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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   被陌生男子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山道上。刚才发生的事让我还处在震惊中,老爷爷露了那一手,我联想到以前还是魔法师的时候听说的一种人:黑巫师。难怪他脸上有一个乌黑溃烂的脓包,我还以为是老人家不小心上火什么的,原来是因为他是黑巫师。正在为陌生人的性命担忧,陌生人不退反进,黑球撞在陌生人面前,一下子散开了。老爷爷大惊失色:“你身上有……”一话未说完就被陌生人一拳打倒,我尖叫着要去扶他,被这个陌生人拉住,不由分说地跑到这里。
      这个方向不是璟树下山的方向,他是怕遇到璟树回来吧。璟树那样糟糕的个性,会惹来不少仇家是必然的,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见过有人来寻璟树报仇。有一次来寻仇的也绑架了我,短刀架在我脖子上,要璟树乖乖的听他的话,砍掉一只手。璟树怎么会听话呢?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那一次虽然他成功地杀死了来人,来人也在我脖子上留下一道很长的刀伤,幸好没割破我的动脉或者喉管什么的,不然我就不知道我那神奇的愈合能力还能不能救我的命了。
      难道璟树忽然在乎我的性命的事传出去了,这么快那些寻仇的就知道了挟持我的价值了?
      那陌生人忽然停了下来,放开了我的手,极其苦痛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慢慢坐倒。我本不想理他,又忍不住。“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他已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嘴唇都在颤抖,却咬着牙摇头道:“不,不碍事,大人,我们走。”
      我按住他,“你这样是走不了多远的。再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的大人,你认错人了。”
      他又是那副吃惊的表情,定定看了我一会,摇头,“不会。大人,您怎么了?”
      看来这个误会够深的,要好好解释才行。“我不是你的大人,我都没有见过你。我叫青书,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的名字吧。”
      “大人,您不认得我了?”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也不害怕,坦然笑道:“我都说你认错人了,怎么会认得你呢?”
      “那您还记不记得太子?”
      “太子?”我更是奇怪,“我这种升斗小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物呢?都说你认错人了。”
      “那谦离大人呢?紫言姑娘呢?武莹姑娘呢?”
      “武莹?你怎么认识她?你是从落风城来的?那傻丫头现在还好么?”
      他不可置信般,沉默地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愿意告诉我也就算了,但你真的认错人了,你打伤老爷爷的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我这就要回去了。你也不用急着跑,我看到璟树会帮你拦住他的。”老爷爷估计也没受重伤,璟树要是找到他他就死定了,他虽然做了莫名其妙的事,但也罪不至死吧。
      他握着我的手不肯放手,“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大人,现在是哪一年?”
      “啊,这个啊。”我想了想,“大约是靖和一百七十年吧。”这个世界的人寿命长得吓人,年号也排得很长,我也记不清今年是一百七十年还是一百七十一年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严峻起来,“是噬魂师!竟然……”他的表情变得危险,那么平静的一张脸此时怒气滔天,牙关咬响。我有些怕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这就要走了。”
      “大人,现在已经是靖和两百零一年了!您的记忆被生生啃噬了三十年!”
      是三十年,不是三个月?我惊呆了,陌生人说了什么也就没听见。
      “大人,帝都的帮手不日就要到了。瑞城掌兵非要派人来救您,属下知道那些人挡不住他,就绕道来了,幸好,幸好如此幸运……大人出去后,随便找哪里的官衙都能得到庇护,这就快走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脑袋里一团乱麻。“我不……”不什么呢?不出去还是不相信?
      我的记忆失去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这三十年里我都做过什么?我都遇到了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生活?无来由地,我感到一阵寒冷,抱紧双肩,失神地坐在那里。这是真的吗?还是这个陌生人骗我的?虽然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是这个人莫名地让我觉得值得信赖。联想到璟树这两天的怪异举动和他的个性,会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反应?
      挣扎了半日,我咬咬牙,扶起那个人,他惊讶地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诺尘。”
      “诺尘。”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着,仿佛它们是我失落的生活。“我先带你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他说的是不是事实。如果不是,我再回来找璟树,好好的道歉,为我曾怀疑他。我也知道我会冒一些风险,搞不好这个人是骗我的呢,搞不好我才下去就被人卖了呢。但躲在这里只听璟树的话,我永远也不知真相。
      “大人,不用管我,我是走不了了。这个是您的,您带着它,官衙的人就算认不得您,也会认得这个。”他递给我一组流光溢彩的玉佩,那些玉石温润中透着华彩,一看便知是不凡之物。只是骗我需要下这么大的本钱吗?我不可遏止的难过起来,难道到璟树真的对我做了那么过份的事?
