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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

  •   我上前一步,看着璇歌,“璇歌,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疑惑,又满怀希望的语调。“你不是真的想娶我是什么意思!”这一句,失望,委屈,可怜,拿捏得恰到好处。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璇歌也抬起头来,“青书……”他上前几步,我猛然后退,看了看他,又看一眼妖王。后者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像是等待着一场好戏。
      演戏当然不可太过,适当的悬念,适当的收尾很重要。将那些委屈和不甘生生的收在眼底,又躬身行礼,“妖王恕罪,小女子略感不适,先行告退了。”不等他的回答,转身拂袖而去。才走出大殿,便听璇歌在身后叫一声:“青书!”说不尽的惊惶之意,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他的脚步声一向轻灵得几近于无,此时居然惶急得声声入耳。我加快脚步,一手掩面,跑了出去。
      沿着净湖跑出去,明镜般的水面倒影着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的身影。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身子猛然被人抱住了。我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的笑了起来。
      他紧紧的抱着我,埋首在我颈间,这个样子,外人看起来像是很害怕失去我一样。想不到他演技那么好,我还怕他反应不过来呢。但,也好过头了吧,抱得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他的手还微微的颤抖,呼吸凌乱。寻常的优雅从容,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样子全然不见。
      身后可能还有人在看着,我靠在他身上,颤声问一句:“告诉我,你是真的想娶我,没有别的目的。”
      他愣了愣,轻而决然道:“是,我是真的想娶你。”多深情的一句,要不是知道全都是假的,我都要感动了。
      我拉下他的手,回身紧紧的抱住了他。在他胸前轻笑,用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说:“你小子,机灵啊。”
      他什么都没有回答。
      手拉手在森林中徜徉。我捻着随手摘下的草杆,不时偷看他一眼。他面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什么。可能是妖王没有这么轻易搞定,还忧心要怎么度过难关吧。我肆意妄为的习惯是被宠出来的,以前在涯之国的时候,皇帝对我太过纵容,无礼也好,行为有偏也罢,全都没有受到苛责,所以,面对妖王的时候我也没有应有的小心和惧怕,在完全不知道妖王的个性的前提下自作主张演了这一出,也不知会导致什么后果。唉,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璇歌无法证明他和我是真的有感情,真的想娶我为妻,妖王就要认定我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给白羽传宗接代了。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看长老们那个害怕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了。
      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证明?说得情深意切有什么用?妖王也不会有那个闲心思看我们慢慢表现,他又不是移民局的。当时那个反应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又走了一会,璇歌忽然紧握一下我的手:“后面的人回去了。”
      “啊?哦。”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沉默是因为后面有人跟着啊。也是,这世上能跟踪他而不被他发现的只有妖王一个了吧。那个妖王怎么可能做跟踪人的小事呢?他松开握住的我的手,那只手都汗湿了,也不知是他的汗还是我的汗。活动一下手腕,轻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我死了不正中你的下怀吗?”
      “唇亡齿寒。杀了你,妖王能留下我?你活着,我才能活下去,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谁会留下我这个麻烦的人类?”
      他沉默了一会,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冷血?”
      我笑,“我是冷静。”我要活下去,我要回涯之国,报仇是最末的愿望,它必须为前两个愿望让路。“同是完全体,妖王防着你也在情理之中,我只不懂,为什么他还要防着白羽。自然契约师能厉害到成为妖族的威胁吗?”
