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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第八章
      整个年假,谦离要我不要主动去理紫言,直到她道歉为止。虽然我很不忍心,但禁不住谦离的坚持,只好应了他。白天我们一同出门,或去拜访相熟的同僚,或和微明清竹逛街去。谦离还非要我在微明清竹家住了两天。我想象着回家看到紫言的脸色会有多恐怖就有些不寒而栗。谦离说,小孩子不打不行,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你这次必须听我的。
      好吧,至少出了事还有人帮我抗。
      重新和我住在一起,清竹很高兴,简直把我当女儿来养,给我安排靠近他们的房间,把爱睡懒觉的我叫起来吃早饭,给我买各种哄小孩的小玩意。近乎讨好的欢喜让我很难受,也让我明白了,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们曾经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建立新的相处方式更为明智吧。但清竹一无所知,要怎么跟她说明?
      紫言一直没跟我道歉,甚至一直在躲着我,听丫鬟说她连饭都不吃,怎么叫都不出门。我想去找她,谦离拦住了不让去,板着脸训我:“你妥协了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她脾气那么倔,说不定真把自己饿死了。”
      谦离好笑:“正是由于脾气倔,才要好好的收服她。她连你都打了,你还有什么可制约她的?等她长大,你就更加逃不出她的管制了。你放心,她要是真的想死,会做得很决绝,不会让你有后悔的余地的。”
      我歪着头,“你好像很了解她啊。”
      谦离得意地:“对一个人的了解不在时间的长短。我的青书大才女,你总不肯把你看到的细节想到不好的方面去,所以一再的吃亏。”
      我吐了吐舌,却不敢反驳他了。
      十五日的年假很快过去,我收拾行囊,今晚就要搬回王城了。谦离让我到紫言门外和她告别。我敲了敲她的门,和她道了别,她并没有出声。这一去,又是一年之后才能相见,我很是伤感,也有些后悔,和她沟通的时候顺着她一点会不会比较好?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走开了几步,忽听身后的门猛然打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过来抱住我的腰,嚎啕大哭。
      混乱的一年总算过去了。
      修文院恢复了寻常的忙碌,一切都按部就班。这个世界的文字没有我们那个世界的多,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来这个世界的人有限,识字的更有限,就算学富五车,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典籍和文字带到这个世界来。编纂这部文典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遇到读音,释义之类的争吵的时候,两边哄一下,再抬出周大人来裁决就好了。
      有一次周大人神秘兮兮的问我某个字到底怎么念来着。我很无语:连您老都不认得的字我怎么认得啊!连您老都不认得的字出场率也低得可以了!眼看那边争得不可开交,正等着周大人来裁决呢。我把心一横:“您说怎么念就怎么念!”
      只要文典编纂好了,错的也只能全天下跟着错。
      指鹿为马的感觉真不错,虽然难免心虚。
      春天渐渐的近了,冰雪消融,枝上淡绿悄悄。这天皇帝忽然传我过去,我猜也许是询问编纂进度什么的。年会上的事和他对那件事冷漠的态度还是让我很是尴尬,硬着头皮站在他面前,满心要逃跑的想法。
      他倒是不罗嗦,只说了三句话:“修文院的年会弄得不错。春会你来办吧。要特别。”然后挥手让我出去。
      这时我不想走了,我只想问清楚,但是他一副话已经说完了的样子。我带着满心的疑问不甘心的出去了。这个国家的人都喜欢花花草草,春会是这个国家一年一度的盛典,皇帝宴请群臣在西苑赏花,所有的老派贵族都在被邀之列。以往这种盛会有专门的人来操持,今年却派给了我。要不是有“特别”的要求,也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找原先负责的人帮忙,遵循旧例也就罢了。
      “特别”,要多特别啊?要怎么特别啊?我的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冒起一些荒谬滑稽的想法,比如弄成化妆舞会了,请一堆马戏团的人过来,在西苑大耍杂技。把各位大人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大家一边喝酒一边猜测对方的真实身份。一队穿着羽毛衣服露着大腿的艳丽女郎未经同意开进我的大脑,背景音乐是某一首很欢快的华尔兹……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乐不可支,一想到各位相貌堂堂,气质端重的大人会弄成那样就好笑的很。我又想,如果把皇帝弄成扑克牌里的大王的样子就更好玩了,半边红半边蓝的衣服,尖头翘起的靴子,靴尖还挂着铃铛呢。
      笑够了,冷静下来,立刻把刚才的想法全部拍飞了。记得刚拜师的时候,师父问我,我那个时代的人现在穿什么衣服,有什么新的想法了。我告诉了他,他很不理解,让我把我们的衣服画下来,我很高兴的画了很多,衬衫,长裤,短裙,礼服等等。画完之后,师父很严肃的告诉我,如果我敢把这些衣服的式样带到这个世界,就把我杀死,说到做到!