      颤抖着手接过那组玉佩,挂在腰间。奇迹般地,我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从未有过的充盈的自信填满我的胸臆。我竟然可能拥有另外一种人生,另外一个可能,想起来就让我血脉喷张。
      璟树出门半日了,以诺尘到这里的时间来推算,璟树解决那些人再回来确认情况,应该只比诺尘晚一些,搞不好现在已经在搜索我们的行踪了。他会用什么方法来搜寻我们呢?他现在已经开始重视我了,一定会用那个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吧,虽然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损耗。要避开那种搜索,只有一种办法。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有些推拒,但我坚持,他也就不敢拒绝了,看得出他的反应绝无作伪。他们会完全服从我的意志吗?我从未想过要人服从我,敬畏我,失去的这三十年,把我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烦躁起来,心里已差不多认定璟树真的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了。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这样对我!大家好聚好散,合不来大不了分开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解开他的衣服,结实的胸膛,块块鼓起的腹肌,右腹部严实地裹着的几层纱布,已被鲜血浸透。轻轻地揭开那些纱布,果然,缝合的地方裂开了,肌肉外翻,此时正往外流着暗红色的血。诺尘强忍不适,虚弱道:“离开时,镇守大人让属下带了医疗包。”在他怀里找到那个医疗包,里面东西都不多,倒很齐全,缝针,线,纱布和药粉都有。我胆战心惊地帮他缝合伤口,撒上药粉,重新包扎好。他口中的镇守大人一定是知道他会乱来才让他带着这些的吧。
      试探地:“你不会是为我才受这么重的伤的吧。”
      他沉默不言,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个伤口八成也是璟树的杰作。
      “忍耐一下,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吧。”
      他唇色苍白,无力道:“大人,您自己走吧,属下……”
      我打断他,“老实说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我怎知你对我说的不是谎话?你要么就跟着我去确认,要么我就回璟树那去,什么都不用想了。”
      他不敢再说,咬牙跟着我走。我要扶他,他竟然脸色一红,羞赧地垂下头,不敢接受。我真的有这么迂腐的手下吗?我坚持,他也就乖乖的接受了。
      我对这里的记忆其实只有一天半,按照方向和路程估计,我想我们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奔流在老爷爷屋前山涧下的那条河了。璟树能做到的最快捷的找人方法肯定是召集这方圆数里的木之息,搜寻这片区域的生人气息。水流倒不是能阻绝木之息的渗透,只是,他不会想到我会躲在水下吧。唯一麻烦的是,诺尘的伤这么重,碰到水会更加严重吧,现在手上又没有什么能隔水的物品。
      沿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希望璟树不要用那个搜寻方式。一种背叛的感觉死死的攫住了我的心,一波又一波翻滚而上的愧疚感几乎要把我淹没了。明明昨晚才在月光下答应他可以跟他试试看能不能在一起,今天就跟着一个完全没印象的人跑了。我不是最恨背叛吗?可我现在在做什么?我在打一个赌,赌璟树做了伤害我的事。我内心深处原来这么不相信璟树。
      忽然想起昨天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片段,我曾哭着奔入漆黑的夜雨中,说他永远不会改变,我也不想跟着他了。我曾经对他失望过,以我的个性,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是失望极了。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那之前和之后的事情?我的记忆像陷入了一片沼泽,越是努力回想就越是迷糊一片。
      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我感受到一股强大而轻柔的元素流动的感觉,他真的使用那个方法了!我架着诺尘,踏进流水中。深秋的河水已十分冰凉,寒意从小腿攀爬,爬到心里。四周充斥着树木拔节的声音,嘎啦啦,嘎啦啦的,像经历着痛苦的蜕变。鸟雀四下飞散,几只晕头晕脑地向我们撞来,我遮住脸,身上被撞了几下,有脆弱的东西折断的声音。天空变得阴沉,抬头看,是疯长的长长的树枝,触手一般,妖娆地舞动着,想要撕破天空。
      我们越走越深,河水已快浸上诺尘的腹部,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看他那模样,别说只是让他泡泡水,就算让他下油锅都会去的吧。我暗自想着。站在水里看着天空,张牙舞爪的枝条已覆盖天际,黑压压的沉下来,沉下来,压迫感随之而来,就像是等着被压死的感觉。感受到元素之息压下来了,我叫一声:“就是现在!”深吸一口气,和诺尘倒进水里。凉飕飕的感觉没过头顶,水里很黑,未知的纹路向我飘过来。