      “光一族的能力可以通过血缘继承,白羽还算不上光一族的佼佼者,但他的后代很有可能成为可怕的敌人。你若见识过他们的族长白风,就知道为什么妖王如此的忌惮光一族的存在了。”
      “光一族是怎么灭亡的?难道,是你们……”
      “没错。”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光一族是妖族地盘中的一根刺,这根刺自从有妖族开始就存在于这里。数千年来,双方偶有摩擦,但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妖王统一了各部,他不允许他的帝国里有一根刺。”璇歌告诉我,妖族是个散漫的种族,部族是依靠血缘关系凝聚在一起,每个部族在数千年前都是一个大家族。部族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打打杀杀的也是常事。数千年间也出现过统一了各部,解决争端的妖王,但都是昙花一现。妖王的存在凭借的是绝对武力,一旦妖王老弱或者死去,后继者无力维持现状,这脆弱的同盟就会土崩瓦解。
      大约三千多年前,和人族一场持续了近百年的战火,不但耗干了当时妖王的生命,还将虚弱和内乱的后遗症洒在妖族的土地上。
      听到这里我插了嘴,“等等,和人族的战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么大的事,也没在什么典籍上见过。可以说,人类那边连‘妖族’这两个字都没有出现过。”
      “妖族都成这样了,人族能好到哪里去?人族中几近于神的魔法师,术师,黑巫师等都在那场战役中死去,人族几乎被灭种。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两族才达成了协议,划定出禁线,从此互不干扰。关于这件事的记录也是有的,只是,你们人族战火连年,那么多年前的记录,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就算被找到,也会被当成故事来看吧。”
      这倒是真的,我要是不知道妖族的存在,就算被我看到那些典籍,也会当成志怪小说来看的。
      忽然想起,涯之国立国也有三千余年了,这三千多年来,虽然边关战火不断,但从未真正的触及涯之国的根本。也就是说,涯之国很有可能保存有关于那场大战的完整记录。可为什么我从未见过呢?
      这个世界的人类寿命长得离谱,但三千年前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也是很遥远的事情。对于妖族来说那只是四代人之前的事,靠口口相传都可以将这些事情的大概流传下来。当人族已经完全忘却,安心的窝里斗的时候,妖族却在时刻警惕着人族。那场大战的痛楚还未完全消散,妖族是不会允许人族出现召唤师这种足以扭转战局的人物存在的。
      “所以,你们非杀微明不可?”
      “对不起。”他道歉了,我的心颤动了一下,我从未想过他会为此而道歉。在我心目中,他只要是个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就够了。这句对不起,在我心底激起阵阵涟漪。暗暗的咬牙:杀人这么严重的事,说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我不杀他,妖王也不会放过他。每一个召唤师的觉醒我们都能感知到,瞒是瞒不住的。”
      我抢过他的话头:“同样是死,若是你动的手,还能少了一份罪责,多了一份功劳,是吧。”
      “是。”
      我沉默着,盯着不远处草尖上蛰伏的红色甲虫。他静静的看着我,也沉默着。太阳像喝醉了,将迷醉的光线洒在我们身上,微风起,归鸟阵阵。最终是我先开口,未语先叹,转身,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叹,“璇歌,我多希望不是你动的手。”痛恨一个人是件很辛苦的事,可我能怎么样?我只能恨下去,没有报仇的能力,我只能恨着,记着。不然,我该置我的朋友于何地?我该置那些承诺于何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也叹,自嘲般:“也是。”
      各为其主,无可奈何,我不是不懂。他会道歉,却不后悔,他也该知道,我的平静和温和只是浮于表面。很多话,不必藏着掖着了。
      “为什么要娶我?难道,你真的想以此为掩饰,将我送给白羽?”
      “不。光一族必须灭亡,妖王容不下他,我也无可奈何。他此生不可生子,不可离开岩雪部族,这是我保住他性命的条件,也是他仅能的,保护我的方式。”这就是白羽所说的,离开这里璇歌就会死的意思。
      “妖王会相信我们刚才演的戏吗?”
      他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原来他也会苦笑,也会无可奈何。看着天色将晚,我伸手去碰他的手,“晚了,回去吧。”做戏要做全套,我们要给人一种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感觉。牵手,拥抱,都是必要的。这种心口不一的生活我还要过多久?会不会时间一长,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了?
      回到树堡,路上遇到的人都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们。回到房间里,璇歌让侍女们都下去,我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人都走远了,他还是默默无言,我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话……”
      “没有。”他打断了我。他明显的有心事,但他不说,我也没兴趣问。自顾到梳妆台前,梳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在库房挑选来的宝石就放在梳妆台前的小篮子里,但我已没有兴趣再看它们一眼。
      沉默良久,他忽然道:“今晚,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隐隐的传达着不安的意味。我手上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你现在不是该为我们的无礼去向妖王告罪吗?”这只是个托词,实际上是借着这个理由巩固妖王对我们的表演的信任度。解决问题是当务之急,逃避是弱者的行径。那个强大张狂的首领大人什么时候畏缩了?我不解地看他一眼,他下意识地闪躲了。他在害怕,他不像是个怕死的人啊。按我平时的样子,这时候应该坐到他身边,温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我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这样做。
      “你若不敢去,我陪你去。”
      “我不想去。”他竟然在颤抖。我迟疑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却不知如何是好。试探着,碰了碰他的头,“你怎么了?”为什么怕成这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妖王没有被我们糊弄过去,他要杀璇歌,有很多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
      怕,有什么用?思及此处,我不禁有些心疼。原来他不是我想象中的天之骄子,那优秀尊贵的表面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恐惧,多少心酸,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不知多少人提醒过他,要强大,要勇敢,要为这个部族牺牲。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也会怕,也会退缩?那完美的表皮之下,包裹着的是怎样一颗心?