      其实,只要我是天外客的身份曝光了,不用师父动手我也必死无疑了。
      谦离听完我的苦恼,又用那种“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等他发问,笑道:“哪里奇怪了?”
      “我发现皇上对你好的很啊。”
      我很无语,“把你从家里抓出来关进死牢是对你好吗?让你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士子变成个抄书的是对你好吗?还是说让你当图书管理员是对你好?”当然现在是总编纂助手对现在的我来说已是满意的很了,这算是对我好了,这个我就不说了。
      “你还真不知足。”谦离笑道:“把你关死牢,到底也没有杀你,还让你成为一名掌信。掌信的工作有多特殊你是知道的,多少人看着你春考的成绩眼红,想把你置于死地,但碍于掌信的特殊性也不能开口。你不当理佐,怎么能显示出你非凡的学识和应变能力?你瞧,这能力一显山露水,就马上给你派来新的任务。这部文典一旦修好,编修大人们和我们这些助理们那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呢。”
      对于“非凡的学识和应变能力”我笑着求免了。我要真有过人的地方,估计也就是胆子贼大,讨厌一成不变的题目,总想着写点特别的东西,结果到了殿考,特别到连皇帝都骂了……
      “谦离,你好好的帮我想想怎么弄这春会,我知道你点子一向特别的多。”
      谦离想了又想,好不容易开口,“其实你刚才想说的是‘你的鬼点子一向特别多’吧。”
      我又笑又气,忍不住想捶他几拳,被他抓住。他笑着看进我的眼睛里,“青书,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很多?”
      我想了想,“有吗?我不是一向这样吗?”
      “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是一个逃难的。”
      “有那么夸张吗?”我笑问。虽然那时候我和紫言很穷,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但好歹还很干净吧。
      “你背着琴,一看就知道那价值不菲。你气质清冷,又好像是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有些隐忍的顺从,连笑容都妥当小心。现在你活泼的很,要是当初你就这样子,我是不敢和你搭讪的。”
      我有些脸红,想起清竹的提议。“你是说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很好,我很高兴你找回了原本的自己。青书,不要再把真实的你迷失了。”
      我的笑容渐渐冷下来。没有人愿意把真正的自己放逐,流浪的那些年,经历了那些危险和伤害,不变得小心和冷漠,估计很难活下去吧。
      谦离忽然伸手,揉乱了我的长发,发带歪了,发髻散了,他还一副好笑的表情,“以后有困难记得找我。”
      虽然话很让人感动,但我还是想把他的头发也弄乱!为了不让师父对我的教诲白白浪费,我强忍扑上去的冲动,转身背对着他,自顾整理头发。
      不远处廊柱下一抹白色的身影让我愣住了。那白衣少年像恰巧路过似的,缓缓的从我对面过去了。
      谦离看了那白衣少年一眼,奇怪道:“太子?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太子?我顶着一头乱发僵硬的回头。谦离看我那么的震惊,笑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你在皇上的书房是怎么混的?”
      “太子从来不来书房的。”这样一想起来,太子和皇帝的长相还真有几分相似,那清淡的神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是。太子和皇上的关系很冷很僵,他没去过书房也是值得理解的。这附近只有修文院,不知他怎么会路过这里。”看着我,玩笑道:“该不会是来看你的吧。”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想起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现在知道他是太子,我的疑惑更深了。十几年前,我只是个升斗小民,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果然是认错人了吧。他怎么知道我以前是法师呢?是巧合吗?
