我二十岁，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肯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静姝“哼”了一声：“你当我傻呀，我当然不会说你二十岁，我准备说你二十八的。”

　　嘉树后悔地说：“哎，早知道让你说了，我都说我二十五了他们还嫌小。”

　　“你要后悔，我去跟老大爷说。”静姝装着要跑回去的样子。

　　“诶诶，怕了你了，饶了我吧，”嘉树拦住她，“我只后悔带你来这儿，荷花没看成，反倒碰到这么多尴尬事。白瞎了这次约会。”嘉树搓着手，语带失落。

　　“别这么说，这里这么大，肯定有很多荷花。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去看。”静姝拉着嘉树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绕着园子走了一圈，几片荷塘附近的空地都被相亲大军给“圈占”了，只有园子后门比较清静，不过那里只摆着两排缸莲、碗莲。莲花的上方设有一个自动喷雾器。只要有人从路中间经过，顶上的喷雾器就会洒下细细的水雾。

　　静姝乐此不疲地在路中间来回走动，享受飘洒的水雾带来的清凉。她记得韩剧《继承者》里也有类似的恋爱场景。

　　“好了好了，过来晾干头发。别感冒了。”嘉树不忍心打扰静姝，一直含笑看着雾中朦胧的她，直到她的发梢开始滴水，他才担心地提醒。

　　静姝听话地走到嘉树身边，两人俯下身子仔细观赏莲花。比起河塘里的荷花，它们显得纤细矮小，但也平添了几分娇小可爱。荷叶上还滚动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旁边贴着荷花的名称，静姝小声念着：“并蒂莲”、“小金雀”、“绿牡丹”、“胭脂翠”、“宜娘千瓣”、“金屋拥翠”、“红盏托珠”、“仙鹤卧雪”……

　　“今天才知道荷花有这么多品种，还有绿色的，名字也好听。今天来得值了……”静姝一边给它们拍照，一边心满意足地说。

　　“这些花确实挺好看，就是自动喷雾器有点勉强。”嘉树轻摁了一下荷叶，抖落了里面的水珠。

　　“怎么啦？我挺喜欢的。”静姝奇怪地问。

　　“游客经过的时候喷一下还好，有种烟雨朦胧的浪漫，可是那个喷雾器搞得荷叶上的水珠一直不干，我觉得太刻意了。自然环境下生长的荷花只有早上才有露珠，中午早就蒸发了。”嘉树不仅看到了荷花，还观察到了荷叶。

　　“加喷雾器也许是怕它们被晒死了吧。本来在缸里和碗里养荷花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事，只是出于人类的一种弥补的心理，弥补无法亲近荷塘的遗憾。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静姝说。

　　“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比如，我想见你，就约你出来，我喜欢你，就直接告白。不刻意也不隐藏。”嘉树一时有感而发。

　　“你这是……情话boy上线了”静姝半天没说话，最后憋出了这一句。

　　“这哪算情话，顶多算个真情流露。你还真容易满足。”嘉树笑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