      忍到极限,我才拉着诺尘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渐渐远去的枝条。这个方法非常的消耗灵力,就算是璟树也支持不了多久。他想不到我会帮着别人吧,想不到我会用这种方法躲开他的追查。现在他一定转向别的方向了,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扶着诺尘出水,我又一次解开他的伤口,药粉被冲掉了,伤口泡得发白,此时正往外冒着淡粉色的血水。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啊,不赶快处理会发炎的。诺尘小声地指示着方向,他来这里之前一定好好研究过了逃生路线吧,他成竹在胸的模样让人很是安心。
      不知走了多久,诺尘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天色也暗了起来,山里冷得快,潮湿的凉气牵绊着我们的脚,我觉得双腿已经麻木了。不得已,找了个避风的山坳过夜,拾了干柴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着了火,回头看诺尘已经睡着了。
      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呢?我有些胆战心惊地推了推他,他微微的睁眼,看起来十分虚弱。扶他到火边烘烤着身上的衣物,这才发现他全身冰凉。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东西,他身上也没带干粮,我看他大概是没打算活着出去吧,想到这里我一阵愧疚。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也就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看见别人为我受苦我于心不安。
      从最初的震惊冷静下来,我忽然为我的行为感到后怕。如果璟树找到了我怎么办,毫无疑问的他会杀死诺尘,那我呢,我会遭受什么待遇?我兀自不寒而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脑子里一个声音说道,但立刻就被我否决了。不,我不能回去,我要弄清楚诺尘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是被我的叹息声吵醒了吧,诺尘虚弱地开口道:“大人,您在怕?”
      我不好意思起来,“嗯,有点。”我还不习惯这个称呼,被人叫大人,真是奇怪。好像高人一等。面前这个人明显的比我厉害的多,却叫我大人,必须服从我,尊敬我,好奇怪呢,好像霸占了不是自己的东西的感觉。
      “前面会有人接应,请忍耐。”
      “你原本是打算让我一个人走?”
      “是,属下知道,就算能找到大人,属下也没办法跑出去了。大人若不理属下,现在已经到达接应点了。”
      我摇头道:“你怎么那么傻呢?尽力就好了,拼上性命值得吗?”
      他愣了,像是想不到我会这样说一般。“为大人,一切都值得。”他话语虽轻,但是我听得出那里面有决然的味道。
      “难道,那三十年里,我对你有什么恩情吗?若是那样,你也不必介怀的,我想,我并不希望你为我失去性命。”我的记忆和心态还停留在三十年前,未失忆的我是什么样的?再怎么变,也不会变成冷血女魔头,随随便便就放弃下属的生命吧。啊,我现在很自然的认为诺尘所说的就是事实,他就是我的手下了呢。
      “要是可以,和我说说我不记得的这些年里我都做过什么吧。你说过的那些人名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谦离大人和紫言姑娘的事属下并不知道。至于大人……”他便和我说我如何在春考写了惊世骇俗的文章,被打入了天牢,原本必死无疑的,谁想皇帝大发慈悲,把我放了。从此后皇帝就对我另眼相待,一路大开绿灯,我和崇文馆的学者们一起编过字典,当过太子侍读,还建立了史无前例的魔法院理事司,现在执掌总司局,是最有前途的妃后。
      等等,妃后不就是未来的皇后?我当了妃后,是因为喜欢皇帝吗?
      喜欢皇帝,太遥远了吧,远得像个笑话。
      只要遇到另外一个人,和我说现在是靖和两百零一年,诺尘所说的一切就是我的生活了。对于璟树的行为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反应?我要怎么想呢?我该生气,恼怒才是吧。但是,对失去的一切我都没有印象,没有印象又何谓失去?这份恨意又从何说起?想着想着我就把思维打成了结,乱成一团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天亮,还未睁眼,便觉得身上,头上湿了,是晚间的露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怎么会饿,受伤也很容易好。我以为是水之术运用到一定的程度的好处,但神奇的是我失去灵力之后依然如此。篝火已经灭了,早晨的雾气很重,诺尘的脸我都看不清楚了。推了推他,他一动不动,我怕了,摸了摸他的脸,脸上烫得要命,我一下子慌了神,估计是感染发烧了。这种事可大可小,搞不好他的小命就没有了,想着以前听过的持续高烧会把人烧傻的说法,我急了,他要是为了我把自己弄得疯疯傻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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