      不过照他对我的态度来看,至少十几年前我并没有得罪他,这样就够了。要是得罪这样身份的人,我的日子可要难过了。
      打着筹备春会的旗号,我大摇大摆的出入王城和西苑。西苑在帝都西门外五里,坐落在秀水河畔,占地广阔,群山环抱,秀水依依,内里的房舍却小小巧巧,乍看来不像皇家别苑,倒像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庄园。西苑是太后居住的地方,老太后不喜奢华,皇帝就按她的喜好修建了这座别苑。老太后偏居一隅,却很爱热闹,对春会充满了期待。听说我是来筹划春会的,亲自带着我去看举办春会的场地,并把以前的负责人介绍给我。
      以前的负责人是西苑的总管大人,老太后介绍到他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神有些不屑,虽然客客气气的和我见礼,语气却生硬的很。我假意不见,一番寒暄后,老太后邀我去喝茶,我赶紧跟着去了。
      看来这并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如果以前的负责人不配合,我一个无权无职的人怎么把事情办起来呢?总不能天天去和皇帝哭诉要这要那吧。总管大人对我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要是我弄了那么多年的春会,忽然一个半点经验都没有的小丫头毫无预兆的抢走了我的任务,我也会气的要命,也会冷眼旁观,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来。
      怎么办呢?我急得团团转。谦离给我出了个馊主意:“对付那些大人嘛,无非是马屁拍之,钱财贿赂之,你就厚着脸皮去讨好讨好不就行了。”
      我白了他一眼,“就我那点小俸薪,给总管大人塞牙缝都不够。至于拍马屁……”我笑了两声,“我只听说总管大人喜好男色,谦离,要不,你……”
      谦离打了个寒战,“小小春会,不值得,不值得。拍不了他的马屁,你去拍老太后的马屁不就得了?听说她年轻的时候个性活泼,差不多的盛会都是她一手操办的,有老太后给你指点,做你的后盾,你还怕什么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精力充沛,十分健谈。虽在西苑清静养身,但还是看得出对当年的成绩念念不忘。若是让老人家重温当年的光辉,只怕她再乐意不过的了。与其去拍总管大人的马屁,还不如直接去拍总管上司的马屁。
      老太后很乐意为我的工作提供指导,对我的特别建议也深感兴趣。有了她的支持,自然是要啥有啥,在我们聊天喝茶间就安排好了一切。
      请帖发完了,总管大人忽然阴恻恻地道:“唉,历年春会都是一年里的盛会,可怜这次被小孩子玩砸了!”
      我不由得心中一沉,待要向他讨教,看他的神情是不会说的,也就懒得去找罪受了。
      谦离听完我的话半日不语,我急了:“谦离,我这主意真的不好吗?”
      “是不好。”谦离叹了一声,“看你平常挺机灵的,怎么这次这么糊涂?你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我不是早问过你,可是你什么主意也没给我啊。”后来和太后聊着聊着就确定下来了,也没想着再找人商量一下。现在仔细想来,确实有点不妥当,但想不过是小小的聚会,就算不好,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再说请帖已经发下去了,再无更改的余地了,现在胡思乱想也没用。
      谦离笑道:“你倒是想得挺开的。”
      “我一向想得挺开的。”我不理他了。想起这些日子的奔波和辛苦,对他们的断然否定颇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些焦急,希望快点到春会,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失败。
      春会本来是皇帝宴请群臣赏花的,这次却成了斗花大会。我想着既然大家都喜欢花花草草,家里必定也养着不少好的,索性拿出来大家一起欣赏品评一番,想必大家也是乐意的。我怎么都想不通这样的安排失败在哪里。眼看春会将至,各地的贵族带着他们的名花来了,据说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一些,我心中更安,这不就说明他们对这次的春会很期待吗?但春会那日看到他们浅淡,甚至有些不满的神情时,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花都是好花,比皇室煞费苦心收罗来的美丽丰富多了。我指挥着内侍把花送到合适的地方放好,又忙着将各位大人引入场内,忙得不可开交。忽然我的手被人拉住了,回头对上谦离满是笑意的眼睛。我奇道:“谦离,你怎么来了?”要知道,我们现在这个级别是不能来参加春会的。
      “喂,你有请帖吗?我不记得发过给你啊。”
      “你忘记了?春会是可以带家眷的。”说罢向某个方向点头致意。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稀记得那是某位王爷,好像听说是有某种癖好的。我别有内容地看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想不到你是这样的。”
      谦离委屈地跟了过来:“你胡说什么呢?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我故意不理他,让他焦急地跟在我身后辩解,其实心里已乐开了花。他读出我唇角的细微弧度,就停止了辩解,四下打量。“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很多品种连我也没见过。要在别的地方这样办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奇了,“在这里为什么就不行了呢?”
      他笑而不语,看来是在惩罚我刚才对他的嘲笑。等我急够了,他才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人很明显的分为两个集团?”
      我还真没注意到,因为那些大人们都是三五成群,乍一看都是一样的,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看出来了。虽然大人们都站得很散乱,但是仔细一瞧,会发现他们其实大概的分成两大集团。人数较多的集团是文官武官和老派贵族们,人数较少,且不怎么合群的是法师们。老派贵族和文官武官们本是不屑于站在一起的,但是由于场内有法师们,竟然消除了这些界限,联系在一起了。
      我终于知道我的失败之处在哪里了,本来他们就相互看不对眼,现在还有了比赛,他们就更加看对方不顺眼了!
      谦离又道:“而且你只要猜一猜这次斗花谁会赢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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