      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已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相信,退缩只是一时的想法,他会站起来面对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就算是一时的逃避,也纵容着,让他逃下去。
      “你放心。”他忽然叹气,方才的疲惫感却消失无踪了,他轻声道:“我会保你周全。”
      我愣了一会,五味陈杂,“多谢。”
      他决定去见妖王,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那一刻忽然觉得我好残忍。就像任由着一个怕黑的孩子哭着喊着走入黑暗一样。不自觉地握紧双拳,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心情?他杀了我的朋友啊!
      若不是为我的性命,为我的自由,他就是被杀掉我都不应该有半丝怜悯才对。为了强化这个想法般,我恨恨的转身。
      自从妖王来了之后,整个树堡的气氛都变了。人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算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都不敢大声。与之相反的是,妖王带来的一队护卫雄赳赳气昂昂的在树堡内走动,好像他们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主人。璇歌自那夜去找妖王后连续三天不见踪影,妖王也再也没有露过面。要不是那些护卫还在,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这件事到底做何了结?妖王还会不会为难璇歌?这奇怪的状况究竟算怎么回事?树堡戒严,连我都不能在树堡里随意走动,这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百无聊赖地走在小溪边,满心的烦闷。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后传出压抑的哭泣声,还想着是哪家的丫环受了委屈跑这哭来了呢,转过树丛,意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璇灵?”
      她受惊般猛然抬头,满脸的泪痕。看清是我,她眼中的惊惧变成了愤怒,咬牙切齿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荒郊野外,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本想讽刺她几句,看她眼泪还挂在精巧的下巴上,就狠不下这个心来了,“现在还不知道妖王是什么反应,你哭什么?”
      “你懂个屁!”她霍然立起,发疯的母狮子般向我咆哮:“你这个害人精!”她扑了过来,抓住我的前襟,将我狠狠的推倒在地。我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溪水中。“你为什么不在森林边缘死了算了!你让人折磨了我们一个多月,我和璇阳早就想把你碎尸万段!璇歌受着那么重的伤,竟然死死的护着你,拼着命不要也要救你,还非让我把那颗水珠还给你!好不容易趁着他昏迷了把你丢下去,他醒来后还对我们发脾气,派人到处找你!不过是个人类,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你……”她胸膛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卡壳了一样,无法接续愤怒,她忽然掩面,转身跑了。
      我这才觉得疼。水底下全是石头,磕得我两手和屁股疼死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我怎么是害人精了?他们兄妹三个才是害人精!为了几个首饰就能对我痛下杀手,折磨他们怎么了?没有杀他们悔得我肠子都青了!他们不来找微明的麻烦我有必要和他们过不去吗?还杀了我的朋友,谁损失大?谁比较委屈?谁更有资格痛恨?要不是他们把我抓来,我还在涯之国好好的当我的总事大人,谁稀罕来这害他们来着。再说了,是我让璇歌说想娶我的吗?还是我让璇阳来打我的?
      现在妖王来兴师问罪,我还没煽风点火,够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嘀咕了一阵,转念又想:看她那样子,该不会事态很严重吧。璇歌三天不见踪影,该不会正在受着什么刑罚吧。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定会保你周全。他打算用什么方式保我周全?
      妖王有什么理由留下我?就算我们演的戏再真实,妖王又有什么必要关心我和璇歌是否有真正的感情?他只需要有所疑虑就够了,他只需要怀疑,只需要不高兴,就足以把我像只蚂蚁那样碾死。
      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璇歌他凭什么这么的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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